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能幹什麽?”眼見着蕭顔像是一隻炸了毛的貓, 高七娘放開了姜錦, 笑眯眯的道。“我還沒發現七殿下您醋勁兒這麽大呢。”
姜錦見蕭顔那眼神, 還真怕他和高七娘打起來, 忙上前道, “其實沒什麽, 七娘可愛, 我也挺喜歡的,你不會介意的吧。”
“當然,我怎麽會對你生氣呢?”
蕭顔沖着姜錦溫柔的說完了話, 然後毫不掩飾的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高七娘。
“我看承恩公應該好好肅清下家風了。”
他本來就對圍繞在姜錦身邊的妹子們一直心存不滿,隻是殷飛虹他打不過,嚴六小姐性格清冷傲慢, 薛珍珠沒心沒肺, 最關鍵這兩人都沒有像是高七娘這樣直接動手啊。
這還是第一次見面,就抱上了啊!是不是下次見面還要親一口?
阿錦是他的!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自己的老婆也絕對不容許别人染指!
蕭顔又舍不得沖着姜錦說個不字, 便也隻好沖着高七娘發洩怒火了。
然而高七娘也不傻, 反正偶像都已經抱過了, 還在這裏等着七皇子這個正牌打人?
她還真有點擔心七皇子跑到承恩公府去找她爹說點什麽,便飛快的溜走了。
她走了, 薛珍珠見這架勢, 也拉着柳葉出門逛街了, 後院就剩下姜錦和蕭顔兩個。
姜錦本來還沒太在意,然而見蕭顔站在灰色磚石地上, 琥珀色的眼瞳都有點黯淡了,不太高興,甚至有點可憐的樣子,心下也是一軟,便主動過去哄他。
“其實就是小姑娘出門不容易,哄她高興而已。”
蕭顔聽到姜錦這麽說,眼巴巴的看着姜錦,“你說她不容易,可是我出門也不容易啊。”
他每天那麽忙。
“但是你是不一樣的啊。”姜錦看着他這樣甚至有些可憐的看着自己,踮起腳尖主動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隻會對你這樣的。”
蕭顔?蕭顔的臉刷的一下子紅了,心砰砰跳,想說話,不知道爲什麽又有點說不出來,看着姜錦明亮含笑的眼睛,整個人都亂了。
張了張口,他話也是說的斷斷續續的。
“我,我……”
姜錦心裏卻是一片溫暖,真是好哄啊,親一下就這麽高興了,于是她又親了一下他。
這會兒蕭顔反應過來,趕在她撤退之前就勇敢的回應了上去。
兩人膩歪了一會兒,蕭顔方才告辭,講真他現在真是越來越舍不得姜錦了。
想要趕快把她娶回家,每天都可以看見不說,想什麽時候看到她都可以。
可惜現在梁帝雖然沒再堅持說要退婚,卻還在不放棄的遊說蕭顔,另一邊劉家家主也不肯放棄這個機會,在後面上蹿下跳。
蕭顔出了鋪子,甜蜜的心情也漸漸的沉寂下來,他不可能放棄姜錦。其實高七娘說的很對,很多事情他也是要決斷了。
成大事者不顧小節,自己想要兩全太難了。
蕭顔上馬車前回頭看了一眼姜錦的鋪子,便下定了決心。
姜錦不知道蕭顔已經做了決斷,她今天被高七娘和蕭顔逗的心裏也甜甜的。
然後她就開始做甜食了。
姜錦在鋪子裏搞了個簡易的烤爐,肯定不能像是現代的電烤箱那麽方便,但是姜錦橫豎無事,便也能關注着火候。
失敗了四五次後,姜錦在第二天成功的制作出來牛奶曲奇。
曲奇餅幹在前世雖然挺常見,但是古代卻沒有,所以本來姜錦做出來後覺得挺得意的,不想柳葉嘗了嘗卻道。
“這玩意好吃是挺好吃,就是像牛乳味兒的桃酥,恩,看着個頭還小點兒。”
姜錦:……
好吧,其實是有那麽點像桃酥。
但是被柳葉這麽說,姜錦還是有點不高興的,就把做的餅幹一股腦兒都包起來,讓人送到七皇子府上。
柳葉其實覺得牛奶味桃酥也挺好吃的,等回頭想起來再想吃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很是郁悶。
“姑娘這一顆心是越發的朝着七殿下了,以前不會這麽什麽都想起七殿下。”
姜錦翻了個白眼,“還不是你東嫌棄西嫌棄?”
