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雖然比不上蕭顔這一天一夜過的驚心動魄, 姜錦也幾番驚吓, 到了傍晚也忙了整整一天。
因此用過晚膳之後, 姜錦就準備睡下了, 早點休息第二天才有好精神, 才好面對新的挑戰。而且按規矩來說, 明天早上姜錦也要遞牌子請安了, 不管皇後會不會讓她進宮,作爲皇子妃,改盡到的禮節是不能少的。
而蕭顔這幾天不用考慮也肯定在宮裏住着, 所以姜錦也沒等他,就準備洗洗睡了。
因此蕭顔到的時候,姜錦已經換了中衣, 發髻也解開了, 長長的黑發垂落下來。聽到動靜,姜錦還吓了一大跳, 見是他, 方才往裏面坐了坐, 給蕭顔騰了點地方。
“我以爲你不會回來了呢。”
蕭顔笑道, “你都給我送月餅了,我怎麽能不回來陪你過節?”
姜錦看着燈下人溫柔的琥珀色眼瞳, 笑道。“其實我隻想說, 不管如何, 團團圓圓的回來見我。”
說起此事,蕭顔歎了口氣道, “眼下情況誰也說不好,要不我派人送你出京躲避一段時間?”
“你這話說的,我是你的妻子,自然和你榮辱與共,生死相同。”姜錦說完,想了想道,“上午送信時候還不是這個表現,怎麽突然說這話,事情有變嗎?”
蕭顔點頭,“安平公主和魯王都還好,丹陽公主下落不明。”
姜錦吓了一大跳,倒吸了一口氣,“皇後娘娘這也太疏忽了吧,真的沒找到人?”
蕭顔點頭,“好像是被人騙走的,魯王身邊的嬷嬷警醒些,沒有動,但是丹陽公主身邊的嬷嬷上了當。”
“安平公主呢?”姜錦忍不住問道。“她沒事吧。”
蕭顔點頭,“沒什麽事,安平公主因爲是太子庶女,總是不那麽受重視。”
“這可見不受重視也有不受重視的好了。”姜錦歎了口氣,又犯起愁來,“眼下可怎麽辦?皇後娘娘雖然最看重魯王,但丹陽更是她的心肝肉兒,萬一出了什麽事情,可不好交代。”
蕭顔點頭,然後道,“最壞的情況,皇後反水,因爲我在想,如果對方提出什麽條件的話,不太過分可能會讓一步。隻是本來已經到手的優勢,拱手相讓,難免增加了風險。”
姜錦反應過來,“所以你才說讓我出京躲避一下?”
蕭顔點頭,“眼下的局勢在這裏,你在宮裏也好,在宮外也好,都不算□□全。”
姜錦思考了一下卻搖頭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危,但是這走還真不是那麽好走的。一方面,臨陣脫逃我心裏過意不去,傳出去也不好聽。另一方面,在外地也未必就安全了,劉家根深蒂固,封疆大吏肯定有他們的人,萬一真出什麽纰漏,鞭長莫及。”
姜錦不是那種矯情的,我愛你我不能離開你,那種添亂型的傻白甜女主,事實上,從哪方面考慮,她留下來都更好。
蕭顔被她說服,把她摟在懷裏,輕歎了口氣,點頭道,“那就罷了,隻是眼下的情況,你也要有心理準備,如果劉家提出的要求不是太過分,我可能會退一步,如果劉家提出要求太過分了,可能要跟皇後那裏撕破臉,到時候事情就難辦了。”
姜錦靠在他懷裏,輕歎了口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終究還是最看重你的安危。”
白天送月餅就是這個意思,姜錦當然希望太平無事,但是終究做不到舍己爲人的善良。
蕭顔見她情緒低落,便要開口安慰她,或許事情沒有到那麽糟糕的地步。
然而還沒開口,他的肚子就咕咕地響起來了——他從昨晚上到今天晚上,隻吃了一個月餅。
别說是蕭顔這樣平日飯量就很大的,就是飯量小的也受不了啊。
姜錦詫異的看他,“你這是沒吃飯?”
