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雲起身，從一旁的盒子中拿出了一張地形圖，展開在了謝承的面前。
她纖細的手從中一一指過，聲音頓挫有秩序。
“這裏是州府，這裏是洋河的走勢，而這裏，是洛河縣。洛河縣處于洋河的下遊，如果水患已經延綿到洛河縣，那麽整個台州都無法幸免。在台州，我們乃‘外人’，整個台州早就被各方勢力控制得密不透風，其中自然以梁丞相爲首。
想要打破這種僵局，要麽慢慢滲透，要麽兵行險着，我們沒空餘時間慢慢來，隻能出其不意。
選一個不會危害大局的突破口，乃最佳的選擇！
當然，這裏面會存在意外，會存在無辜枉死的生靈，然而犧牲幾千人和犧牲幾萬人比起來，你如何選擇？
是對這些人心存愧疚，眼睜睜看着汛期來臨，看着更多的台州百姓死亡？
這兩個機會放在你的面前，你待如何？”
最後，她目光不錯須臾，與他對望。
謝承腦海一片混沌，“我……我……”
蕭長雲無奈搖頭，再次端起茶盞，将它放到了謝承面前。
她的動作又輕又柔，可她的話，比巨石還沉重。
“婦人之仁，猶豫不決，這些都是兵家大忌，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
謝承喉嚨發緊，終究還是開口問道：“可是……師父，你真的不在意洛河縣的人的死麽？”
蕭長雲指尖收緊，擡眸鄭重道：“必要的時候，我會不在意。”
“……”
“謝承，你聽好了，他日你也會遇到各種各樣難以抉擇的事情，那個時候靜下心來，想想你的初衷，你的心中就會有答案。”
“初衷？”
“對……就例如，我們此次的初衷，是治理水患，保台州百姓的平安，你可懂？到時候，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會有初衷，記着你的初衷即可。”
“嗯……”
“你下去吧。”
“是……”
看着謝承有些彎曲的背影，有些虛浮的步伐，白淵勾唇一笑道：“你對他，當真嚴厲，将來對小豆腐也會是這樣麽？”
蕭長雲望着謝承離開的方向，良久自嘲一笑道：“不會……因爲我不會把小豆腐當成工具。”
而謝承，隻是她準備進攻太傅府的棋子。
哪怕這個孩子信任她，用生命來信任她，她也一樣。
她對他，恐怕永遠不會有真誠和信任吧？
她這個人真是……太可怕了，她的靈魂之中都是污穢吧？
她死了之後，一定會下地獄的……
“好了，别想太多。”白淵将她輕輕摟入懷裏，愛憐地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有種不知道怎麽對待她的無措。
她哪裏像自己所言的那般不堪，例如對待洛河縣的人，她會果斷毀去那堤壩，是因爲她早已心有溝壑，确定在汛期來臨的時候，可保陸河縣安然無恙。
她對謝承嚴厲，是怕他進入太傅府後，活不下來。
她的确這般殘忍，卻又這般善良……
她是這世間，最美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