還是蕭顔好,不管是給他個包子,還是給個饅頭都會很高興。
正說着呢,姜錦派去送東西的人回來了,姜錦把人叫過來,問:“你見着七殿下了嗎?七殿下可好”
不想那婆子卻道,“七殿下入宮了,還沒回來,因此并沒見着七殿下。”
“也不知道是有什麽事情絆住腳了。”姜錦歎了口氣,也沒再多問,蕭顔和梁帝的關系最近并不是太好,還是因爲婚事的事情。
在這個事情上姜錦還是稍微有點愧疚的。
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不是好好皇子,如今大梁也沒有太子,蕭顔一個皇子想要上進,想要努力一把,姜錦也不好說什麽。
主要是她覺得自己想賣包子,蕭顔想當皇帝,也沒毛病。
姜錦自己都不太願意爲了感情妥協,自然也沒權力要求蕭顔爲了自己放棄皇位。
而且要說起來他比起自己用情還是要深,如果換了她是蕭顔的位置,大概是沒法向戀人許諾自己願意放棄事業。
眼下蕭顔爲了自己差點和他爹鬧翻,若是一般的爹就罷了,和皇帝爹鬧翻幾乎等于變相的放棄皇位了。
姜錦知道蕭顔大約是因爲童年的經曆有些心結的,處于心疼他的角度,姜錦其實希望他能夠得償所願,然而對她個人來說,如果蕭顔能當上太子甚至皇帝,未來如何隻怕也未必能如意。
所以她現在也不知道該期望如何,輕歎了口氣,因爲這煩惱,原本甜蜜的心情又亂了。
然而情況其實比姜錦想象的還要糟糕,蕭顔這次和梁帝真的要鬧翻了。
今兒劉家家主豐城侯沒來上朝,說是莫名病重,本來他今兒要彈劾東平城之戰的功臣的,當然其中也包括姜錦。
梁帝雖然昏庸,但是他畢竟是皇帝,何況蕭顔的意圖這麽明顯,梁帝雖然昏庸,卻也不是完全看不出來。
他對蕭顔還是比較看好的,何況這事他也沒有證據證明是蕭顔做的,便沒有在朝上發作。
然而等下了朝,他把蕭顔叫到自己日常起居的宮殿裏,就沒有那麽留情了,把蕭顔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是瘋了嗎?爲了個不怎麽樣的女子,你是一點理智都沒有了?真真是色令智昏!”
蕭顔卻不甘示弱,他沒有高聲說話,聲音平和,然而卻十分清醒理智,足顯出他的堅定。
“我非常清醒的知道我在做什麽。”
“你竟然承認了!”梁帝以爲蕭顔會狡辯,沒想到蕭顔竟然承認,一時震驚之下都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愣了幾分鍾,他才怒吼道,“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幾兄弟的心思?我讓你退婚,是爲了誰好?你真的以爲這個皇位是那麽好坐的?你以爲沒有世家的支持,你就能坐穩了?”
皇後那還是大世家出身,高家也不是貧民赤戶,最後又能如何?
蕭顔這是連高家這樣的支持者都沒有,真的當上太子,梁帝也不覺得蕭顔能夠坐穩了。
“朕本來想給你提親高家的姑娘,皇後娘家人還是比較平和的,日後你想安置姜氏,高家多半不會太介意。然而高家婉拒了,不也就隻有劉家那幾家了,你真當太子那麽好當的?你現在這一下倒是好,直接對劉家下手,你覺得劉家會放過你?”
這話其實是梁帝的肺腑之言了,蕭顔本來想頂撞的,然而眼見着自己這個父皇第一次對自己說了真心話,一時也有幾分觸動,收起來自己的銳角。
“父皇,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是很多事情,您妥協了,最後結局又怎樣呢?”
蕭顔聲音冷淡,“二哥怎麽沒的,劉家真可能撇清?”
蕭顔這一句話說的梁帝頓時啞口無言。
太子是他最鍾愛的兒子,雖然太子最後是病逝,但當初如果不是被刺殺受傷,又怎麽可能英年早逝?
這裏面參與的人他甚至不敢深思,此時被蕭顔指出來,梁帝心裏一片冰冷。
“父皇,您是皇帝啊!”
蕭顔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看着梁帝,“如果真的妥協如此,我甯可過一份逍遙日子,至少老婆孩子熱炕頭。”
梁帝被他這話紮了心,扔出個茶杯砸過來,“你就這點出息,我看也就配老婆孩子熱炕頭!”
蕭顔沒有閃避,不過茶杯也沒有砸到他身上,梁帝多年縱情聲色,身體早已經被掏空,沒有那麽大的力氣了。
看着天青色的茶盞在大殿的金磚上粉碎,蕭顔心裏反而越發冷靜起來。
如果當這個皇帝就要是向劉家妥協,他還真甯可不當。
其實有些話,他還是沒有跟梁帝說,甚至他沒有和任何人說?