蕭顔猶豫了一下點頭,“現在宮裏的情況你也知道,出了皇後那邊那個事後,還需要繼續清查,萬一真出點什麽,事情就難辦了。”
姜錦抱了抱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可憐的阿顔,你先吃點點心,小廚房還有剩下的烙餅,這個點兒了,我也不把丫環喊起來了,我去熱點給你吃。”
蕭顔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耳尖微微的紅了,但是也确實是餓了,而且老婆做飯,他是真的舍不得推辭的,便點了點頭。
姜錦拉着他去了小廚房,小廚房裏還有人守着,白天其實還有剩下的烙餅還有鹵肉。姜錦把人喊起來,然後讓那兩人去燒點水,煮個疙瘩湯。
這邊姜錦自己燒熱了鍋,把薄面餅在鍋裏重新加熱,讓蕭顔自己去大鍋裏看看吃什麽肉。蕭顔一瞅發現還有豬頭肉燒雞一類,拿出來切了滿滿一盤子,先吃上了。
姜錦見他是真餓急了,便讓把鍋裏的餅夾起來,遞給蕭顔讓他卷肉吃。
熱餅和冷的鹵肉在一起,也有不一樣的口感,尤其這肉煮的時間久了,入味的更好,吃在口中肉香濃郁,醬味兒醇厚。
說真的,雖然比不上什麽至高無上的美味,比起月餅還是要熨帖點。
蕭顔本來是說随便吃點兒月餅就行了的,但是姜錦不同意,畢竟月餅油重糖重,味道雖然好吃,但是吃多了容易反胃。蕭顔這樣本來就餓了挺長時間的,吃多了更容易腸胃不舒服,還是吃點正經飯菜比較好。
姜錦一面熱面餅,蕭顔一面卷餅吃,配合的十分默契,大概吃了十幾個薄面餅子,那倆燒疙瘩湯的也燒好了。
再吃上三四個鹵肉卷餅,配上一大盆子熱乎乎的蛤蜊瘦肉雞蛋疙瘩湯,姜錦還讓那兩個幫廚去切了一點小菜,作爲夜宵雖然接地氣的了一點,但絕對是熨帖腸胃。
姜錦自己也端了一碗疙瘩湯喝,說起來她也有一陣沒有做疙瘩湯了,此時晚上喝上一碗熱騰騰的疙瘩湯,心都熱起來了。
姜錦都覺得很舒服,更别說蕭顔了,他心裏覺得自己真的挺幸福的,一口口的喝掉了一大盆疙瘩湯,原本緊繃的眼神都松懈下來。
姜錦這會兒托腮看着他,見他吃的開心,心裏也挺開心的,笑道,“我看你還是挺好養活的,疙瘩湯和薄面餅子與監國皇子好像也不是那麽搭?”
蕭顔撇了撇嘴,“我最不愛看那吃飯裝模作樣的了,有的挑三揀四的做的好吃還好,做的不好吃,單圖個新奇樣子,那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麽,誰說皇子就不能吃卷餅了。我跟你說吧,皇後娘娘喜歡吃炖豆腐,父皇喜歡吃炒肉渣拌米飯。”
姜錦聽他這麽說,忍不住笑起來了,“實在是很接地氣啊,那你呢,是不是喜歡吃包子?”
