然後大家都放松下來,他調笑說:“我不信事到臨頭,你不敢跟她動手。”他指對唐夫人。
武梁忙道:“真不敢。”男人明顯不信,一副哄鬼去的表情,于是武梁真誠道,“主要我不信若我動手了,不會死得更快些。”
程向騰聽了就笑了笑,道:“你還是想着要動手了是不是?”然後他說,“咱們程家,忍讓也隻是肯忍讓,卻并不是怕誰。”
呃???
武梁眯着眼睛瞧他,心說這是純感慨呢,還是支持她動手呢?
都被人家揉搓成那樣了,還說這樣的話,真的有底氣嗎?
然後程向騰又道:“以前忍讓唐家,是因爲從前的事,也爲了給你們二奶奶面子。而對你們二奶奶寬泛些,是爲了家宅安甯。但是以後,他們誰過份也不行。”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眉眼并不淩厲,卻也有種淡淡的不耐和倨傲。好像唐家再惹他一下,他就真的一拳揮過去似的。
其實程向騰并不怎麽說起外面的事情,唯一的一次,是處理三月三揍唐二事件。記得那時他和鄧隐宸隔空對上,暗自較勁,似乎表現得挺指揮若定的。
也記得那時他提起他外面的那幫兄弟們,說各自爲家族利益所限,都有身不得已之處。
有時候武梁覺得,這個人雖然在後宅女人事務上,頗有些理想主義。但對外面的事情,其實是挺明白的一個人。
當然他也就說那麽兩句而已,很快他就又追問着老話題,“你那時候,到底預備怎麽對付她的?”
怎麽對付?不過“不叫我活,你也休想活去”罷了。但他這麽追着問,讓武梁就平生了種這貨在撬她話的感覺。
她是那麽随便就講真話的人麽,因而隻道:“我預備拿刀子架她脖子上,讓誰都不敢亂動,然後就等着二爺回來救我。”
程向騰就笑了,他說:“嗯,不錯,保命最要緊。有真憑實據則另說,若沒有,靠一個夢就要誰的命,唐家人憑什麽。”
武梁看他那樣子,似乎随着唐氏的結局,他也終結了對唐家的做小俯低瞬間昂仰硬氣起來了似的。
可那時侯若她真被打殺了呢?唐夫人分明磨刀霍霍連面子都不要的以頭搶桌了呀,這位也太站着說話不腰疼了吧。
程向騰似看出了她的心思,道:“我不在,還有老夫人在呢。你看唐夫人撒潑半天,她怎麽到了也沒把你怎麽樣?……以後多往老夫人處走動走動去。”
這麽說倒似乎不是公主之功,倒成了老夫人的功勞了?
後來武梁想了很久,才明白程向騰的意思,是說老夫人也能拖,已經派人去請唐家世子爺了,要男人們插手管管這老娘們兒的意思,那顯然也是動了氣的。
老夫人讓人把她請過去,當面對質的意思,卻也并沒有把她拖過去就開打……好像這樣,就算護着了???
反正後來武梁就聽話的多往老夫人那處走動。
可是人家老夫人顯然對她無感,或者怕她過去那邊接近小程熙,所以每次都被媽媽擋在門外,說兩句話問清有什麽事兒便罷。無事無非純請安這些的,顯然十分多餘招嫌。
不過武梁倒是和其他人的關系都處得挺好。
緻莊院裏連着出了好幾條人命,老夫人說是陰氣太重,于是暫時鎖了院門等待閑時大翻修。連雲姨娘和蘇姨娘都搬到了洛音苑旁邊的洛影苑住着。
這兩處院子,原來一處住着一群小戲子,一處住着些歌舞藝伶。都是特意采買回來,教大家規矩和排演歌舞戲藝,給宮裏娘娘回娘家省親準備的。方便娘娘省親那天随意所到之處,不但移步換景還能不時換韻換調清新耳朵用的。
後來這些人完成使命遣散之後,這兩個院子就荒廢了。沒想到如今倒成了姨娘們的住處。
蘇姨娘幾乎日日都到洛音苑來找武梁白話一陣子。武梁也喜歡聽她哈拉,有事沒事的反正不用費腦子。
看她算盤打得精,幹脆把程向騰這一房的帳目交給她算,然後自己再審一遍算完。實際上武梁也不必用算盤,盡可以心算口算速算什麽的,不得再列個豎式輔助一下,三下五除二就算完了。
