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宮室裏, 劉德妃心中暗恨自己心慈手軟。
她是準備朝梁帝下手的, 不然也不會把雲真人想法設法的搞到梁帝身邊去。但是不是現在, 眼下皇後這麽快動作起來, 若說事先不知情, 她是不信的。
可是棋差一招, 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劉德妃暗恨,真是咬人的狗不聲張,皇後看着平日軟弱不出聲, 沒想到竟然是裝出來的。
劉德妃暗暗詛咒了一回高皇後的祖宗十八代,又開始想眼下該怎麽辦,皇後現在實際控制宮禁, 但應該也不敢殺自己。
等到天明後, 劉家應該不會坐視不理,而自己宮裏的勢力也不知道會不會過來救自己出來。
劉德妃現在真的後悔前幾個月打了自己身邊的嬷嬷, 對方賭氣之下自殺。要是她身邊的嬷嬷還在的話, 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可惜人生沒有早知道。
她身邊雖然也有幾個謀士, 但都沒有那麽了解情況,能安排妥帖的卻是沒有了, 因此劉德妃心裏是有幾分絕望的。
誰知道, 她正在期待第二天劉家的反應, 偏殿的門開了,劉德妃心中一喜, 擡頭看去,頓時吃了一驚。
“怎麽是你?”
手裏掌燈,燈下相貌溫婉秀麗的女人輕笑,“爲什麽不能是我?”
“蘭妃你想做什麽?”劉德妃心中豁然一亮,連忙道,“你放我出去!隻要你放我出去,大皇子能夠登基的話,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甚至,我可以讓你當太後。”
“這話說的,你不想當劉太後了?”蘭真淺淺一笑,看起來有那麽點心動,“我可不敢站在您頭頂上呢。”
“兩宮皇太後又不是沒有過!”劉德妃見她說話的語氣軟了,便道,“皇後也未必待見你,你連個孩子都沒有,跟着皇後又能如何,現在皇後倒行逆施,你隻要幫我,想要什麽沒有?”
“那好,我想要一個人的命!”蘭真輕輕笑了笑。
“誰?”劉德妃的眼睛亮了起來。
“你啊!”蘭真輕笑,溫婉的眼睛裏殺意卻凜冽如鋒刃。
劉德妃這才察覺不好,張口要喊叫,皇後沒馬上殺了她,就是不準備要她的命,可眼下要死了,可就真難辦了。
然而蘭真卻不是别人,在她張口之前就點了劉德妃的穴道,劉德妃頭一歪,暈了過去。
蘭真伸出手,掐住了劉德妃的脖子,她的确想要劉德妃的命,然而她更想要的是那個人回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手上加重了力道。
看着劉德妃的臉變的紅脹,甚至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身後那個一直沉默的小太監突然開口,“差不多就行了,這個人留着還有用,至于事後,主人說了你可以過來随便處置。”
蘭真笑,“有殷家那位,真輪得到我?”
“主人和殷郡主已經說過了,殷飛虹更恨的也不是這一位。”
蘭真舒了口氣,松了手。
她身後的小太監也松了口氣,道,“如今亂象,蘭姑娘在宮中保重,人我就帶走了。”
“走吧。”蘭真看了一眼劉德妃,按捺下心中殺意,深吸了一口氣。
她身後的小宮女和劉德妃換了衣服,燈光下一照,這小宮女的臉露出來,原來并不是個年輕女子,容貌和劉德妃竟有九分相似,隻是看着稍微瘦削了一點,若非對劉德妃十分了解的,怕是難以辨認出來。
殷飛虹準備了那麽多年,如今驟然發難,自然不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小宮女假扮劉德妃,小太監則帶着,蘭真一個人走在深宮回廊中,突然起了大風,吹起回廊兩邊挂着的紅色燈籠。