蕭顔點了點頭,然後偷偷看向對面的人,燈光下姜錦臉頰微微發紅,眼睛裏全是溫柔,細長的脖頸露在外面,他心下忍不住熱了一下,但看姜錦眉眼間的疲倦,他還是忍住了。
日後,還是要抓緊時間把她的武功給提上來啊。
姜錦不知道蕭顔在走神,她倒是想起來另外一件事,對蕭顔說道,“要不,我進宮給你做飯去吧。”
蕭顔和姜錦商量了半天,也沒拿定主意兩人同在宮内,還是一個在宮外一個在宮内,總體來說各有利弊。
但是姜錦現在想了想,看蕭顔這一天都不一定能吃個安穩飯,倒是有個新的主意。
她在宮外其實是幫不上什麽忙的,還要拖累殷飛虹不得離開太久,如果進宮跟在蕭顔身邊,一方面夫妻在一起,蕭顔少了不少擔心,另一方面,在飲食生活上總能照顧下蕭顔。
雖然說起來沒什麽出息,但是夫妻夫妻,另一方在事業的關鍵時候,姜錦還是願意給他力所能及的支持。
蕭顔從心底當然很樂意,他對姜錦本來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但猶豫了一下後,他還是拒絕了。
“算了吧。”
“爲什麽?”姜錦覺得自己考慮的挺周全的。
蕭顔放下碗筷,笑道,“如果沒有丹陽的事情,其實是挺好,但出了丹陽的事情,皇後如果和我們翻臉,就比較麻煩了。”
皇後雖然被身邊的貼身嬷嬷背叛損失很嚴重,但是她也是當了二十幾年皇後的人,在宮裏的勢力不是蕭顔這樣後來才起來,生母出身低微的能比的。
如果皇後翻臉,在宮裏就是第一戰場,蕭顔沒有十足的把握,能保護的姜錦平安。
姜錦聽了他這麽說,雖然失望,到底還是再堅持,這個時候不是任性的時候。
姜錦讓人收拾了碗筷,夫妻倆回屋一起小睡一會,蕭顔是半夜偷偷出宮,回宮倒是沒必要再半夜回去了,趕着快天明前回去就是了,因此還能靠在一起小睡一會兒。
宮裏此時好多人還沒睡着,皇後看着跟在她身邊二十多年的嬷嬷,不是一般的心痛抓狂。
“你爲什麽要背叛我!丹陽呢,你把她藏到哪裏去了?”
那嬷嬷已經被拷打過一次了,整個人狼狽不堪,聽到皇後的話,突然呸了一聲。
“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你自己做了什麽事情,你還不明白嗎?!”
皇後的臉色微微發白,神色還是鎮定的,“我做什麽事情了,我哪點兒對不起你。”
“你對不起誰,自己心裏有數!”那嬷嬷擡頭看向高皇後,“他待你不好嗎?你長得還不如我美,他對你也是寵信有加,還讓你當皇後!”
“你!”
高皇後被嬷嬷說的話給驚到了,“你這話說的什麽意思?!”
嬷嬷冷笑,反正事到如今,她必死無疑,也不需要隐瞞自己心裏的情愫了,因此冷嘲熱諷的道,“你不知道吧,皇上臨幸過我!”
高皇後是萬萬想不到會有這個答案,一時驚得眼睛都瞪大了,稍微回神又是怄氣又是酸又是恨又是渾身泛涼,竟不知道渾身上下是個什麽感覺了。
那嬷嬷見高皇後又驚又怒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就你懷着太子的時候,不止一次,他還誇我好看呢,誇我長得白,誇我比你皮膚好,摸着滑!”
高皇後看着嬷嬷,不,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
她發現自己其實根本不認識面前的人,也不認識
她覺得自己是真的眼瞎,原來,過去的四五十年,她活的像是個笑話。
她眼前一陣陣發暈,忍不住作嘔,然後真的吐出來了。
皇後身邊伺候的人本來也被這驚天料給鎮着了,但眼見着皇後的神情不對勁兒,吓了一條,忙扶住皇後娘娘,一面喊人過來。
等第二天一早,姜錦醒來的時候,蕭顔已經走了。
姜錦簡單的梳洗過了去前院,殷飛虹罕見的竟在發呆,而且神色說不出來的複雜。
說真的她這樣的絕色美人,又精明強幹,姜錦是從來都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又想哭又想笑,又感慨,又懷念,又痛恨,簡直複雜到了極點。
“你這是怎麽了?”