沒錯,當年他生母是已經失寵,性格也很壞,甚至精神狀态也時好時壞,然而她的死顯然也不是自然死亡。
那年冬天,大皇子得了嚴重的風寒,都說要挺不過去了,劉德妃那會兒也不年輕了,生大皇子時候還傷了身體,再生個隻怕困難。
然後她的生母就死了,說是上吊,呵呵,前一天還鬧着要吃紅燒雞爪的人第二天會上吊?
他還記得那傷痕,後來有機會詢問人後才知道那是掐痕,被人掐死在一個雪夜。
隻是宮裏這地方,一個舞姬出身的不得寵的嫔妃死的當然沒什麽水花,還是皇後叫人給追封了個嫔的身份。
然後是太子出事,皇後騰不出手來,蕭顔就被梁帝劃歸給劉德妃照顧了。
這其中的蹊跷,當年是個孩童的蕭顔看不出來,現在的蕭顔如何不明白?
不過大皇子命大,都說要死了,人卻熬過來了,宮裏也有人暗地裏傳言說劉德妃是一命換一命,用他生母的命換了大皇子的命。
一命換一命是假,這要了蕭顔生母的命卻是真。
再怎麽樣,那也是生母,是會一碗飯給他留一半的母親,他怎麽可能真的支持大皇子,去心甘情願的當大皇子的狗腿?
就是沒有姜錦,他也不可能娶一個劉家的女兒!
梁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蕭顔,蕭顔的臉色堅毅冰冷,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一時心底也不知道爲何有些發虛。
因此本想繼續發作的梁帝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再繼續責罵蕭顔,隻道。
“既然你有了那個心裏覺悟,那你就滾吧,你的婚事,朕不會再幹涉了!”
蕭顔争了那麽久,爲的是什麽?不就是爲的這個!
一時他的心裏松了口氣,不想下一句,梁帝惡狠狠地道,“但你這樣頂撞朕,朕也不可能不罰你,想要朕再支持你是不可能的!”
這話說出口雖然是氣話,但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蕭顔也不可能不思考其中的含義。
也許最壞的情況,他可能會被奪爵?或者被封個邊遠地區的王爺然後滾到封地上去?
然而蕭顔在今天開口頂撞梁帝之前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沉默了一下後,竟也沒說什麽,隻扣頭道。
“兒臣知道惹父皇不快了,然兒臣不想妥協,也不想錯過,父皇若是要罰,絕無二話。”
梁帝還沒下定決心放棄蕭顔,因此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什麽處罰,隻道。
“滾吧!最近朕不想看見你。”
蕭顔起身看了一眼梁帝,倒退出宮,迎面正巧撞上五皇子箫容。
箫容這人最愛惜他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稱呼,因此穿着打扮上不是一般的在意,此時見蕭顔身上形容有些狼狽,忍不住驚叫了起來。
“老七你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蕭顔對這個沒眼色的白癡也是沒什麽辦法,“倒是你,爲什麽過來這邊?”
箫容是公認的漂亮傻瓜。
他生母本來就是個腦子不是特别靈光的歌姬,因爲美妙的歌喉和美貌嬌憨得寵,屬于傻白甜到劉德妃都不會覺得是個威脅的人。
生下了皇子,也是個直脾氣一根筋兒,基本上隻能看外表,不過也正因爲此五皇子的日子過得其實挺不錯的。
不過他平日是不會來梁帝處理政事的大殿的,畢竟他不領差事,平日隻管吃喝玩樂。
所以蕭顔對他來這邊還是有點吃驚的。
不過箫容的回答卻一點都沒有違背他的人設,“我隻是想着在京郊外建個園子,選了幾個地址和圖樣都拿不定主意,過來請父皇幫忙選下。”
作爲一個顔控,梁帝的審美是很好的,蕭容拿來問他也正常。
蕭顔看他這樣,也有些羨慕,這真是單純有單純的好處,不過看在箫容平時也把他當兄弟的份上,蕭顔還是提醒了他一句。
“我要是你今兒就打道回府,别過去觸黴頭了。”
“你這話的意思?”箫容打量着自己這個七弟,稍微有點莫名。
“你說我爲什麽這麽狼狽呢?”蕭顔攤了攤手。
蕭容瞬間腦補了一出,點頭道,“你說的是,我不應該過去觸黴頭。”
蕭顔還以爲他真明白了,歎了口氣出宮了,今兒這事影響不小,他得和姜錦通個氣兒。
姜錦這會兒正在烤曲奇餅幹,确切的說是指揮教授柳葉烤餅幹,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麽。
柳葉這丫頭口嫌體正直,嘴上說着曲奇餅幹是牛奶味的桃酥,實際上喜歡吃的不得了。
姜錦卻有點懶得動手了,便指導柳葉親自去做,反正也不怕浪費原材料,頂多做失敗來再來一爐就是了。
蕭顔來的時候,姜錦正指揮着柳葉把餅幹往烤箱裏放呢。
眼見着蕭顔過來了,姜錦很有點吃驚,還以爲自己送過去的餅幹起作用了呢,便道。
“你吃着沒吃我送給你的點心?咦,你這臉色有點不對啊!”