她擡頭看看墨藍色的天空上密閉的雲層,輕輕歎了口氣,“這天啊,要下雨了。”
蘭真正心生感慨,回廊那邊突然跑過來幾個蒙面人,兩面對峙之下,對方抽出刀來,不管什麽人出現在這裏,因爲什麽原因出現在這裏,都要被滅口。
雖然在漆黑夜晚,這麽一個衣袂飄飄,孤身一人的宮裝美人看着還真有點鬼魅之感。
蘭真看着對面亮出的雪亮匕首,淺淺的笑了笑,一甩袖子,一排金針飛了出去,倒下了三個,剩下一個看着情況不好像要跑,被蘭真從袖中甩出飛刀直接捅死。
“我正心情不好,想殺人呢。”
想也知道剛剛那幾個人是爲了誰來的,蘭真輕笑了一下,施施然走了。
那邊皇後正想着有借口把劉德妃的人手洗一遍呢,這幾個就送上把柄來了。
過不片刻,果然有人發生
蘭真這邊的事情搞定了,七皇子府裏姜錦正和殷飛虹對坐。
殷飛虹眉眼間還是有點焦躁,姜錦也沒說話,但是手還是不由自主的多撫摸了幾下手中杯子。
“說真的,你要不要出去避一避?”殷飛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雖然眼下看着形勢被我們控制住了,但劉家也不是吃素的,等到明□□堂上才是一番惡鬥呢。”
姜錦笑,“我要是跑了,成什麽人了,再說人還是要往好的一面看,你們準備了那麽久,想來也不是白準備的。”
姜錦說完了,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叫來一個管事,吩咐道,“明兒起,所有酒樓鋪子都暫停營業。”
“這,沒必要吧。”姜錦名下的鋪子酒樓合起來便沒有日入千金也差不太多了。
姜錦卻搖頭,“還是謹慎小心些,做飲食不比做别的。”
殷飛虹看她這樣謹慎,笑了笑,正要說話,窗外突然劃過一道閃電,接着響起來轟隆隆的雷。
“要變天了啊。”
姜錦聽見殷飛虹這意味深長的話,心裏有點七上八下,正想說點什麽,常年跟在殷飛虹身邊,現在正守在外面的一個女子進來,臉上帶着喜色道。
“回郡主的話,魚抓住了。”
姜錦雖然不知道這話中的魚是什麽意思,但見殷飛虹臉上帶了喜色,便知道這魚想來不是尋常的魚。
殷飛虹果然站起身來,笑道,“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姜錦笑道,“你這是有喜事?”
“喜事說不上,但是是個突破口。”殷飛虹轉頭對姜錦道,“阿錦,我先去辦事了,若有什麽麻煩,你派人通知我。”
姜錦點頭,“我曉得,你去吧。”
殷飛虹看起來是真的很心急,帶着人急急的出去了,也顧不得外面開始下雨。
姜錦送她出去,便叫了管事來,命令管事的嚴加戒備,府裏尋常不許人口出入,巡邏的也加了一倍。
“你知道此事是怠慢不得的,萬一出了什麽纰漏,不用王爺回來,我也饒不了你。”
管事的知道事情嚴重性,忙道,“王妃請放心,事關安危,自是小心了又小心的。”
姜錦道,“我知道你辦事是穩妥的,不過此日不比尋常,斷不能出事的,等安穩過了這一段時間,我和王爺也虧待不了你們。”
胡蘿蔔加大棒一向都是很有用,何況這個管事的也是蕭顔得力的人才,自然知道此時情況緊張,還是要更小心些。
姜錦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前面主院坐鎮,倒不是因爲不信任府裏人的能力,但萬事謹慎些總是沒什麽壞處。
不過此時雨已經下大了,姜錦拿了傘,猶豫了一下又讓衆人帶上武器,她自己也帶了□□和柳葉刀。青梅在前面打着燈籠,幾人走回廊到了前院。
前院小正廳姜錦來的次數不多,多是蕭顔在這邊見客人,誰料到姜錦剛在前院正廳坐下,連口熱茶還沒來的及喝,後院就傳來驚呼聲。
姜錦吓了一跳,“青梅,你去門口瞧一眼到底怎麽回事?”
