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親自來把小東西帶走了,她是什麽意思呢?體恤她病着,誰信哪,養小兒又不用她親自動手的。
難道就因爲下午晌洛音苑裏的事兒,老太太對她動了怒?老太太不至于這麽護着那個賤人吧?
這事兒二爺知道不知道呢?
她不好出面惹婆婆,若是二爺肯去把小東西抱回來那就太好了。
叫人報信兒給程向騰,程向騰回得輕描淡寫:娘爲你好嘛,你就順着娘吧。趁娘養着熙哥兒,你就趕緊好好休養身體吧。
不但不幫忙,還勸着她。
唐氏無語,也無法,隻能氣悶着,想等程向騰晚上回來,再好好和他說道說道。
然而當晚,程向騰沒回緻莊院,仍是歇在了書房裏。
唐氏幾乎都要懷疑那裏是不是藏着什麽美嬌娥了。又懷疑這會不會根本就是程向騰的主意,爲着護着那賤人,故意串通了婆婆給她好看。
反正她思慮煩擾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頭痛欲裂,竟是起不來床了。報到程向騰那裏,自然是說二奶奶被妩姑娘氣得狠了,現在人撐不住躺倒了。
——話說,她敢說被婆婆氣着了嗎,她敢說被男人氣着了嗎?也就隻能撿個爛柿子捏捏了。
程向騰當然不信武梁那拙劣的無中生有,調撥陷害的話。别的就罷了,唐氏就算真對小程熙起了壞心思,也不會是在她自己沒懷上之前。——肯定是那張什麽都敢說的嘴,在那兒胡亂白話呢。
不過唐氏這般橫行無忌,也确是需要讓她受點兒裁制束縛,讓她知道收斂才行。
所以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還配合着表達自己的不滿,任由唐氏在那兒憋屈上火,左右思量。
老夫人動作快,那麽迅速就抱走了熙少爺,很快合府都知道了。
洛音苑裏,這邊紅丫還沒過來探望她娘然後被委以重任呢,那邊桐花就發現,咦,根本不用麻煩紅丫大駕了呀。
她去廚房取晚膳,發現院子門外也好,外面沿路也好,完全沒有人監督阻攔限制她自由啥的嘛。
不但如此,桐花還發現了件八卦。她因爲臉腫着,走路都撿着人少的地方,結果看到了二奶奶身邊的錦繡姑娘,在背人的花陰裏抹淚偷哭呢。
那臉也是有些微腫,隻怕和她一樣挨打了呢。
這事兒給了桐花不小的安慰:看吧,不但她被打,連二奶奶最貼心的丫頭還不是一樣也挨巴掌的麽。然後她奇怪的就覺得心裏平衡了許多。
桐花也就說說,沒想到武梁十分感興趣,打發她出去好好打聽。
桐花打聽八卦向來是把好手,很快知道了原委:白天唐夫人趟宴,賞了徐媽媽,打了錦繡……
怪不得唐氏來洛音苑的時候,貼身的大丫頭沒跟着,隻跟着幾個婆子和兩個小丫頭呢。
——就說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原來唐氏身邊,也不是鐵闆一塊兒嘛……
武梁眯着眼聽着,邊摸着腰間的一處痛疼,惦念着徐媽媽和唐氏她們。
泥馬真疼啊,原來容嬷嬷之流是真的存在啊。明明拳打腳踢的範兒,爲什麽卻有針紮的痛疼呢。
問桐花,桐花說媽媽們收拾下人時是有專用裝備的:針形戒指。動起手來或紮或劃,怎麽需要怎麽來。
……尼妹。
看看桐花,臉蛋上腫着,嘴唇上腫着,人越發醜了。
那時滿屋的人,也隻有她這位一根筋的醜丫頭護着她了,雖然那力度太微弱。
武梁小感動,問她:“打我時你幹嘛不躲去一邊兒?倒白挨好多下,傻不傻啊。”
桐花:“我被給了姑娘啊,……可以躲的嗎?”
武梁:……
好吧,感動什麽的瞬間隻剩下二折。
“快用你那香腸嘴,再好好跟我講一講那個姓徐的吧。”武梁道。
這個老婆子,真的惹怒她了,她會好好回敬她的,嗯,還有唐氏,洗白白等着她吧。
于是這晚,武梁是琢磨了許久的收拾人*後睡過去的,然後夜裏又發起燒來,也是病倒了。
府裏那邊請了禦醫,這邊來了大夫,各自看病,一陣忙乎。
于是程向騰出馬了。怎麽安撫緻莊院的不知道,但是洛音苑這邊,他是派了程行過來。
先是行賞。說二爺應了的就會做到,姨娘以後再擡,賞賜先行送到。賞了一些金銀,還有幾卷域志話本類的書籍。
然後又說罰。說妩娘蠻橫無禮,頂撞二奶奶身邊媽媽,讓奶奶都跟着受了驚。因此一并罰了洛音苑幾人的月錢,将她們幾人禁足。以後未得二爺允許,不許裏面人出院門一步,也不許外面人進院門一步。
連飯食以後都由程行親自派送了。
武梁喜,有清靜日子過偶爾翻兩頁書看,那自是最好不過的月子生活啊。嗯,還是關心她的嘛,那以後也會繼續關照着吧?心過來了,人就總會過來的嘛。
她親自掙紮着爬起來向程行道謝,一口一個阿行小哥兒的叫着。——今後一段時間,隻有這小屁孩一個人來往洛音苑了,得好好利用,啊不,得好好巴結才行啊。
叫得程行嘴角直抽抽,心說姑娘唉,咱沒那麽熟,您别叫那麽熱絡行麽?