但想着後宅女人們無聊,她又不願意總表現些與衆不同的東西出來,就由着人家撥算盤撥那麽半天。
蘇姨娘得了重用似的,也或許就是因爲有了差使有了事兒忙,十分的高興,辦事相當的盡心盡力。偶爾要辦什麽事情銀子不湊手了,她還能從自己腰包裏拔那麽兩根毛出來墊付一下。
當然這是府裏的銀子,又不關她武梁什麽事,所以武梁從來都是事後及時的補上,外帶附加不老少的誇贊。蘇姨娘的幹勁兒就越發足了起來。
她們兩位處得好,于是挺矜持的燕姨娘就有些落單。但人家長袖善舞能冷能熱,于是也很自來熟的追随着蘇姨娘而來,和大家有說有笑的,也會姐姐長妹妹短笑顔盡顯口蜜嘴甜起來。
武梁誇她的字寫得漂亮,于是她就光榮地作了文書。
三個女人一台戲,又互相留着面兒不拆台,也可能是男人守着孝呢,又不必争這麽塊肉去,于是大家的日子竟也過得樂呵呵的。
而武梁關系處得最好的,當然要屬程二小姐程向珠。
這小妞有意思,那天竟然過來洛音苑這裏,跟武梁說起上次挺身而出的事兒來,“沒想到你遇上了事兒,竟然會來尋我……不過你既然找上門來了,我也不能不管不是。”那樣子相當得意,也相當傲嬌。
武梁隻覺得這妞一瞬間女漢子形象高大。這是被需要而引發的滿足感嗎?
程向珠就又道:“你以前勸我的那些話,我知道你是好心。我雖然懶得理會外間的事,但誰對我好誰是虛情假意,我分得清楚。”
她感慨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不象我姨娘,吭都沒吭一聲,人就沒了。”這丫頭從當初小小年紀聽了傳言跑去質問嫡母開始,顯然這麽多年心裏一直怨恨着老夫人,認定老夫人害了她親娘。
關于這件事情,武梁很有話說,“那時你還小,你怎麽知道實情?肯定是聽旁人混說的。說這話的人若是爲你好,就該瞞着你這些,而不是在你小小年紀的時候便告訴你,讓你氣恨難平這麽些年都過不好日子。”
程向珠聽了就眉頭皺着臉色難看,顯然跟她說這話的人,可能是她認爲非常親近可信的人,不喜歡武梁這麽亂說人家的壞話。
并且武梁替程老夫人說話,讓她心裏十分不高興。
武梁卻不改口氣,這丫頭很有些真性情,可惜一直沒什麽人認真引導她,她就多說幾句吧。她對她仗義,她也不想跟她假情假義的對付。
“再說我總覺得,那時候老侯爺人已經沒了,老夫人就算以前對他的姨娘有怨,也不至于在人死後還處置了去。就算處置了,就遠遠的黃土一坯就完了,還給她葬進陵園裏去?讓她跟在老侯爺身邊生死相随去?”
老夫人天天燒着香,裝得菩薩似的,還是相當迷信的吧。
程向珠開始瞪着武梁,怒道:“她不過是怕死後不好向父親交待!”
武梁也皺眉,這都誰給她灌輸的東西呀。“你就别自己亂找理由了,敢害人性命的人,才不怕什麽生前死後難交待之類的呢。”
就象唐氏,她才不怕呢,要不然這丫頭姨娘的死了一個又一個,她還能睡着覺?隻怕走路都得擔心有鬼抱着腳啃吧。
“不管當初實情是怎樣,你不能憑誰随便幾句疑問或憑自己想象就下結論,就算當初有什麽,二小姐你也應該放下,就當是爲了你姨娘放心。比如我,如果二奶奶當初若因爲什麽處置了我,我一定不希望小少爺爲此事過得不快活……”
程向珠卻惱了,“我把心裏的話說給你聽,你倒盡說這些個!怪不得你最近老往榮慈堂跑,不過就是想去巴結罷了。去攀你的高枝吧!”然後人氣沖沖走了。
武梁想哪有老往那裏跑?不過跑過兩趟而已。
她在她身後叫:“回去仔細想想我說得對不對。還說分得清好人壞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