青梅往門口一站,往外瞅了一眼,驚訝的道,“是走水了,後院西南那邊,離正院還挺近。”
姜錦站起身來,想出去看一下,想了想還是停住了腳步,把青梅喊回來,“你過來吧,外面下着雨,怎麽就這麽湊巧着火?隻怕對方來意不善。”
青梅點頭道,“如今宮中雖說是情況不明,但總有點消息傳出來,殿下心中您最重要,這是外面都知道的,那幾家想要劫持王妃來要挾王爺也不是沒可能。”
蕭顔當時鬧着要娶姜錦,态度很堅決,是朝廷上下有目共睹的,愛江山不愛美人的雖然不少,但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情種也不是沒有。
就算是最後選擇江山,爲美人投鼠忌器也是很有可能的,就是姜錦這美人不夠美罷了。
姜錦心下也擔心給蕭顔拖後腿,想了想道,“索性把蠟燭都吹滅了,莫要聲張。”
對方在後院主院附近放火,想來是把姜錦給逼出來或者吓出來,方才好動手。
但是姜錦是臨時起意去了前院小正廳,對方估計一時摸不過來。隻要拖一會兒,王府的侍衛和暗衛也不是吃幹飯的,那些刺客或是退卻或是被擒殺,就不用姜錦太擔心了。
青梅也覺得姜錦說的很有道理,便把燭火等都滅了,也不出聲,裝作無人的樣子,她守在姜錦身邊,另一個暗衛則是在門後戒備。
姜錦則是沉默的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現在已經是一鼓時候,她卻一點困意都沒有,這個夜晚真是難熬的可怕。
不過不的不說,她的決定還是很正确的,姜錦不知道派出刺客的到底是哪一方,但是顯然對方真是志在必得。
刺客鬧騰到了二鼓時分才被擊退,最危險的時候,姜錦都聽到了來人的腳步聲,把□□都端了進來。
果然對方有一人闖了過來,守在門口的謝十娘早有防備,一刀橫劈過去,對方武功似乎挺高,架住謝十娘的刀,腳下一點,借着力道竟越過謝九娘沖着姜錦去了。
姜錦本來就把□□拉緊了,見對方撲過來,忙松手放箭,蒙面刺客不得不躲避□□,而這會兒謝十娘也反應過來,沖着刺客背部砍過去。
青梅也拔劍幫忙,不過她的主要任務還是保護姜錦,因此并不離姜錦左右。
姜錦卻道,“你上去幫忙就是,刺客人數不少,先對付一個是一個。”
姜錦倒是想放□□,但是謝十娘和那刺客打的激烈,以她的水平還真不敢保證一定能射中刺客。
青梅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便迎上頭去,青梅的武功本就比謝十娘更高,用的是長短雙劍,雙手武器。
那刺客被青梅一逼,一時不慎,被砍了一刀,跌落門外。
姜錦這會兒倒是瞄準了,忙擡起□□射出一箭,隻是她瞄準的不夠好,那一箭隻是穿透了刺客的肩膀。
不過刺客是用雙刀的,背上挨了一刀,又被□□穿透肩膀,肯定不是青梅和謝十娘兩人的對手。
然而這刺客竟然也極其敬業,面對青梅和謝十娘雙人來攻,竟也不忙這逃跑,而是從懷中掏出個東西狠狠砸在地上。
原來被這刺客砸在地上的是個帶煙的轟天雷,雖然是雨夜,但是連聲音帶煙氣也十分顯眼了。
姜錦暗叫不好,這刺客是分頭探查了,眼下這是叫了同伴了。說實話,這人武功算是很高了。青梅和謝十娘兩人對他一個,姜錦還在一旁放冷箭,對方竟也沒很快潰敗,眼下重傷單手還在支撐,若是多來幾個,還真未必招架的住。
她想的沒錯,也就是一兩呼吸,就有三四個和刺客同樣打扮的沖了過來。好在府裏的侍衛緊随其後,不斷放箭,騷擾了對方步伐。