二爺知道了,還不知道會什麽樣呢。二奶奶知道了,又不知道會什麽樣呢。問題是他又沒有怎麽樣呢,再因此挨上主子罰的話,他虧不虧啊他。
武梁看程行一臉無措樣,還好心安慰:“别緊張嘛阿行小哥兒,咱倆雖然第一次見面,但我對你是一見如故啊。再說一回生二回熟,下回就是老朋友嘛。”
程行:……
見過那些跟他胡亂攀扯見面兒熟的内院女子,沒見過見面兒這麽熟的啊。
武梁眨巴眼,“阿行小哥兒,麻煩你轉告二爺一聲,就說我想他了,請他來看看我呗。”
要堅持不懈地表白啊,男人再裝X,也沒有不喜歡聽的。尤其那種自高自大唯我獨尊愛爺啊爺地自稱的傲驕貨。
程行臉紅。後院裏想二爺的人多了,誰拿來這麽直白在嘴上說啊。這樣私秘的話這般嚷嚷出來沒問題嗎?他原樣去傳會不會被罵呀。
唉喲,人家十一歲了好不好,雖然還可以行走後宅兒,但其實人家什麽都懂的好不好。
武梁笑眯眯,“阿行小哥兒你怎麽不說話?你跟錦繡姑娘不是很親近嘛,聽說你們一聊就是聊半天的呀。”
錦繡,四大陪嫁丫頭中如今還唯一被留在身邊的親信,但在唐氏那裏的份量卻跟徐媽媽不能比。她不會不甘心嗎?
通過房後被冷置房事,被程向騰看兩眼就會被罵甚至可能會被打。她不會有怨怼嗎?
但她卻能不顧危險往上沖的,得了機會書房門外站着就不想走。才挨頓臭罵就能抹抹淚轉身悄悄去廚房做體已湯往書房送。她已經很急切了。
并且心中有氣就回頭打罵小丫頭,還因爲憋屈就生生虐死一隻小貓。是個下得了手的。
就她了……
她不停地提起錦繡,程行會告訴程向騰吧,程向騰會覺得奇怪吧。程向騰奇怪着奇怪着,會不會就對錦繡産生了興趣呢。錦繡那身材,不說凸了翹了,該有肉的地方還是很有肉的,再怎麽也比唐氏那木柴棒強多了。
她若被程向騰看上了,唐氏又壓着控着不許,她不會暗中想轍麽?
若她事成,唐氏不會惱她的背叛麽,若她再懷了孕,自己就是她的前車之鑒。知道生了就是個死,偏她又那麽想生,她又會怎麽辦?
身邊人的默默算計,才最能把握住人的軟肋……
何況還有别的姨娘一大堆呢,她們不會跟着推波助瀾麽。
那些女人,被唐氏轄制着,可也沒見對唐氏有多恭敬呢。
甚至那個陪嫁丫頭擡起來的雲姨娘,也是謹慎多過恭敬。當時附和着唐氏說了幾句,回頭還偷偷抽空沖武梁歉意地笑,想表示自己的無奈,顯然也是個自有小心思的。
……
她一堆想頭,程行卻是聞言大驚。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啊喂!!誰跟她親近誰跟她聊半天??沒有的事兒!!他隻老實當差,他跟内院誰都不熟好不好。
辦完差使趕緊撤啊……
後來,程行每次來表情都有些緊。武梁每次看到他都心情大好,總拉着他聊一會兒。
每次都有要傳給程向騰的話,并且都是差不多的句子。比如這回是“我很想他”,下回是“我真的想他了”,再下回“我十分想他”,然後再來“我真的真的想他了”,“我十分十分想他”……
程行第一次去回,難爲半天,最後幹脆閉着眼一字兒不差照講給二爺聽。二爺表情還不錯。于是程行就放心了。
到後來武梁每次那表達相思的白話,他也沒什麽感覺了,隻管回去講就行。
不過她也幾乎每次都提到錦繡,這讓程行每次都忍不住想起那“親近”的謠言來,忍不住小菊菊發緊,少不得總是會多想一回,她提的和自己沾不上關系吧?