姜錦忍不住開了口,在殷飛虹對面坐下。
“昨晚上又發生什麽事了嗎?”
殷飛虹本來正在摩挲一件細白瓷杯子,此時回過神來,也實在是想找人傾訴了,便開了口。
“我發現,這人啊,真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怎麽突然說這話?”姜錦詫異的看向殷飛虹,總不能劉國公自己暴斃了吧。
殷飛虹歎口氣道,“皇後瘋了。”
“啊!”
姜錦真是萬萬沒想到這發展,“你是認真的嗎?這個玩笑可不好開。”
“我也希望這是個玩笑。”殷飛虹歎了口氣,“太醫說打擊太大,可能過幾天就好了,但昨晚上人是真開始說胡話了。”
“這是怎麽一回事!?”姜錦實在是想不出來到底什麽事情把皇後給打擊瘋了,“昨兒不是還好好的麽?”
昨晚上半夜蕭顔回來的時候都沒有提起皇後那裏有什麽異樣啊。
“昨晚上的事。”殷飛虹摸了摸茶杯,一一種複雜的口氣道,“她當年背叛了她的朋友,她的心腹也背叛了她。梁帝,當年和她身邊的嬷嬷有一腿,還在她懷着太子的時候,太子出事和最後的死,這個嬷嬷也有些嫌疑,最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睛。”
姜錦愣了半天:“我真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了。”
這樣狗血的事情,實在是無語到家了。
殷飛虹兩眼放空,輕飄飄的道,“所以我說,人啊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父母當年死的早了,不能親眼看到如今的笑話。”
“确實是讓人感慨了。”姜錦想了想又道,“這嬷嬷也是,她盯着皇後就是了,爲什麽要盯着太子?她跟在皇後身邊,怎麽說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殷飛虹這會兒回神,歎了口氣道,“我聽說,好像這嬷嬷是想要偷偷懷個孩子然後向皇後攤牌的,但是梁帝不想要,強硬灌了藥。”
“這……”姜錦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忍了忍終于道,“有本事别睡啊,睡都睡了,鬧成這樣是哪班?”
殷飛虹沒說話,事實上,如果不是高皇後在某件事上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二三十年前的一段露水姻緣,已經隐忍了那麽久,也未必會爆發出來。
但是這事關系到她的全盤布局,連蕭顔知道的都不是很清楚,更别說姜錦了,她是不會說的。
本來,她以爲自己已經報複了,然而命運和現實比她的計劃要更狗血和可怕,人心的背向真的複雜。
二十多年,皇後身邊的嬷嬷對皇後當然不是單純的恨意。事實上,她基本上還是站在皇後那邊考慮的,但偶爾那隐藏的惡意和嫉妒卻冒出來,在關鍵時候鬧出頭。
“不說這個了,皇後這個情況,我們都要進宮請安問好。”殷飛虹歎氣,“這事還真的挺麻煩的。”
皇後在那裏,身份天然是護盾,她支持蕭顔,蕭顔就占據了大義,如今病倒,不知道多少牛鬼蛇神就要跳出來了。
比如劉國公,殷飛虹一點都不懷疑對方一定會抓住時機,但是除非皇後馬上好起來了,殷飛虹和蕭顔都沒有太好的辦法。
還有丹陽公主,總不能真扔下不管,總得想辦法把人救下來。
而且皇後現在整個人神志都有點混亂了,理事是不用想了,那接下來宮務誰管着?