姜錦心中一緊,眼下退是退不得了,便拉着□□,如果此刻進屋,且不管那麽多,先亂射一通。
她現在心裏都有點後悔沒想法子弄點什麽□□火器了,就憑自己的身手,看着那幾個刺客,還真讓人絕望。
過來的幾個刺客果然身手高強,謝十娘和青梅頓時開始敗退,謝十娘胳膊上還被劃了一道。
萬幸的是盧管事帶着十數侍衛也過來了,盧管事雖然平日看着白胖,武功倒是挺高,頓時加入戰團,和刺客纏鬥起來。
刺客連帶之前重傷的共有五人,自己這邊人數雖然多,武功卻差點,一時僵持不收竟還有點弱勢。
姜錦心裏一面想着怎麽把戰局給扭轉過來,一面緊張的盯着打的激烈的幾人,萬一能放冷箭成功,撂倒一個的話,局勢自然好轉。
不過還沒等她找到好機會,突然屋内屋外響起了一個清冷悅耳的女聲,人沒見到,聲音先傳出來,而且聲音不高不低,然而在屋内屋外都一般大小。
“我來晚了。”
姜錦松了口氣,看來自己這條小命是保住了,聽這聲音銀色,殷飛虹來了。
殷飛虹的武功極高,比蕭顔的武功還要高出一點。
她人雖然還沒到,聲音已經傳過來,幾個刺客頓時亂了,其中一個領頭的道,“點子紮手,撤吧。”
這幾人也不戀戰,便要抽身而走。
然而已經太晚了,幾人剛到院子口,一道紅色的身影就輕盈落下來。
“我都來了,你們還想走?”殷飛虹面上笑盈盈的,眼睛裏卻透漏着殺氣,劍一出鞘,更是寒光殺氣凜冽非常。
那幾人幾乎不是她一合之敵,姜錦看着這情況,心中也是暗驚,她對殷飛虹的武功估計還是太低了。
見殷飛虹把那幾人切菜一樣砍了,姜錦松一口氣的同時又問,
“不留個活口?”
“還是殺了利索。”殷飛虹搖頭,“這些人你問不出來什麽的,來之前都已經服了毒,任務完成不了也是一個死,我不殺他們,他們也活不下去。”
姜錦這才是松了口氣,正要擡腳回屋,卻覺得腿有點軟,完全邁不開步伐。
剛剛情緒緊張的時候,姜錦反而反應比之前都要快些,這一松懈下來,整個人就開始覺得無力腿酸軟。
“青梅快過來扶我一把。”
“我來吧。”殷飛虹見她這樣,走過來,半扶半抱住姜錦,把她放到屋内靠牆的桌子上——剛剛打的激烈的時候,紅木椅子已經被砸碎了。
姜錦靠着牆方覺得好點了,歎氣,“我也确實是沒用了,又幫不上多少忙。”
“你已經很好了。”殷飛虹站着,本想抱抱姜錦,最後拍了拍姜錦的後背,“今兒這事,确實是我疏忽了。”
她心中雖然也防備劉家來陰的,但總覺得畢竟現在宮中不明朗,沒想到劉家大約是狗急跳牆,隻要有一點必要就搶先下手,她又急着安置審問劉德妃,雖然安排了人,卻離了姜錦這裏。
萬一姜錦真出了什麽事,或者被劫持走,她心裏怎麽過的去?何況蕭顔哪裏,肯定會和她翻臉,到時候劉家的算盤才算是得逞了。
姜錦不知道殷飛虹正在心裏盤算着走到哪裏把自己帶到哪裏,她見殷飛虹臉色不好,便安撫她道。
“主要是這幾個刺客的武功确實挺高的,如果不是姐姐過來,隻怕我們這邊應付不過來,這應該是劉家的人吧。”
殷飛虹道,“看是看不太出來,不過三皇子的那邊,隻怕未必能一下子出足那麽多人手,這樣的高手不論是外聘還是自己養的暗衛,都不是很容易找到。所以多半還是劉家那邊出的手。”
姜錦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三皇子那邊也沒必要冒那麽大的風險,畢竟就算是讓蕭顔幫他,大皇子也還是競争對手。”
“是這個道理。”殷飛虹點頭道,“你好點了吧?”