“沒什麽,我就是來看看你。”蕭顔勉強笑道,他其實在姜錦面前還不太想示弱。
隻是今兒和梁帝争吵的時候,讓他又想起來幼年的那段艱難時光和他母妃的死,讓他的心情實在是歡快不起來。
姜錦和蕭顔也不是認識一天兩天了,對蕭顔還是挺了解了,這個表情,還真是挺少見的。
因此她也不說廢話了,讓柳葉自己注意點别烤糊了,拉着蕭顔去了屋裏,親自給他倒了杯熱茶,歎道。
“你是怎麽回事,連對我都不能說了嗎?”
蕭顔端着熱茶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溫和了他的心情,看着姜錦關切的眼神,他終于忍不住開口道,“阿錦,如果我一無所有了,怎麽辦?”
姜錦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來這麽一番話,一時吃驚的同時還真想了下,然後就很輕松的道。
“那也挺好呀,那我們就老老實實的過日子呗,你武功好,怎麽不能混口飯吃,我還有生意買賣,到時再生幾個小包子,然後每天茶米油鹽醬醋茶。”姜錦說完了,還是打了個補丁,“不過其實隻要你樂意,不管你是什麽身份,都能好好過日子。”
她早就知道,人過什麽樣的日子,基本上不取決于自己的地位身份,而是取決于個人。
蕭顔是真沒想到姜錦這麽平靜,一時詫異了一下,然後看着姜錦眼裏含笑,又問,“如果我日後真有那麽一天,我登上那個位子呢?”
“那要看你對我好不好了,你要是左邊一個美人,右邊一個佳麗,我就甩了你不要你了。”姜錦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道,“但實際上,除了出行可能不夠自由,你要是想好好過日子也沒什麽區别的。”
皇帝難道不是一份職業,不過也是上班下班而已,隻是很多人把他神聖化了。
不過當皇帝的确有很多地方比較爲難,這個倒是真的,壓力多困難大阻礙多,姜錦也不知道兩人的感情能不能經得起考驗。
但至少此時此刻面前的這個人是真心實意,姜錦也願意信任他。
蕭顔本來出宮後心裏有點亂,昨天他雖然拿定了主意,但真面對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可能也沒有那麽豁然。
也是因爲他身上還背負着仇恨和不甘。
然而此時看着姜錦微笑的臉,微笑的眼,他的心裏卻是一片明朗坦然。
“我明白了。”
姜錦一面端起茶壺給他倒茶,略有一點不解的道,“你明白什麽了?”
蕭顔擡眼看她,微笑,“明白我的心啊。”
他那雙琥珀色眼瞳深情脈脈的看過來的時候,姜錦還真有點抵擋不住,臉上也是微紅。
蕭顔見她這樣可愛,心跳快了兩分,決心不賣關子了,把梁帝答應不再插手婚事的事情說一下。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姜錦突然聞到了一股糊味兒,頓時一驚。
“不好!”
柳葉多半把牛奶曲奇給烤糊了!
姜錦忙把茶盞放下,對蕭顔道,“我先去小廚房看看。”
蕭顔有點小郁悶,但站起身來道,“我和你一起過去吧。萬一我真一無所有了,說不準還要跟着你賣包子呢。”
在廚房裏講這個大好消息雖然稍微有那麽點不應景,但是如果不過去,隻怕姜錦一會半會兒沒法從廚房裏出來。何況,蕭顔也真拿不準他那個父皇是不是真抽風讓他一無所有。
姜錦不知道他心裏想的什麽,但是笑着看了一眼他的臉,“你要跟了我,我是不舍得你下廚房的,往堂前一站,隻怕都客似雲來呢。”
長得那樣好看,根本就是活招牌。
想起那個場景,姜錦和蕭顔忍不住對笑起來。
然而這兩人剛跨出門檻兒,另一隻腳還在屋内呢,蕭顔的侍衛就過來了,臉上帶着一二分着急。
“殿下,皇後娘娘召你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