蘭真雖然好,能力也不錯,但是資曆在那裏呢,最有資格的劉德妃還在殷飛虹的地牢裏,冒牌貨關鍵時候糊弄一下就罷了,平日裏還是要謹慎點。王貴嫔?曾經罪人,而且位分現在也不高。
殷飛虹也頭疼起來,說不得還得把姜錦給頂上去,也是爲了日後做準備了。
姜錦倒是真擔心皇後多些,皇後和殷飛虹的關系複雜,說句愛恨情仇也不爲過了。但是高皇後對姜錦一直都不錯,給面子給撐腰,什麽賞賜啊宮裏來了好東西都少不了姜錦,姜錦對她還是有真感情的。
而且高皇後這事真的太虐了,被自己的朋友親信和丈夫聯手背叛,甚至可能間接導緻了自己兒子的死,打擊大到人都快瘋了。
想來也是這幾年來高皇後的神經一直處在緊繃狀态,結果這事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個稻草,不,也不能說是稻草,這事換了哪個打擊都挺沉重的。
如果當年高皇後身邊的嬷嬷直接攤牌,或者梁帝直接把人要走,高皇後不會在她身上投入那麽多的感情,反而不會受到那麽沉重的打擊。
畢竟梁帝的嫔妃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殷飛虹見她也在出神,默默的苦笑了一下。
說起來,計劃不如變化快,她以爲高皇後可能會反水,卻沒想到會這麽退場。
不過接下來該怎麽做還是要怎麽做。
姜錦擔心宮裏吃飯不方便不安全,在府裏吃了一頓美味的早餐才和殷飛虹一起進宮。想到昨晚上蕭顔肚子咕咕叫的場景,她甚至帶了一個食盒進宮給蕭顔。
不過姜錦還是先去看了高皇後。
高皇後服了藥已經睡下了,神情很安詳,看着倒是有幾分像是一個孩子,隻是臉色蒼白。
姜錦問了高皇後身邊伺候的宮女,得知高皇後昨天受到的刺激不是一般大,先是嘔吐然後吐了血,發高燒說胡話。
那宮女看着對高皇後的感情倒是挺真的,一邊說,一面忍不住抹起眼淚來,然後大罵背叛高皇後的嬷嬷。
姜錦輕歎口氣,坐在高皇後床邊,不由的想起來殷飛虹。
那段過去中,沒誰是真正的赢家。
殷飛虹卻沒那麽多感慨,這會兒倒是忙着提審犯人,本來人是高皇後身邊的,也是高皇後抓得,她想插手不容易。
如今高皇後病倒了,她插手就順理成章而且十分方便了。
當年滿門碑林前,她是發誓,隻要和此事牽扯的,一個都不放過。
唯一的特例是皇後,結果她心軟了一把,皇後自己卻牽扯到荒唐的過去裏,受不了打擊到現在神志都不清醒。
既然那嬷嬷牽扯到當年事情裏,多少也知道内情,而且殷飛虹是絕對不會放過她。
殷飛虹安排完了人,方才又去看了一下高皇後,她的心情比起姜錦對高皇後又複雜的多了。
看她這樣又是可憐,又是心酸,又是解氣,又是不忍,竟有些無法面對。
姜錦見她這樣,輕聲道,“也别勉強自己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麽誰對誰錯,也沒什麽意義,憑着本心吧。”
殷飛虹長長的歎了口氣,正要說話,門外禀報道。
“七皇子殿下來了。”
說完,蕭顔就到了。
他穿的很正式,雲龍紋錦袍,頭上還戴着玉冠,顯得人俊美非常的同時還十分有威儀。
姜錦見他過來,笑了笑,“你下朝了?朝上怎麽樣?沒誰難爲你吧?”
今天是蕭顔正式監國上朝的第一天,從蕭顔的表情看,似乎還不錯。
殷飛虹心情不好,說話就略毒蛇,“看這模樣,估計是難爲别人了吧。”
蕭顔笑笑,“肯定有人難爲我,不過也有人幫我,當然也給幾個人派了個爲難的差事,母後什麽樣了?”
