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挨千刀的呢!就沖你當初鬧的那些事, 你還有臉來找上門幫親戚來提親。”
“我呸!真當老娘這麽傻的?”
還沒等姜錦過去, 柳葉的喝罵聲就高聲傳來。
姜錦聽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忙叫馬車行駛過去, 自己掀了簾子一看, 好家夥, 還是老熟人呢。
原來在那裏咒自己被千刀萬剮的人竟然是衛三郎的母親齊氏和一個不知名的婦人。
齊氏掐着腰沒說話, 那婦人和柳葉正在對罵,大緻上就是柳葉不過是個丫環出身,她能看上柳葉, 那是柳葉的榮幸,還不趕快把姜錦的家業做陪嫁連人帶錢一道兒送過來。
柳葉口拙,氣的臉漲紅, 哪裏是這市井潑婦的對手?
其實這家也是來欺負人, 因爲是臘月二十八,柳葉歇了生意, 若是食客不少, 這婦人也不敢這麽嚣張。
柳葉氣的發瘋, 姜錦也顧不得讓馬車停穩, 就從馬車上跳下來,冷笑道。
“我這陣子不在, 沒想到還有這麽多人想我死在外頭啊?”
這些人包括柳葉在内也是萬萬想不到, 她會突然出現的, 一時都看了過來。
柳葉幾乎是立刻哭了出來,“姑娘!”
“是我。”
接過撲了過來的柳葉, 姜錦拍了拍她的背,柳葉本來就眼淚滾滾h而下,如今緊抱着姜錦不放,簡直是嚎啕起來。
雖然嚴六也送了信來說姜錦無事,但是并沒見着真人,她心裏不知道提心吊膽了多少夜晚。
她和姜錦一樣,都是個孤寡人,又是相依爲命的情分,便是許多親姐妹,也比不得兩人之間感情深厚。
姜錦被她哭的心裏也是一酸,不過眼下還有麻煩要解決,因此還是安撫了拍了拍柳葉,然後道。
“别哭了,咱們還有事沒辦完呢。”
這一下提醒了柳葉,柳葉頓時跳起來,指着齊氏和罵起來,“瞎了你們的狗眼,看看這是誰!”
她臉上還帶着眼淚呢,現在有精氣神十足的斥罵那幾人起來。
姜錦雖然也挺欣慰柳葉精氣神十足,但看她這幾乎是一秒變臉,也忍不住笑起來。
不過齊氏等人的狗眼這回是真有點瞎了,被姜錦穿着打扮閃瞎的。
姜錦這次回京雖然倉促,但是畢竟也是衣錦還鄉,雖然身邊跟着的還是那幾個人,但是穿着打扮氣勢又不是一個檔次了。
先頭的馬車是姜錦問嚴六借的,姜錦自己用的是個青氈布小馬車,然而因爲當初登州城一站,那輛馬車被用來運送傷員,一時半會兒也用不得了。
姜錦現在她乘坐的是蕭顔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一輛馬車,比起嚴六之前借給姜錦的那輛又寬敞氣派多了。
也正因爲如何,這馬車一路行駛過來,這些人才沒有懷疑是姜錦回來了。
而姜錦人雖然瘦了些,那雙眼看着更加明亮,但是穿着卻不似之前那般随意,外面罩着銀鼠皮薄荷色緞子面的大毛鬥篷,風毛則是白狐狸毛,内裏穿着绛紫色錦裙,鵝黃色錦緞上襖,外面罩着個淺紫色褂子,滾着淺紅緞面邊兒。
跟着齊氏的那婦人家裏就是開布莊的,上下一看,便知道這渾身的衣裳,不算毛皮和手工刺繡等,便是光那綢緞料子,也能值個百兩往上。
頭上首飾就更不用說了,因爲姜錦也是變相救了薛家人,薛家豪富,那不是一般的舍得,送了一大箱子。
姜錦這身上的绫羅衣裳,頭上的金銀珠寶,手腕上玉镯,裙上玉佩,基本上都是薛家所送。
姜錦本來沒準備要,不想薛家很是堅定,直接跟蕭顔說了一聲,放到了馬車上。
姜錦等發現的時候,都不知道走出多遠了,便也沒再堅持拒絕。
倒是蕭顔想要送東西,被姜錦給拒絕了,還沒成親,也就是剛剛建立了男女朋友關系,倒讓蕭顔沮喪了兩天,然後打定主意要趕快把心上人娶回家了。
饒是這些在蕭顔看來十分尋常的東西,也足以閃花了那些人的眼,齊氏帶來的那婦人并不認識姜錦,忍不住喃喃。
“這該不是把全副身家都穿身上了吧,得多少銀子啊。”
然而齊氏卻被姜錦那雙眼睛冷冷的一看,想起前事,頓時後悔,拉着她那個開布莊的親戚就要走。
姜錦那裏肯輕易放過她,這大過年的就來鬧,平日裏還不知道怎麽上蹿下跳呢。
另一邊魏辛紅也正帶着幾個人出來,拿槍拿棍子的,看着這樣是準備要動手驅趕的。
然而一擡眼,她就看見站在柳葉身後的姜錦,頓時也是又驚又喜。
“姑娘您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姜錦微微笑着點頭,招手讓魏辛紅過來。
魏辛紅也是十分激動,一路小跑的跑過來,看起來想沖到姜錦懷裏,然而還是止住了,站在姜錦面前,一雙眼睛閃啊閃的看着姜錦,微微有些紅。
“這可太好了。”
姜錦伸手把她拉過來,細細打量了一下她,見她神色也不算很精神。
大概這一陣日子過得不是很好,她雖然年紀輕,看着有些憔悴的樣子。
她倒沒因爲見了姜錦就徹底失了理智了,巴巴的看了姜錦半天便道,“這齊氏咱們還揍不揍?”
