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顔面對青梅可沒有對姜錦的容忍, 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專門瞞着是王妃, 想來和王妃有點牽扯?”
青梅見他神色并不是很歡悅, 忙解釋道, “容側妃說, 可以給殿下傳大殿下那邊的消息。”
蕭顔沒說可行不可行, 也沒說答應不答應, 笑了笑,“她這是又想要什麽。”
“保住命?”青梅遲疑了一下道,她這會兒想了想那容側妃可能想要的東西, 頓時覺得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你信麽。”蕭顔端着茶盞喝了一口,“她那樣的女人,王妃都看不上的。”
“那王爺的意思?”
“這樣的人, 我是不敢用的。”蕭顔放下白瓷茶盞, 道,“她當年咬了我一口, 如今又回頭咬大皇子, 誰信得過她?何況, 如今大皇子府上馬上要辦喪事了, 她心裏想着什麽,誰又知道, 這樣随時可能反水的人, 便是沒有之前她的背叛, 也是信不的。”
青梅方才覺得自己真的想的太簡單了,道, “殿下教訓的是,我隻是想着,有她做内應,咱們這邊把握更大些。”
蕭顔笑笑,“其實你沒必要瞞着王妃的,她比你想的更聰明大氣。”
怪不得姜錦今兒會突然問起來容側妃。
“回去吧,王妃那邊還是要忠心盡職。”
“是。”
青梅又請罪一次,方才退下。
蕭顔端起茶盞,把茶盞中茶喝淨了,看了看窗外的月光,走到了庭中。
月光如水,庭院裏安靜非常,那些過往如浮光,一閃而過,他恍惚才察覺自己已經多久沒想起過去那些人和事了。
“人啊,果然是心安了才不會胡思亂想。”
蕭顔笑着搖了搖頭,回了内院。
按時間姜錦已經睡着了,外間的燈還是亮着的。
“怎麽還沒把燈熄了?”蕭顔問道。
這個點兒已經四更了,要按照規矩,早該把燈熄了。
那丫環忙道,“王妃不讓熄,免得王爺回來了不方便。”
蕭顔笑了笑,“也好,不過注意着點兒。”
他說完,擡腳進了内室,姜錦睡得卻不是很安穩的樣子,大約是今兒白日的事情也讓她吓着了。
等蕭顔停住了腳步,姜錦就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揉着眼睛看向蕭顔,“你回來了?”
蕭顔輕笑道,“是啊,所以被子要分一半兒給我了。”
“天那麽熱!”姜錦不太開心,“你竟然還跟我搶被子。”
姜錦挺喜歡抱着被子睡的,蕭顔也知道她這點兒,此時便笑道,“你還可以抱着我睡啊。”
“流氓!哼!”
姜錦翻了個身,把被子讓出來一半兒,然而湊過來的熱度讓她瞬間清醒起來。
鬧了半夜,隔日姜錦便又起晚了。
不過在這個家裏她最大,也沒什麽規矩什麽的,所以想睡到幾點就到幾點,她也隻模模糊糊記得蕭顔上朝前吻了一下子,然後才離開的。等她睡醒的時候,陽光已經很明亮了。
王府人口少,瑣事并不是很多,便有一兩個管事或者貪或者有别的不好,姜錦在第一個也都處置了。
從内務上所有的管事都知道姜錦這個王妃不愧是做生意的出身,十分精明,也沒幾個伸手太長的。
外務上尤其蕭顔那些人手安排的賬目,姜錦并不插手,她知道自己的手腕,蕭顔之前那麽多年都發展的挺好,她這個局外人還是不要亂做主了。
不過姜錦還是頗爲關心大皇子妃的事情,便吩咐着人打聽着,聽到威遠伯府上果然去了大皇子府上,姜錦便松了口氣。
好賴如何,她也管不了太多了,雖說大皇子妃光打死的姬妾都有五六個,但是如果大皇子妃因爲自己無心的一句話死了,多少還有點伯仁因我而死的愧疚感。
朝鬥的殘酷,實在是超過她想象,劉德妃的心狠手辣,更是超過她預計。
殷飛虹下午倒是來了一趟,問了問當時的情況,見姜錦似乎還有點心有餘悸,便笑道,“這真不算什麽,隻是大皇子妃身份在那裏,所以顯眼些。”
“我确實是從沒接觸過,現在想想,陸家的确不算心狠手辣的了。”
殷飛虹心道,就憑陸家那幾個,真要是碰上了當初的劉國公,還真不夠玩的,老國公去世了,他們才一步步的把局面扳到這樣的。
不過這話就真不好跟姜錦說了,再說把姜錦吓到了就不好了,便笑道,“也莫要管那麽多了,橫豎也不用你操心,大皇子妃其實也是自己作死。”
“她那個性格秉性的确是有些問題的。”姜錦也道,“我和王氏夙願如此,還沒那麽說王氏呢。”
“我哪裏說的是她的脾氣,雖然她的脾氣的确問題不小。”殷飛虹道,“你大約不知道吧,她把威遠伯給氣走了。”
姜錦還真不知道此事,詫異的問道,“她是不是糊塗了。”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呗。”殷飛虹歎道,“而且她迷了可不是一年兩年了,你知道她爲什麽一個勁兒踩王氏不?”