姜錦點點頭,“好多了,咱們換個地方說話,盧管事還要辛苦你一下,把府裏情況彙總一下。”
盧管事胳膊上被劃了一道,不甚厲害,此時也包紮好了,見姜錦還特意道個辛苦,心裏更舒服了點。雖說即使姜錦不說什麽,他也會盡職盡責,但到底比不上是被人關心過。
後院連燒帶被刺客翻找,現在是一片狼藉,而且這批刺客人數不少,前面倒是還好,姜錦和殷飛虹幾人去了前院小花廳。
這地方姜錦還算是熟悉,她沒嫁給蕭顔的時候就來過幾次,成婚後反而沒怎麽來過了。
隻是鬧了一晚上,姜錦也是精疲力盡,趴在桌上竟不知覺睡着了。殷飛虹看她睡着的時候還皺着眉,輕歎了口氣,又把思路轉回去。
據太醫的說法,梁帝短期清醒過來的可能性不大了,高皇後已經控制宮禁,等到天亮上朝隻怕會下懿旨讓蕭顔監國。
但劉家肯定不甘心,蕭顔雖然号稱是嫡子,但是出身瞞不住人,長子和半個嫡子相比,競争起來還真不好說,劉家想要挾持姜錦,大約也是因爲合格原因。
監國并且沒有出什麽大亂子的話,基本上在朝臣中的威望就能真正裏下來了,在接下來的太子甚至皇位争奪戰中就能占據最大的優勢。
殷飛虹預計的沒錯,劉府中劉國公的臉色極其陰沉,看着面前的人道,“你說什麽,你們失手了?”
“我用萬兩黃金讓你們出手,你們竟然失手了!”
“你也沒說過會有頂級高手在,人我們都找到了,本來都劫持成功了,誰知道有頂級高手相救?”那刺客惱怒的道,“我一群兄弟都栽在裏面了,不管如何,你先把解藥拿出來。”
時間已經不多了,再不服用解藥的話,他和好容易逃出來的兩個兄弟就要毒發了。
不想劉國公卻翻臉不認人,看着那刺客道,“你還想要解藥?”
“你要滅口?”
那刺客臉色扭曲,眼裏也有了殺意,正要抽刀威脅劉國公,不想劉國公搶先出手。
這刺客沒想到劉國公竟然也是會武的,而且能讓他這樣的高手察覺不到劉國公會武,這已經是頂級高手了。
這刺客開始後悔自己接了這個紮手的單子,本來樓主就不贊同他去攙和這朝中之事,眼下看來,他還是太天真了。
可惜他後悔的也太晚,劉國公本來武功就遠高出他,又聯合背後近侍搶先出手,剩下這三個刺客沒抵擋過十招就被擊斃身亡。
看着地上的屍體,劉國公神色扭曲冰冷,皺了皺眉頭道,“還不快處置了。”
自有人拖出去撒上化屍粉處置了,劉國公也嫌棄晦氣,背着手走出這屋子,他身後的近侍忙跟在後面打上了傘,免得飛濺的雨滴打濕了劉國公的衣裳。
劉國公心裏也确實十分煩躁,他在宮中有内線,已經知道皇後搶先出手掌控宮禁了,他雖然權勢不小,但是想在宮裏動手難度還是太大了,隻好另辟蹊徑。
可如果不能從七皇子本人哪裏入手,那等天亮,高皇後是一定會下旨讓七皇子監國的。
七皇子的能力劉國公心裏還是清楚的,至少比起他那個外甥強,隻要沒有大動蕩,絕對能坐得穩,别到時候監國監國過陣子成了真,他劉家一族就死定了。
所以眼下第一要務還是反對七皇子監國,若真不能把七皇子拉下來,至少要把大皇子給推上去。如果真不行,就得來硬的了。
劉國公召集了一群幕僚開始集思廣益,到底還是沒下定決心直接動手。主要是他也需要時間去聯系那些人,梁帝現在出事,是在他計劃外的,他的計劃是快過年的時候。
如今之前收買的将領官員還沒聯系好,人手也沒安排好,若要倉促起事,基本上必輸,也隻能先忍辱負重一段時間了。
劉國公這邊定下計策,便開始有條不紊的發布指令,安排事項。
殷飛虹在劉國公府中也有安插的人手,雖然沒有那麽核心,但是也能得些消息,收到眼線送來的消息,殷飛虹松了口氣。
看來劉國公這是不打算馬上動手了,雖然她也覺得可能性挺小,但是劉國公萬一發瘋準備直接來硬的,拖着大家一起死,也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殷飛虹還注意到了一點,便問禀報消息的人道,“府裏沒人出去,也沒多什麽人?”