不是魏辛紅心狠,主要是這一陣子,齊氏兒媳剛進門就懷孕本來就很得瑟。
等自從從他那兒子那裏知道了姜錦陷在齊地回不來了,齊氏更是上蹿下跳,明裏暗裏說了不少姜錦的風涼話。
平日食客雖然不比當時姜錦一直推陳出新的時候趨之若鹜,也還還是多的每日排隊,齊氏也隻是說點風涼話。
等臘月二十七,鋪子歇業,齊氏就夥同她一個遠方親戚,上門提親說要娶柳葉做續弦,還要這包子鋪做陪嫁!
柳葉頭一天一開始還不知道背後有齊氏的事呢,直接拒絕了,态度就很嚴厲了,第二天齊氏就和她那親戚上門喝罵了。
然而哪裏想的道那麽巧?
姜錦正好回京了。
不過見魏辛紅這個素來都很理智的小姑娘,都是蠢蠢欲動的想要動手教訓齊氏,想來齊氏這一陣子,又故态重萌的犯賤了。
姜錦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動手,主要是衆目睽睽之下,真揍了人,齊氏那邊要是告了官府,未免麻煩。
想要對付人,辦法多的很,尤其姜錦現在也是有後台的人了。
魏辛紅雖然稍微有點失望,但是街坊鄰居都瞅着,真打了人,難免落下個仗勢欺人的名頭,傳出去也不好聽。
姜錦混到現在,日子過的不錯,一方面是憑借心地善良,運氣也不算很壞,還有門小手藝,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她做事基本上還是比較理智講究身份的。
不管不顧一時爽了,過後後患無窮,也殊爲不智。
齊氏本來還以爲真要挨一頓呢,沒想到姜錦竟放過了她,心裏也油然而生慶幸之情,不再糾纏,灰溜溜的走了。
姜錦這方才和柳葉等人回了鋪子。
柳葉倒沒有像魏辛紅那樣想那麽多,她現在見了姜錦,眼裏其實也隻有姜錦一個人了。
一時進了屋裏,說不幾句話又開始哭起來。
姜錦柔聲安慰她道,“你哭什麽?我是真沒吃什麽苦頭,不僅如此,你看我這穿着打扮氣度,像是過的差嗎?”