“這裏面還有内情?”
殷飛虹點頭,“王家人陸家人不管腦子如何,外貌都是不錯的,當年大皇子第一個想娶的可是王家的大小姐。”
然後被王貴妃給攪合黃了。
姜錦真還沒想到這裏面竟然還有前塵舊事呢,看來這兩家宿怨是不少。
“所以說你也别——小七你回來的挺晚啊。”
殷飛虹本來正給姜錦科普大皇子妃和陸家的宿怨,實際上這兩人的關系,就是沒有姜錦插那一句嘴,大約也是會鬧起來的。
不想蕭顔回來了,她沒那麽閑跑來找姜錦唠嗑,實際上她還有正經事找蕭顔商量。
“朝上有點事,拖住了腳。”
蕭顔說完了,又看向姜錦,見姜錦精氣神還不錯,看來是沒被昨兒的事情吓到,便松了口氣,溫柔了神情道,“今兒天熱,你也要多注意點兒,這兩日就别往鋪子酒樓那邊跑了。”
姜錦笑道,“沒什麽關系的,酒樓那邊掌櫃的也說鼓搗個去年鋪子裏類似的冰山,我冬天的時候讓存了不少冰再買點也就差不多了。這陣子不定下來,過陣子豈不是更熱。”
殷飛虹本來還好,聽到吃的眼睛頓時亮了幾分,看向姜錦,眨了眨眼睛,“這事又做什麽好吃的啊。”
姜錦被她給逗笑了,“你這正事重要還是吃重要。”
殷飛虹卻道,“正事很重要,吃更重要,辦正事不就是爲了毫無負擔的吃麽,話說今兒晚上吃什麽?”
姜錦也是服了她了,便道,“你過陣子就知道了,至于今兒晚上,要不做個冷食?冷面如何?”
“自然是好的,不過我還想吃小馄饨,放了蝦子的那種。”
蕭顔看着殷飛虹點菜點的毫不客氣,不高興了,“你想吃自己做去,跑到我家裏做什麽!”
姜錦笑道,“橫豎沒什麽大事,你想吃什麽?”
“馄饨的話,我想吃魚肉馄饨。”蕭顔稍微有點小小的不好意思,“冷面也不錯的。”
“沒問題。”姜錦笑道,“沒法子在正事上幫忙,這點小事我還是做得來的。”
說完,她便站起身來,關了門出去了。
蕭顔這邊方道,“什麽事?”
“突然有了個主意,來找你商量。”殷飛虹端起茶盞喝了口茶,“大皇子妃和她娘家鬧崩了。”
“那我可以準備奠儀了。”蕭顔道。“她也實在是不識好人心。”
他心知肚明,雖然姜錦多了一句嘴,威遠伯府還真未必會出手撈人。
因爲大皇子妃一旦死了,威遠伯自身更容易保持中立,還不會得罪劉德妃和大皇子。眼下威遠伯願意出面,實際上已經是對這個女兒十分疼愛了。
若大皇子妃自己作死和娘家鬧翻,威遠伯出于家族利益考慮,應該也不會再管大皇子妃。
殷飛虹顯然也是這個看法,道,“有的人看着糊塗實際上精明,有的人看着精明,實際上糊塗,大皇子妃就是個糊塗的。”
頓了頓,她繼續道,“我話可說在前頭,你可别覺得阿錦沒娘家依仗就欺負她,你若是真移情别戀或是想換個妻子,告訴我就是了,我把她帶到天山去,也礙不着你的事。”
蕭顔笑,“我現在可是明白了,你意圖拐阿錦之心不死啊。”
“我沒跟你開玩笑。”殷飛虹放下茶盞,神色有點冰冷,“我是很清楚男人冷心冷情起來是怎樣的,指望不得。畢竟與權力相比,女人算什麽?”
蕭顔也正色,挑着眉看着殷飛虹,“你以爲我是太子那樣軟弱?”
“你!”
“雖然我認可他作爲兄弟,但是他最後撈到什麽了?”