“反正傳消息的人沒說。”
“我知道了。”殷飛虹點點頭,喊過身邊的一個侍女道,“叫人給西南那邊的星月樓樓主送個信兒,他的人被劉國公滅口了,問他來不來。”
殷飛虹事後讓人仔細查驗了那幾個刺客的武器和屍體,發現是西南星月樓的人。
星月樓在西南那邊雖然不比唐門聲勢赫赫,但是十分神出鬼沒,高手極多,星月樓主更是頂級高手。
那侍女也知道星月樓的情況,忍不住問道,“可是您也殺了好幾個刺客啊?難道不怕星月樓過來找事?”
“星月樓主這個人性格怪,刺客在刺殺過程中反殺他是不會說什麽的,但是找刺客的人竟然敢滅口,他是絕對忍不了的。”殷飛虹笑了笑,“何況我難道會怕他不成?他又不是我的對手。”
那侍女想想也是這麽個道理,松口氣前去傳信兒了。
殷飛虹正準備回屋,盧管事過來了。
盧管事早就遠遠的看見殷飛虹了,雖然隔着雨簾,夜色深沉,隻有廊下懸挂的燈籠的光彩,但那絕色佳人的清淺一笑依舊讓他差點丢了魂。
等回過神來,他心裏就有點慚愧,好歹都是四十多的人了,定力還那麽差,想想自家王爺,那才是真視美色如無物呢。和這樣的絕色美人打交道不少,平日裏卻經常圍着相貌尋常的自家王妃搖尾巴,也是非同一般了。
殷飛虹倒是習以爲常了别人的視線,爲她容貌失魂落魄,神魂颠倒的又不是一個兩個,盧管事這樣的根本都不是什麽事兒。
因此看盧管事過來,她便笑道,“你家王妃剛剛趴在桌上睡着了,你要是無什麽大事,就先去休息,等會兒再來。”
不想她這說話卻把姜錦給驚醒了,半醒半夢的時候在那裏道,“誰說我睡着了?”
殷飛虹撲哧一下笑了,接着姜錦揉着眼睛走出來,稍微有點尴尬的給自己挽尊,“确實是睡着了,大概是太累了?”
見姜錦這樣迷糊的樣子,盧管事也笑了起來。
“現在什麽時候了?”姜錦郁悶了一下,然後看了看依舊黑漆漆的天空,問道,“我睡了多久?”
“快五鼓了,你也沒睡多長時間。”殷飛虹道,“你和盧管事說話吧,我進屋喝杯茶。”
姜錦點點頭,見盧管事他胳膊上還抱着傷口,便先問他傷口如何。
“多謝王妃的關心,不是很嚴重的傷口,無礙的。”盧管事說完了又道,“連帶殷郡主殺的和我們之前殺的刺客一共有七個,逃跑了三人,後院西邊那兩個院子燒的挺厲害,器物損壞了不少,不過一時清點不出來。。”
“辛苦你們了。”姜錦頓了頓,又問,“咱們這邊的傷亡如何?”
盧管事輕歎口氣,“刺客太強,先前一開始就滅了一個巡邏小隊,第二個巡邏小隊也隻剩下一人,因此府裏折損了九個侍衛,還有十幾個受了傷。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那刺客各個都是高手,且十分擅長配合,若不是殷郡主來了,又動用□□,現在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府裏莫要虧待了他們,去世的侍衛家裏務必要照顧好了,受傷的也讓大夫好好瞧瞧,莫要留下後遺症。”姜錦歎息說完了,又問盧管事,“刺客是哪裏的知道了麽,有什麽線索?”
姜錦承認自己沒那麽心胸寬廣,今兒差點把小命給送了,是一點都不想饒了那幾人的,當然幕後黑手,她當然更不想放過。
“殷郡主說是西南星月樓的人。”盧管事猶豫了一下道,“因爲事涉武林人,現在是殷郡主在處置此事。”
“星月樓?”