姜錦把皇後身邊的宮女又叫過來,讓她說了一遍皇後的現狀。
蕭顔歎了口氣,“這事,還真是萬萬想不到的,如今母後病倒,希望能夠快快好起來,不認那這宮裏的宮務誰來主持呢。”
其實蕭顔對皇後的感情也比較的微妙。
皇後是個相對比較合格的嫡母,又是太子的親生母親,蕭顔還是挺尊重她的。但是在很多時候,皇後的選擇,蕭顔并不是很贊同。
當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多說也沒什麽意義。
蕭顔對皇後健康的擔心,還不如對昨天皇後反水的擔心多。
眼下他過來,自然是爲了在關鍵時候裝裝孝順的樣子,主要還是爲了見老婆。
他對于姜錦在皇後這裏呆了那麽久,說好一起吃午飯的人到現在都還沒出現十分的不高興。
殷飛虹不知道他爲什麽突然有點委屈上了,姜錦卻是知道他的性格的,笑道。
“現在還不到中午呢,也不急着吃午飯。”
蕭顔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早上沒怎麽吃。”
姜錦看他這樣,忍不住笑起來,“那真是太可憐了。”
殷飛虹看這倆在那裏派發狗糧冒粉紅泡泡,也有點郁悶了。
不過說實話姜錦和蕭顔成親後的狀态讓她對婚姻改觀了不少。
當然眼下,殷飛虹是絕對不能讓這對狗男女獨處得逞,至少,姜錦帶的飯盒裏的飯要分她一半!
蕭顔戀戀不舍的把飯分了殷飛虹一半後買了個清淨,兩人一面吃一面說話,姜錦這次是帶了行禮進宮的。
如今宮裏這個情況,便是爲了孝道,她也得做出來個樣子來。
蕭顔雖然希望姜錦和自己住在一起,但是也得承認,姜錦住在高皇後那裏其實是最好的,便是爲了日後掌管宮廷,還是眼下宮裏平靜,都比别的地方更好。
姜錦看他郁悶,便笑道,“忍一忍就是了,又不是不見面了。”
蕭顔歎了口氣,“還不知道丹陽那個事怎麽處置呢,也不知道殷飛虹能不能查到線索。”
說曹操曹操到,殷飛虹吃完了飯過來了。
瞧着兩人飯菜竟然還沒吃完,殷飛虹表示了鄙視,“我一個人吃一半兒都吃完了,你們兩人吃一半竟然還沒吃完。”
蕭顔翻了個白眼,姜錦卻笑眯眯的道,“因爲兩個人總要說話啊。”
殷飛虹察覺到姜錦微妙的嘲笑,頓時郁悶了,這丫頭跟了蕭顔才多久,竟然學會諷刺人了。
姜錦見殷飛虹郁悶了,笑道,“其實是說事兒呢,現在這個情況,我這樣的也得上陣頂着了,蕭顔不得多叮囑我幾句麽。”
“好了,不開玩笑了,有正事。”說起來正事,殷飛虹也不開玩笑了,“丹陽的消息,我從那白眼狼那裏得了些消息,人大概是無礙的,走的可能是王家原本的關系線,所以我們一開始查劉家那邊沒查到。”’
“王家?哪個王家?”姜錦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
殷飛虹道,“三皇子母家,王貴嫔她家。”
蕭顔聽了這話道,“原本是王家的關系線?”
