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他的，親孫兒啊！
見鳳麟帝雙眸慢慢赤紅，蕭長雲笑了……
如果鳳麟帝知道，上一輩子的謝承命運有多悲慘，他便能明白老太傅此人心中有多歹毒了……
“臣當時得知，太傅二爺的私生子藏于市井之中，并且食不果腹，惶惶不可終日。所以臣想将謝承納入麾下，讓他成爲潛入太傅府的工具。”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竟然有了這樣峰回路轉的變化。
“初見時，他斷了腿，眼裏皆是仇恨，臣清楚，這樣的充滿恨意的人最容易利用、掌控，所以臣收了他。”
藏于市井之中，食不果腹，斷了腿，惶惶不可終日……
這不是鳳麟帝第一次聽說謝承的遭遇，卻第一次有了切膚之痛。
他的姐姐，嬌嬌如同明月般的人，爲了愛不顧一切，而那個孩子，竟然被迫颠沛流離到這般境地……若非遇到玄野，等待謝承的……将是什麽樣的下場？
“你，當時不知道他的身份？”
“不知。”蕭長雲并未說謊，哪怕是重生在世，她也猜想不出謝承的身世，更猜不出這老太傅的包天之膽，“臣初始的确抱合利用之心，後期則愈發欣賞他的聰明資質，這才真正收他爲徒。”
鳳麟帝指尖微微收緊，道：“他……”
蕭長雲看出了鳳麟帝的欲言又止，笑道：“是個認真、執着的人，否則台州治水如此艱難的任務，他們也不可能完成。”
鳳麟帝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些許，點頭道：“好好好……是個好孩子啊……隻是不曉得，他會不會怪我這個舅舅？”
蕭長雲沒說話，隻是沉默聽着鳳麟帝的自言自語。
此時鳳麟帝的心又酸又痛，而謝老太傅的“狸貓換太子”，這一換，換走了鳳麟帝心底最後的一絲躊躇，換出了這個帝王眼中的殺伐。
謝太傅和梁丞相。
一個是他當年的啓蒙老師，他扶持着一步步走向巅峰的授業者，一個是多年輔佐在他左右，有他帶領着一步步位極人臣的知己。
他尊重他們，信任他們，卻換來了這般結果……
白淵曾經說過，他最大的弱點就是“善”。
而今，這人間帝王才懂了這句話中的意思……
半晌，疲憊的帝王輕輕笑了起來，揉了揉眉心道，“承兒何時回歸？”
“一個月後。”
“回來後，帶他來見朕。”
“那太子殿下?”
“就讓他被幽禁一個月，細細想想吧。”
鳳麟帝明白，自己太寵愛太子了，寵得他軟弱無能，寵得他鼠目寸光，寵得他張狂自大，都是他的錯，借着這個機會好好磨一磨太子，也是好的。
他慢慢站了起來，側耳傾聽。
哪怕沒看到外界的景象，他也能想象出在這九星殿頂上，那狂疾的風，正吹得烏雲在夜色前湧動，如同化工天地的帷幕，接連起伏。
良久，帝王才道：“其他先按兵不動，朕倒要看看，他們兩人還有什麽卑鄙無恥的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