姜錦閑暇時候時候聽薛珍珠講過不少江湖中的故事,星月樓就是其中之一。樓主乃是雙胞胎,名字中各帶星和月,具體名字就不知道了,反正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據說星月樓其實隻是個中介,主顧發個任務,自有在樓中挂名的高手來接,主營的倒不僅是殺人,還有别的任務,橫豎出足了銀子,讓星月樓高手找貓找狗都沒問題。但是若要星月樓高手出手殺人,非萬兩黃金不動手,而且失敗了也概不退還,可以說很任性了。
不過也正因爲這樣,星月樓的人基本上很少會出手殺人,甚至幹過不少次救人的事,在江湖中的名聲便是亦正亦邪,不算太壞。
姜錦聽星月樓故事的時候,還覺得這亦正亦邪很酷呢,沒想到人殺到自己頭上,頓時對星月樓印象一落千丈。
殷飛虹這會兒走出來,見姜錦神色不是那麽好,便道,“你莫要太生氣,主要是星月樓樓主和我有幾分薄面,他們家接單的時候是不問身份的,所以一開始也不知道是對你動手。”
姜錦呵呵兩聲沒說話,心裏還是有點不痛快的。
殷飛虹笑道,“我都動手殺了他們的人了,你想想。如今對着你我也不怕說多了,我心裏有個借刀殺人的計謀,需要他們這刀一用。”
姜錦仔細想了想,道,“那人應該是劉國公府裏請的?那幾人應該已經被滅口了吧?”
殷飛虹點頭,“事實上,這事我也有點奇怪,按照星月樓慣例是不摻合朝廷的事情的,畢竟萬一真惹得朝廷動怒,那可是滅頂之災。你如今也是貴爲王妃了,爲人也沒有什麽可指摘的,爲什麽會對你動手,我心裏也想不太明白。”
姜錦冷笑,“反正但凡動人心的權勢名利,哦,還能加上個美人,除此之外,還能有别的?”
“你這話說的倒是透徹。”殷飛虹輕歎口氣,“你說的沒錯,這世上又有幾人能真不爲外物所動?”
姜錦笑道,“總還是有人更重感情的。”
殷飛虹歎了口氣沒說話,她的父親是個很重感情的人,結果是什麽?身死道消,連累的一家上下都跟着他一起去了。
姜錦說完了這個,見殷飛虹神色沉重,心裏也有點後悔自己失言了,忙轉換了話題。
“也不知道宮裏是什麽情況了。”
說完她是真的擔心起來了,連自己在王府這一夜都這麽驚心動魄,還不知道出于權力鬥争中心的宮中,這一夜是怎麽過來的。
“宮中肯定不會多消停的。”殷飛虹見姜錦眼睛擔憂越發濃郁了,忙把後面的補丁打上。“不過你家小七大約過的還是不錯的。”
“你這話說的很矛盾啊。”姜錦瞄了一眼殷飛虹,不過心情到底還是輕松了不少。
殷飛虹笑道,“一點都不矛盾,皇後娘娘執掌宮禁,所以說宮裏肯定會清洗,尤其劉德妃的人,皇後就算是硬找借口,也會盡快把她的人處置或者關起來。但是蕭顔等諸位皇子作爲孝子賢孫,還能有什麽事?必須在皇上病床前陪着祈求皇上順利康複啊。”
姜錦想了想也是那麽個道理,古代孝道大過天,蕭顔雖然對梁帝早就不怎麽耐煩了,但是也隻能忍着。大皇子對皇後那更是不用說,還是規規矩矩的請安問好叫母後。
尤其這奪位的關頭,誰敢背上個不孝的罪名?
“不過,皇上服用了金丹昏迷,這太醫也不知道能不能把皇上給治好。”姜錦得表示梁帝真真是作死,重金屬中毒,甚至還有水銀之類的毒物,他也真敢就這麽吃了。
“這話怎麽說呢,尋常也不好猜測皇上的病情。”殷飛虹想了想道,“但是想要恢複如之前,隻怕難了,畢竟人大病一次,底子就弱一次。”
“可不是那麽回事。”姜錦說完,喝了口茶,眼角往窗外一撇,頓時驚喜道,“天亮了。”
這一晚上是真是難熬,姜錦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驚吓疲倦勞累擔憂了,整個人情緒已經超載了,腦子木木的。她堅持到現在的原因,就是在想蕭顔會不會回府。
“是啊,天亮了。”殷飛虹顯然感慨更深,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黑暗的夜晚已經過去,現在是白天,也是辦正事的時候了。
宮裏集結的文武百官準備上朝,不少人還不知道梁帝因爲服用金丹已經中毒昏迷,現在還沒醒過來。但瞧着時間差不多了,還沒有一點上朝的迹象,而且幾個重臣都沒出現,不少人也開始蠢蠢欲動了。
正在大家想着要不派個代表去宮裏問問,殿前就來了一個太監,這太監不少人都見過的,是梁帝身邊最得信任的公公之一。
而且這公公後面還跟着幾個朝中重臣,承恩公高國公,梁帝的胞弟秦王也在其中,臉色十分難看。
不少人還是多多少少收到了一點風聲的,眼下瞧着這樣子,心中暗暗猜測,難道真的宮中有變?