“也算是,不過那會兒她基本上隻是賣點無關緊要的小消息,隻是後來鬧的不太痛快,等王貴妃倒黴後,她轉投劉家了。”
“怪不得當年王貴妃敢這麽嚣張還僭越。”蕭顔這會兒把事情給串起來,包括姜錦那次進宮差點被謀害的事情。
如果王貴妃覺得皇後身邊的嬷嬷反水了是自己的人,以當時王貴妃的情況來看,的确是有機會再進一步,至少應該能撈個皇後當當的。
隻是當時皇後身邊這個嬷嬷雖然和王貴妃勾三搭四,還是比較忠心皇後的,所以王貴妃倒黴倒的很快。
“說不得要查一查王貴嫔了。”姜錦道。
殷飛虹也是這個意思,不過補充了一句,“不過還得先給三皇子說一聲,皇後若是好好的也就罷了,如今這個情況,還是要拉攏他一把的。”
姜錦沒說話,輕歎了口氣,事實上,這事還是挺麻煩的。
劉國公挾制丹陽自然是能威脅皇後,但是丹陽對于蕭顔和殷飛虹等人的籌碼都不夠。
皇後這麽一病倒,這籌碼相當于暫時廢了。
如果劉國公想着等一等皇後好起來再用這個籌碼還好說,如果對方覺得這是個無效牌,直接斬草除根就很麻煩了。
姜錦想的沒錯,現在劉國公就很糾結。
他倒是不認爲皇後真的病倒了,哪有那麽巧,頭一天很好很健康,第二天就病的起不來床。
劉國公認爲多半是蕭顔在動手腳,趁着皇後沒多少防備,控制了皇後。
“真是狠啊。”劉國公給他長子道,“怪不得能先下手爲強,這斷尾求生,不管不顧的本事,你爹我也自歎弗如啊。”
“那丹陽怎麽辦?”劉國公的長子小聲道,“人在我們手裏也沒什麽用了,蕭顔連皇後都直接動手,這丹陽公主能威脅到他才怪!”
“要不要?”
他做了個殺的舉動。
劉國公搖頭,“算了,殺了丹陽公主也沒什麽意義,更是一點餘地都沒有了。先等等,要是三天後高皇後好不起來,你給陸家送個信兒,讓他們那邊把人直接丢了。”
劉國公的長子輕聲道,“我覺得還是殺了利索,那孩子雖然不大,也是能記事的年紀了,萬一查到……那蕭顔肯定盯着咱們不放,萬一抓到了什麽錯處,也是對咱們動手的借口。”
“那就再拖一拖。”劉國公道,“那邊我讓你聯系的人怎麽樣了?”
“都聯系好了,表示願意支持父親您。”劉國公的長子說完了這個又道,“糧草兵器人馬都齊備了,掖庭那邊也安插好了人手,隻是需要個好時機。”
“你做的很好。”劉國公看着長子,贊許的道,“你長進了不少,看來日後父親的江山,還是能托付給你的。”
劉國公長子臉上頓時流露出微笑來,然後強行摁了下去。
不過也的确值得他高興,努力了那麽久,總算把他那個異母弟弟給踩下去了。
“下去吧,你這陣子忙,也好好休息。”
劉國公慈愛的看着兒子,笑道。
然而等長子走了,他臉上就收起來笑容,吩咐人道,“把三少爺給叫過來。”
事情太重大,他也是做了兩手準備的。
接下來兩日,看起來竟是十分的風平浪靜。
高皇後的情況時好時壞,一天醒來幾次,然後這幾次裏有神志清醒的時候,還記得給姜錦說點事兒,也有神志糊塗的時候,姜錦知道了不少皇後的事情,也知道爲什麽皇後被刺激的那麽深。
說真的,姜錦聽到的時候都捏了一把汗,真心擔心等高皇後醒過來的時候,對自己進行滅口啊。
除了她之外,進宮請安的也不少,因她進宮後一直呆在高皇後身邊,朝夕服侍,湯羹也親手調制。被人看在眼裏,雖然有人說她虛僞,大部分人對她的印象還是扭轉過來了。
不少人之前覺得姜錦出身低微,想來有點粗俗,沒想到見到姜錦性格溫和素雅,人也非常孝順,也的确改觀不少。
主要是心理期望值不高,比期望高一些,看着就很優秀了。
蕭顔這兩日也在飛快的熟悉朝政,他的資質在那裏,比起他爹梁帝要強多了。這讓曾經輔佐教導過他爹的老首輔對他抱有極大的期待。
雖然他選擇支持蕭顔就是覺得蕭顔在這一群皇子中是最爲優秀的那個,但是蕭顔的優秀程度還是超過了他的預計。
除了老首輔之外,别的中立相,甚至原本稍微有點偏向的大臣都對他改觀不少。
而蕭顔這幾天非常的規律,早上上朝,上朝後和姜錦一起用早膳,然後處理公務,一起用午膳,下午照舊工作,然後一起用晚膳,接着晚上休息。
這生活和王府生活竟然沒有多少區别。
如果不是劉國公這個毒瘤還要摘掉的話,蕭顔覺得這日子過的其實還是不錯的。
他還好,殷飛虹就比較忙碌了。
從劉德妃和高嬷嬷口中得知的消息和她之前追查的消息合在一起,殷飛虹最近在追查當年那件事上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隻等着秋後一起算總賬。
而丹陽公主,殷飛虹也鎖定了人所在,正準備人手把人救出來。
剛安排完這事,殷飛虹之前通知的星月樓主到了。
星月樓主是雙胞胎兄弟,不過這二人長相看着倒不是很相同,哥哥長得沉默冷峻,不愛說話,弟弟月樓主卻是十足十的妖豔賤貨。
見到殷飛虹,月樓主就嬉皮笑臉的湊了上去,“飛虹仙子好久不見了,竟比之前更美貌了。佳人依舊未嫁,不如考慮一下我?”