從沒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成親後相敬如賓的妻子也死了,然後自己性命也沒保住,反而拖累的皇後爲了保住孫子孫女繼續下場。
“他太心軟了,我是很清楚知道我要什麽的。”蕭顔冷冷的道,“我如果廢物到阿錦都保不住,那要皇位有什麽意思?”
殷飛虹看了一眼蕭顔,“你倒是和他确實不太一樣。”
即使因爲青梅竹馬的情分,殷飛虹也得承認,太子活的可能還沒姜錦明白,姜錦心裏很清楚自己要什麽的。
如果說大皇子妃是看着精明,實際上糊塗的那個,姜錦就是看着糊塗實際上精明的那個。
殷飛虹知道,一個人能走出來自己的路,哪怕是賣包子,都是個意志堅定的人。
他們這些人,都有自己的信念,所以活了下來,死去的那個人,卻是天真到對别人有所期待。
蕭顔見殷飛虹的臉色和緩下來,方道,“何況,我怎麽敢對她不好,對她不好,你當她不敢跑?她是敢星夜飛馬東平府送信的人!星夜飛馬出京估計也不是什麽難事。”
殷飛虹被蕭顔那擔憂的眼神表情給逗笑,“好了不說這些了,還是說正事,我對大皇子妃新人選有個想法,不過如果成了,效果應該是不錯的。”
蕭顔也收斂了心思,把心思放到眼下上,“你之前那個計劃不要了?”
這邊兩人讨論起來正事,那邊姜錦正在廚房裏忙活。
當了王妃很棒的一點就是打下手的人多了好幾倍,雖然說是姜錦親自做的,但是切肉燒火之類雜活都給了别人,姜錦也就調個餡兒,包點馄饨。
蕭顔要吃魚肉餡兒,殷飛虹要吃蝦仁餡兒,這兩種餡做法都不難。
魚肉和五花肉比例七比三,蝦仁更包進去就行了,姜錦的鋪子也上了蝦仁包,配比上因爲馄饨皮兒薄,鹹味兒要稍微淡一點,少放點鹽。
不過馄饨還有湯,姜錦自己喜歡吃骨湯馄饨,蕭顔似乎更喜歡雞湯的,殷飛虹姜錦不知道,不過看她的平日是最不挑食的一個,看起來兩種都行。
其實就是清水,撒上點紫菜蝦皮煮點小馄饨,也好吃的不得了呢。
姜錦這邊安排好了,馄饨也包的差不多,便開始做冷面。
冷面的做法更簡單了,手擀面煮開用過涼白開,想怎麽拌就看自己了,麻油涼面,酸辣涼面,雞絲涼面,便是炸醬面也是涼面中的一種呢。
準備工程完成,時間也差不多了,姜錦看到廚房裏面還有買的上好的水蜜桃,便準備做個蜜桃糖水。
這個就更簡單了。
把紅通通的水蜜桃洗幹淨切片,加糖,水放到淹沒桃片,燒開幾分鍾,然後悶一會兒,兌上涼白開和蜂蜜就是帶着水蜜桃香味的蜜桃水了,放在井裏冰着,倒在琉璃盞中,霧蒙蒙帶着一點夢幻粉色,姜錦反正是十分喜歡的。
等到晚飯的時候,蝦仁馄饨爽滑的口感和肉餡的醇香在口裏綻開,而在五花肉襯托下,魚肉馄饨鮮美的讓人舌頭都要吞掉。
吃完了馄饨,喝完了醇香的骨湯,再喝一口丫環送上來蜂蜜桃子水,涼絲絲和恰到好處甜度清掉了殘留的油膩,整個人頓時神清氣爽了起來。
殷飛虹吃完了飯賴着不想走,以一種不那麽懷好意的眼神看着蕭顔。
如果蕭顔要是變心,她是一定要把姜錦搶走的。
蕭顔也很警惕的看着殷飛虹,這女人挖他牆角之心不死,偏偏阿錦一點警惕心都沒有,對殷飛虹完全沒什麽警惕心,笑的還那麽甜!
“你該走了。”猶豫了一下,蕭顔決定趕客了,當主人的就能太好客,招來惡客可真不好送走。
然而他沒想到殷飛虹竟然也學會賣慘了,沖着姜錦可憐兮兮的眨眼睛,“阿錦,你知道我是個沒有家的人,難道你就不能收留我嗎?”
“看看,這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蕭顔說完殷飛虹,也深情的看着姜錦,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姜錦,“殷郡主在京城房子好幾套呢,咱們才是夫妻。”
姜錦:顔控表示好難做決定!