不少人的心都提了起來,看向那捧着旨意的總領太監。
果然那太監走到禦座台階下面,道,“皇上有恙,皇後有旨,各位大臣請接旨吧。”
劉國公沒想到皇後竟然獨斷專行到直接頒旨,還以爲會讓朝臣讨論一下,登時就想在旨意還沒頒布的時候開口反對。
然而他腳步都邁出去一步了,突然想起來,他昨兒是沒入宮的,而朝臣窺伺宮禁窺伺皇上龍體,那都是僭越死罪。高皇後現在沒有說明梁帝的情況,也沒說是什麽懿旨,自己還隻能等那太監宣布懿旨之後再說。
可人選已經定下來,即使有争議,隻要七皇子蕭顔發揮正常的話,這監國位子就是穩了,再想扳倒他可就難了,說不得要抓住蕭顔的大錯,再煽動朝臣。
關鍵是首輔本人是中立的,也就是堅定的皇黨,劉國公深恨那老頭,卻也拿他沒辦法,實在是太滑不留手了。有這首輔在,想要煽動朝臣把七皇子拉下來太難了。
劉國公暗恨高皇後和站在小太監後半眯着眼睛的首輔,可是也隻能把這口氣吞了下去。
等那太監頒布了皇後的懿旨,果然是讓七皇子直接監國。
“因爲皇上龍體有恙,需要修養,皇七子蕭顔敏睿端方,心性敦厚,爲聖上所鍾愛,今奉皇後懿旨,即日起诏令皇七子監國理政。”
劉國公實在是忍不住了,等衆人起身後,便忍不住道,“皇後娘娘這旨意不是很合理啊,從來立嫡立長,皇長子身份貴重,年齡占長,怎得不令皇長子監國?”
他之前串聯了不少人,眼見着劉國公出來說話了,便也都出來說大皇子監國更合适些。
劉國公拉着首輔更是喋喋不休的道,“首輔大人,皇後娘娘久居深宮,對朝政不了解,您可是國之棟梁,中流砥柱,萬萬不能亂來啊。”
首輔大人輕輕的把劉國公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掰開,然後才慢悠悠的道,“您這話說的,這事我看是不錯的。七皇子如今是嫡子,嫡長嫡長,嫡在前長在後,有嫡子,日自然輪不到庶長。素日七皇子殿下品行如何大家也有目共睹,不然皇上也不會特意的把七皇子記在皇後娘娘名下不是?”
“再說了,這可是皇後娘娘的懿旨,老臣若是沒有十足理由,怎麽争辯?”首輔大人歎氣道,“七殿下唯一可被诟病的就是太年輕了,但是七殿下年輕有爲啊,有勇有謀,還立有軍功,在朝中辦事也是實實在在的,我竟是找不到什麽理由去反對啊。”
首輔老頭在朝中威望本來就很高,此時一說這話,不少人覺得也挺有道理的。
七皇子本人實在是很出色了,出身雖然差,但是已經記在皇後名下,這也不是問題。這話也說回來,梁帝都親自給七皇子提身份了,這不就是差道兒旨意封爲太子麽,監國也順理成章。
“你!”
劉國公卻是氣歪了嘴,平日這老頭沒少收自己銀子,萬萬沒想到這老頭現在竟然幫着七皇子蕭顔說話,完全是個七皇子黨,頓時來氣了,卻又不能拿這老頭如何。
劉國公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和這老頭翻臉,便隻好忍下下這口氣,轉頭看向秦王。
“秦王殿下,您說呢?”
秦王和七皇子妃關系尴尬,反而秦王女婿陸齊林投到大皇子麾下,大家都知道的,秦王總不能再支持蕭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