“滾。”
這一個字是兩個人發出來的。
殷飛虹看向對面的星樓主,淺淺笑了笑,“你倒是還是一如既往,我沒想到你真的回來。”
“犯我星月樓規矩的,當然不能饒恕。”星樓主盯着殷飛虹,聲音卻異常平靜,“何況,你應該想殺他吧?”
殷飛虹笑了笑,挑了挑眉,“何出此言?”
“你從來都不是多事的人。不喜歡的人,你看都不多看一眼。”
殷飛虹聽到這話,沉默了一下,點頭。
她試探過後發現,劉國公的武功是真的非常高,就算是請君入甕,也得防着這條毒蛇把這翁打破。
而劉國公她一個人恐怕拿不下,蕭顔要坐鎮宮中,即使蕭顔不需要坐鎮宮中,蕭顔的武功不比她高,也未必能對付的了劉國公。
星月樓主中星樓主的武功比殷飛虹還是要強上一點,而且這對兄弟有合擊之術,兩人配合之下非常強大。
殷飛虹的确是有私心,不然她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
此時被星樓主戳破,她也不再掩飾,直接了當的道。
“我出黃金十萬兩,買劉國公的命。”
“不用了。”星樓主笑了起來,他雖然面貌冷峻,笑起來的樣子卻意外的溫柔,“如果我這次幫得上你的忙,你答應我一個請求就好了。放心,不會爲難你的。”
殷飛虹頓了下,看他,兩人眼睛對視,殷飛虹突然笑了。
“好。”
“既然事情就這麽說定了,我和胞弟就此告辭了。”
殷飛虹也沒有留他,親自送了兩人到門口,方才回轉。
門關上,星月樓主兄弟倆的話卻跨過院牆傳到屋裏。
“你是不是傻?十萬兩黃金你都不要?”
“是啊,我是傻,不然怎麽會來京城。倒是你,爲什麽跟着來。”
“切,還不是因爲不放心你,再說我還有個小奴兒跑了,好像是京城人士,正好找一找,長得很合我心意呢。”
聽着院牆外的話,是殷飛虹微微笑了笑,離開了。
此時姜錦忙了兩日,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來。
她身邊最早跟着的丫環之一魏辛紅,人很聰明也幫了姜錦不少忙。她家是因爲當年齊王叛亂被卷入其中的,其嫡母被沒入掖庭做粗活。
姜錦後來和蕭顔關系好了,還托付蕭顔幫忙關說照顧一下,等回頭姜錦成了王妃,便讓人走門路給魏辛紅嫡母調了個好崗位。
畢竟涉及謀逆,沒翻案的話,姜錦也沒法子把人随便撈出來,掖庭宮禁嚴格,魏辛紅也一直沒見過人。
眼下姜錦能做宮務的一部分主了,稍微閑下來,又想起來此事,便準備給魏辛紅一個機會見見她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