最後還是蕭顔妥協了,因爲姜錦拍了怕他的肩膀道,“反正客院挺多的,就給她一間又如何”
蕭顔已經是她的啦,當然要展望一下外面的美人啦。
不過實際上,姜錦還是考慮到殷飛虹的情況,有點心軟。
她這個貨真價實沒爹沒娘的有時候還會覺得心酸呢,殷飛虹這是全家滅門案的受害者,她平日裏也不賣慘,這次提起,姜錦怎麽會拒絕她。
蕭顔就有點危機感了,老婆可真别被殷飛虹給拐走!
姜錦看他到了内院還有點緊張,忍不住笑道,“你也真是的,難道我是那麽容易被拐走的人麽。”
又不是小孩子,給個棒棒糖就行。
蕭顔歎道,“我心裏再明白,也不妨礙我緊張啊。”
愛一個人,才會患得患失,姜錦也知道這個道理,便坐在他身邊,靠在他肩頭,“的确,你不是我期望中的那個人,但是日子是自己在過的,過成什麽樣,還是要看個人,再說,其實我也期望我的包子鋪開遍大江南北的那一天,所以就指望你了。”
人生很多事情是很難兩全的,不過這不妨礙姜錦在另外一個角度看問題嘛,靠着蕭顔這個大樹,姜錦完全可以當包子姐的女皇,也很棒啊。
蕭顔被姜錦逗笑了,“你也與一般的女子不一樣了。”
一般的女人妄圖母儀天下要的是那份尊榮,姜錦想要的,可太實惠了。
“本來我就不一般。”姜錦打了個哈欠,“睡吧,昨晚上我還真沒睡好。”
其實蕭顔還挺想進行點夫妻之間的活動的,但是見姜錦好像真的有點累了,便忍下來了。
反正來日方長!
第二天早上蕭顔上朝的早,所以殷飛虹的早餐是和姜錦一道吃的。
不得不說,殷飛虹有點失望,倒不是不好吃,而是太中規中矩了,殷飛虹還是挺想吃點不一樣的東西的。
“我以爲你早上總要吃點新鮮的。”
姜錦夾了一個小籠包,輕輕的咬破了小籠,喝掉裏面鮮美的湯汁,然後沾了姜醋,慢斯條理的吃掉小籠包後喝了一口微微燙口的皮蛋瘦肉粥,方才道。
“哪能天天折騰不一樣的,何況是早晨,吃點腸胃舒服的才是養生之道。不過你要是吃新鮮的,也有辦法,從東城到西城,從街頭到街尾,一家店一家店的吃過去,保準每家口味都不一樣。”
“聽起來确實是不錯啊,你倒是提醒我了,無事的時候倒是真可以這麽試試。”
姜錦其實就是随口一說,沒想到殷飛虹是真的想這麽幹。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想,蕭顔的困擾也的确是解除了,緻力于嘗試京城所有酒樓飯館的殷飛虹自然不會盯着姜錦一個吃大戶。
就是每當殷飛虹吃到不好吃的東西就會來找姜錦求安慰,這還是讓蕭顔有點煩惱的,不過有一點煩惱,也還是能夠忍一忍的。
無事安逸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六月裏,六月六,慣例還是要小小的過一下的。
然而還沒等到六月六,大皇子妃就死了。
姜錦心裏雖然有些感慨生命的易逝,但是大皇子妃的死亡也在她預料之中。
她作爲弟媳,大皇子妃去世,自然少不了事情。隻是當她去上香的時候,看着那滿堂的白,總是會忍不住想,大皇子妃會不會後悔。
據說大皇子病倒了,人一直都沒露面,在外界倒是博得了不少同情。坊間也有傳言說大皇子妃可能是皇後害死的,畢竟是皇後千秋出的事情,雖然沒人敢明着說。
但柳葉來看姜錦的時候,都提起來了,可見傳播的範圍不小,而且傳言裏大皇子夫妻伉俪情深,簡直是對苦命鴛鴦。
然而知道内情的姜錦心裏卻是不信的,說是什麽情深,一面殺了人一面吃人血饅頭,不免可笑。
但是這事皇後又不能明着辟謠,也隻能忍了這口氣,再别的地方找回來。
畢竟劉德妃的心狠超過普羅大衆的想象,若不是姜錦自己正好在場,也不會相信劉德妃會就這麽殺了已經生了四個孩子,出身名門的兒媳的。
然而顯然大皇子不想調停,大皇子妃剛下葬,他就出了新幺蛾子。
大皇子說自己病了,然後大皇子府的人找了據說得了真法的道士,效仿漢武帝給李夫人招魂,也給大皇子妃招魂。
姜錦剛剛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很服氣的,大皇子給大皇子妃招魂?他不怕招來一個厲鬼啊?就沖着當時大皇子妃搶救時候,他都不往屋裏去的德行,姜錦信了才有鬼。
然而她不信,有人信啊,比如說梁帝,他就半信半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