所以哪怕是閑聊之語呢,也得一字不落上傳回去啊,免得萬一知道了,倒好像自己有意截扣消息,暗藏了私心似的啊。
半大小子,想的還挺多。
比如武梁問:“阿行小哥兒今兒又看到錦繡沒有?”
程行就想一想這什麽意思?爲什麽自己會看到她?對了這肯定是隔空吃醋,查錦繡又去書房騷擾二爺沒有?嗯,和自己無關。
然後回去回話時,程行就把自己揣摩的意思也給主子回一遍,好讓程向騰的思路跟着他同一方向飄,千萬不要拐到他的身上來啊。
比如武梁問:“錦繡姑娘長得挺好看的,阿行小哥你說是不是?”
程行緊張,這話怎麽答?那不歸他評論好不好。難道這是想套套他的話,看看二爺對錦繡姑娘是何看法?嗯,也和自己無關。回去回話時照說。
比如武梁感歎:“錦繡要是也懷孕生一個就好了……”
程行:……是誰想生就能生的嗎?這意思是盼着錦繡生一個,然後二奶奶就會養錦繡的孩子,于是把熙少爺還給她自己養嗎?更加和自己無關了。
當然這種揣測不能回上去。
武梁的話題滿地撒沙,常常就有程行琢磨不透用意的。也隻能照樣報給主子去了。
——不知是程行每次都要揣測武梁心思的帶動,還是程向騰自己有閑心,反正每次也少不了這樣那樣地想一回。
這丫頭和錦繡,沒什麽交集吧,竟然老提起她來?這一天到晚除了說想他,讓他去瞧他,就是總錦繡錦繡的,她什麽意思?那錦繡都和他相提并論了?
程向騰不相信,一次便交待程行問問她。
于是那天程行問:“姑娘和錦繡姑娘很熟麽?”
武梁:“熟嗎,沒有你們熟啊,沒有你們交情深哪。”
程行:……#*¥%
他再不要問了。
程向騰問不到話,于是回緻莊院的時候,每每看到錦繡便不由的觀察起來。
有那麽兩三次,他對着錦繡欲言又止。很想問問她和武梁到底有什麽交情,又想想這裏是緻莊院,唐氏面前呢,便又罷了。
可女人的眼睛多麽無敵,所以他對錦繡那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意思思,誰會看不出來啊?
錦繡因爲這個,沒少被唐氏莫名其妙的啐,日子過得相當苦逼。
不過男人那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給了錦繡極大的鼓舞。相對于受唐氏的委屈,錦繡心裏多大時候還是歡欣的。
要知道,她的奮鬥目标可是在洛音苑呢。人家身份低賤,靠山零蛋,但人家就是生了娃了,府裏唯一啊。并且關鍵的關鍵是,人家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二奶奶容不下吧,想打想罵想殺吧,可到底也沒把人家怎麽着啊。
她要是也能生下一個小少爺來那該多好啊。若真能那樣,受奶奶的打罵那都是必修課嘛,有什麽不能忍的?連奶奶要宰了她的心理準備都要做好啊,打罵算個啥。
以前二奶奶管得嚴,二爺也不在意她,但是現在不同了,二爺的目光就是明證呢。
她就差那臨門的一腳了,什麽時候才得機會呢?她若是也能象人家妩娘那樣一舉得男,那該多好啊。
錦繡痛并快樂着。
而武梁,就那般被圈養着,甚是安甯地過完了月子。
——然後,繼續被圈養着……
程向騰一次也沒來看她不說,連讓程行帶個話兒都沒有。于是武梁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便一次也不“想他”了。
她禁足呢,她也報過病啊。哪怕男人隔門望一眼呢,她也可以想點兒辦法誘他進門,哪怕使賴把人拖進去呢,總之破了戒就好辦了,可他一次都沒來過。
男人麽,你老想着他想着他,他可以就習以爲然理所當然了,發覺不被在乎時他可能才會在乎呢。該耍的小性就得耍啊。
程向騰:……
這個沒良心的丫頭!!
其實他也撓頭。他不進洛音苑了,所以,把人挪到哪處住着呢?
還有,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若是等過得一年半載的,唐氏若還是懷不上,嶽母也就該無話可說了吧。——那他倒是盼着唐氏懷上還是盼着她懷不上啊??某人直發怔。
武梁一直呆在洛間苑裏過了兩個多月,前一個月調養調養,後一個月鍛煉鍛煉,身子倒養得極好,不但臉色紅潤了些,腰身都胖了一圈。
直到九月中,程向騰才好像忽然想起來還有這麽個人似的,撤了洛音院的禁足令。
武梁:男人不給力,我胡漢三又回來時好心虛啊。
唉,女人要鬥,而這男人,還得功略。尼馬想想都好忙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