魏辛紅也跟着點頭,雖然嚴六小姐那邊送來的信隻說自家姑娘平安,但是看姜錦這樣,應該是過的不錯的。
然而柳葉卻不這樣認爲,雖然用帕子一個勁兒擦,眼淚卻一直從她眼睛裏往外冒。
“可是姑娘你瘦了啊,之前好容易長得那點肉又都下去了,肯定是吃苦了。”
姜錦瘦是肯定瘦了,但是這也不奇怪,登州之圍,東平大戰,本來城中物資就緊缺,姜錦又操心費力的,還病了一場,不瘦才怪。
不過因爲這場戰争開始之前,姜錦那小日子過得不是一般的美,戰争結束之後也漲了點肉,姜錦還真沒比離京的時候瘦多少,也不知道柳葉是真發現姜錦瘦了,還是心理作用覺得姜錦瘦了。
不過柳葉這麽哭着,姜錦心裏還是溫柔柔軟了不少,好容易安慰好了她,把在齊地的事情說了說,又拿出來禮物給衆人分。
柳葉這個不說,另有準備,魏辛紅姜錦給了一套金鑲嵌珍珠的頭面,其他人女子都是珍珠手钏,雖然是海水珠,但是古代珍珠還是比較貴重的,大家都很高興。
廚下也準備好了餐飯,姜錦這一陣子舟車疲勞,也是累極了,因此隻吃了一碗熱騰騰的雞湯面就去睡了。
這一覺,姜錦足睡到下午才醒,醒來了,她先帶着柳葉親往孫老大夫家一趟。
她睡着的那會兒,孫老大夫夫妻聽說姜錦回來了,就過來看過一回兒了。不過因爲聽說姜錦在睡覺,孫老大夫夫妻制止了柳葉喊醒姜錦,讓姜錦好好休息,夫妻兩個便先回去了。
姜錦醒來了聽說了這事,心裏也很感動,何況古人從來講究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孫老大夫夫妻對姜錦當年也是雪中送炭之恩。
于情于理,姜錦都該先去他家。
因到了下午起了風,天氣挺冷,又要帶禮物,姜錦就讓人趕了車過去孫家。
一時到了孫家,孫老爺子和孫老太太都迎出來,孫老太太見了姜錦就開始抹眼淚,孫老爺子也唏噓了半天。
姜錦和兩人也是許久沒見了,說話說了半天才想着叫人把禮物拿上來。
給孫老爺子的禮物是一棵半尺高的珊瑚樹,雖然不是很高,但是在古代,這東西可不是一般的珍貴,在京中最少五百兩往上,就是在齊地也值個三四百兩。
給孫老太太的禮物是一整套的珍珠首飾,比起給了魏辛紅的那一套又精緻許多。給孫家的一對孫子孫女的是水晶和貝殼的制品,不算很便宜,但是也不會貴重的過分。
孫老爺子雖然嘴上說着使不得,但真收下了的時候,臉上還是帶着笑意的。
倒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關鍵是那份心意。
本來姜錦來的時間也不早了,說了會兒話眼看着到了晚飯時候,便留在孫家吃了晚飯。
眼下到了年底,孫家也買了許多年貨,或者買或者做了好多應景的食物,雖然孫老太太的廚藝不咋的,但是有柳葉和姜錦幫忙,等晚上端上桌的,還是一桌子好菜。
姜錦也是好久沒有吃到地道的京城風味家常菜了,一時也吃得很開心。吃完了,又抱了孫老大夫給的兩瓶藥酒回家了,後面跟着的柳葉手裏則是拿着新配置的成藥。
等回了家,姜錦略看了一下鋪子裏的賬目,然後又翻了一下酒樓那邊送來的賬本,大緻上沒看出來什麽纰漏。
不過倒是有個好消息。
離京這幾個月,姜錦的小目标總算是完成啦!
包子鋪子這邊的生意這幾個月淨收益大概兩千兩不到,一千九百七,分店那邊收益是二千三百兩,合起來大概是四千三百多兩,關鍵是晉江酒樓那邊。
姜錦的食譜選材好,讓去吃過的食客都念念不忘,她離京後,酒樓的生意也一直秉持着她之前的原則,經營也很給力,因此生意一直呈現穩定上升的趨勢,九月且不提,十月十一月一月裏毛利也有六七千兩。
姜錦分成後大概能拿到五千兩左右一個月,兩個月就上萬了。
關鍵是臘月裏,年底的生意實在是太好了!
各個衙門年底聚一聚吃一頓請客那是慣例,官家掏錢的那次,吃的那肯定是不惜血本的,反正不是自己掏錢。
各家吃年酒不能丢份兒吧,吃的太差了,明年多難看,因此就是打腫臉充胖子也不能在這上面露了怯。
再有京外官員進京請客吃飯,官宦富豪人家的纨绔輪流吃酒什麽的。
光臘月這一個月,鋪子收益簡直高的吓人,分到姜錦手裏也有三萬兩,驚得姜錦都直咂舌,還是有錢人的生意好賺錢。
就是正月裏,想來生意還是要受影響的,畢竟小半月不做生意,不過因爲衙門開衙也要慣例聚餐一次,估計還是有一波小高峰的。
不管如何,也足以讓姜錦驚喜了。
除此之外,姜錦還有經營的田宅地産等,零碎加起來收益也有一千兩,本來也不少了,但是龐大的酒樓收益面前,就有些找不見了。
姜錦把賬目等都看完了,又看了看現銀,主要還是包子鋪這邊的生意收入和田宅地産的生意收入,加上她身上剩的千把兩,也有五六千兩。
晉江酒樓那邊的錢雖然多,姜錦沒有讓那邊交給柳葉,倒不是不相信柳葉,而是那邊的生意本來就特别好,姜錦預計也有個一萬多兩,以柳葉的性格,這又是小門小戶的,隻怕反而懷璧其罪。
一時清點完了,姜錦收起了銀匣子,準備休息了。
因姜錦和柳葉許久沒見了,這一晚上就一處睡的,躺在床上姜錦與柳葉商量,盤算着得換個宅子了。
“我想着年後這個錢暫時不動,咱們再換個宅子。”
要說小戶人家,前鋪後住人,其實也沒什麽,又方便照看生意又節約空間,就是吵嚷些。
柳葉其實覺得也沒多少必要換,便道,“我覺得與其買宅子,不如買地,地裏出息雖然不高,但是咱們開店賣包子,又還有酒樓,不論是種糧食還是種蔬菜,都正好省了去外面買的錢了。新鮮不說,一來一去,可節省了不少。”
“道理是這個道理。”姜錦其實顧慮的是另外一件事,“我隻是想着七皇子那邊,我若是太寒酸了,豈不是讓他難看?”
