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詞彙量很少,更是大字都不識一個,因爲他是這盛世之下的蝼蟻,從小爲了溫飽和痛苦不斷奔波。
但他想把心中僅有的所有的贊美,都用在眼前之人的身上。
那平靜的目光,宛若泉水般清澈,不曾帶着鄙夷和嘲諷,隻看着他這個人,仿佛他是和他對等的存在。
這種感覺,微妙得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第一次,有生而爲人的感動。
蕭長雲微微一笑,道:“你難道就不曾懷疑過,爲何你的爹死得這麽早?爲何你的娘從未出現過?爲何你的生活每次稍有起色,就會被各種各樣的災難碾落入泥地?爲何你會一直黴運當頭,乃至于差點要餓死在寒冬之中?這些東西,你難道從來沒想過麽?”
蕭長雲說的不是謊言,而是事實……
在她的記憶裏,上一輩子三年之後的寒冬,就是眼前之人死亡的時候。
謝承。
老太傅嫡次子之子,老太傅之孫。
老太傅的長孫兩年半後将死于一次墜馬的意外,老太傅不得不把流落在外的謝承帶了回去。
當時整個京城都傳得沸沸揚揚,因爲謝承乃妓啊子之子,所以老太傅一直不讓他認祖歸宗。
若非謝家要絕種了,老太傅也絕不可能讓他回到謝府。
這般流言蜚語之下,本就滿是市井之氣的謝承和太傅府的格格不入,備受嘲諷,最後失足跌入湖泊,被淹死在了冬日的寒湖中。
可笑的是,謝承死後沒多久,老太傅的第三個孫子誕生了……
現在想來,謝承的生母乃妓啊子,是墨守成規的老太傅永遠無法承認的人,所以謝承的一生才會這般悲涼、凄苦吧?
謝承的苦難,甚至謝承後來落水身亡等等,說不定都有老太傅的手筆……
如果那嫡長孫還活着,謝承永遠都無法認祖歸宗,更永遠無法知道自己的身份。
如果老太傅有了新的血脈,謝承也沒必要繼續活着。
他是該恨呢,還是該怨呢?
謝承,如果我改變你的命運,你該如何呢?
青年被蕭長雲的目光看得渾身血液沸騰,他不解這種沖動源于何處,隻錯愕道:“你的意思是……”
“你爹爹的名字叫謝昶,你的名字叫謝承,你爹爹是謝老太傅的嫡次子,而你則是謝老太傅的孫子。”
謝承愣在原地,怔怔看着蕭長雲,半晌之後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爹的名字的确是叫謝昶,可他那樣一個永遠借酒消愁的廢物,怎麽會是老太傅的……”
說到這裏,謝承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年少時的記憶很少很少,獨獨不醉酒時候的、光風霁月一般的爹爹,讓他永遠無法忘懷。
可那樣的爹爹出現的幾率太低太低……低得讓他心裏,隻有痛恨。
如果是那樣的爹爹,真有可能是太傅府的公子。
但是……這樣荒誕的笑話,真的可能發生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