姜錦與七皇子的事情沒告訴别人,連孫老大夫都沒說,畢竟姜錦自己心裏也沒多少信心能真成就姻緣,不過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不過柳葉是她最貼心的,姜錦也沒有瞞着她。
柳葉其實對這個事沒多少真實感,想了想笑道,“也是這個道理,我以爲姑娘您不是真心喜歡他,看來還是很看重這份情誼啊。”
“不過,姑娘,不是我說,七殿下就算是頂着克妻的名頭,那也是皇子啊,這事能成嗎?”
“誰知道啊。”姜錦的聲音有那麽一點兒低沉,不過倒是很平靜,“如果他不先放手,我也不想對不起他。”
姜錦也說不上來心裏什麽感受,要說她覺得她愛蕭顔不顧一切?那絕對是沒有的。
她和蕭顔互換身份的話,大概是不會出現在東平城的。
然而喜歡?她甯可去賭一把,也不理智的選擇拒絕,或者選擇于守備這樣的傳統封建社會裏不錯的男人,顯然比喜歡要多的多。
她隻是看着他的時候有時候心跳的快,想起來他的時候,心裏暖暖的。
蕭顔不是什麽情場老手,有時候連讨好也不太會讨好,有些弄巧成拙。明明是個精明有城府的人,在她面前有時候真是有點束手束腳不知道怎麽做好。
但是這是真的把一個人放在心裏。
姜錦不忍心,也不舍得拒絕。
因此,雖然可能起到的作用不是那麽大,姜錦也想努力一下。
如果說姜錦是想努力一下,蕭顔那就是十分盡力了。
他回京之後,先回了王府處置他這一陣子不在京中積壓,但是比較緊急的事情。
然後就開始和謀士們謀劃怎麽和皇帝說,怎麽請動皇後敲邊鼓來成就婚事。
比商量他如何請功,如何掙表現,如何不動聲色的把想要踩他的人踩下去再踹一腳來的認真多了。
畢竟後者早已經駕輕就熟,而前者,錯過這次機會,想要再有這樣的機會也不多了。
他的謀士裏也有人不解,終于忍不住道,“那姜氏雖然也不錯,但是比起大位,又算什麽?娶了她,殿下少了妻族不說,在外面說着也不好聽。好容易也是浴血奮戰立下大功,殿下不想着自己争功,倒爲個婦人籌劃,這豈不是本末倒置?”
“婦人?”蕭顔挑了挑眉,冷冷的看了那說話的中年文士一眼,“你稱呼我未來的王妃爲一個婦人?”
被那雙帶着寒意的眼睛一掃視,那文士打了個哆嗦,忙跪下扣頭道。
“臣不敢,是臣失言了。”
蕭顔冷笑了兩聲,道,“于先生看來是想要休息一下了。”
說完這話,他一擡眉毛,突然閃出來兩個暗衛把吓癱了的于先生給拉了出去。
蕭顔臉上帶着笑,看着剩下的其他人,“幾位先生不要惶恐,我還是非常重士人智者的,隻是于先生想管的實在是有點寬了。”
蕭顔去年剛清洗了一波,他在自己手下中的權威不是一般的深重。
而此時蕭顔聲音雖然很柔和,那眼神的冷意可不是一般深沉。
雖然于先生說了那幾句話,到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是想要再混成七殿下身邊的近臣可就難了。
那幾個謀士被蕭顔一看,都跟小雞琢米一樣的點頭,“殿下說的甚是,這世上啊,易求千金寶,難求有情人,這功績什麽時候都能掙,錯過花不來啊。”
這話說的蕭顔的心情好多了,雖然他也有些别的辦法促成婚事。
但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能光明正大的,給她榮耀,名正言順,娶她進門。
畢竟成親這事是一輩子的事,蕭顔不希望讓姜錦覺得委屈,也不希望這一生一次的事情留下遺憾。
夜色漸漸淡去,白晝到來。
姜錦雖然想了感情問題想了半夜,不過她也不是戀愛至上的人,總要先做正事。
第二天起來,她倒是先往嚴六處遞了帖子,準備前去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