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鏡仙山,瑤光宗的一處寝殿中。
厚重的大門沉沉的關着,透不進一絲風,更不提晌午正濃烈的陽光。就連四周的窗戶上也特意蒙上了一層不透明的布,因而即使正處青天白日,整個屋内此時也是陰暗一片,密不透風。唯有桌上幾盞忽明忽暗的長油燈亮着,勉強映照屋子裏的事物。
靠着長油燈微微的光亮,隻見屋内擺件簡單微奢,雖說不上多華貴,卻也是一應俱全,看上去應當是個寝殿的偏房。此時不大的屋内靜谧到了極點,隻有油火磁啦啦的聲音,還有,青布幔帳的木床上,一位年紀稍長老者的呼吸聲!隻是老者呼吸微弱,半白的眉頭緊緊皺着,明顯受了重傷,且承受着極大的痛苦。屋内陰暗,夾雜着呼吸聲和油火聲,尤爲詭異。
突然,原本緊閉的大門突然沒征兆的大開,一道碧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由外閃身而入,等她身影站定大門也同時應聲而閉。随着女子的出現,屋内暗處竟也緩緩出現一個男人。
“聖女。”男人穿着瑤光暗衛裝束,一見碧衣女子就恭敬的跪下行禮,明顯對她很是畏懼。
女子上前幾步,長油燈因着關門風而搖曳,不經意映亮了女子的模樣。隻見她一身逶迤拖地的碧衣,其上雙雲繡着古紋,碧霞薄紗環在胸前垂至身後,豔若桃花的唇,眉眼柔美,加上女子眼裏時不時劃過的狠厲,這麽乍一看,真是說不盡的高貴清冷。
此時若是花初七在場,一定會訝然的發現這個女子長得和碧瑤相差無二,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方才的暗衛稱呼她爲“聖女”,世人皆知自從碧瑤失蹤後,瑤光宗又來了位聖女。
因而此時房内的這個女子,此時瑤光宗新上任的聖女,碧瑤的親姐姐,碧水無疑了!
“他還沒醒嗎?”碧水冷着面容,眼睛死死的盯着床上還躺着的老者,聲音不耐。
暗衛聞言額頭霎時沁出了冷汗,俯首道:“回聖女,自從南笙長老九死一生回來後,無論用什麽藥都不曾有轉醒的迹象。屬下遵照聖女吩咐,将屋内弄得密不透風,這樣有益調養。”
碧水顯然對這個結果還不滿意,當下聲音更不耐了:“都快半個月了,還沒醒,瑤光要你這個廢物有什麽用!他不醒,我如何知道我可憐的妹妹如何枉死,仇家是誰!”碧水那張和碧瑤狠厲的皺起來,周身氣息暴虐,靈氣亂竄,那可怖的神情和她柔美的長相全然不符。
跪在地上的暗衛動都不敢動,背後都汗濕了,卻隻能默默的承受她的怒氣。心裏暗道自己倒黴,偏偏被這位聖女派來守個半死不活的長老,每天都要被痛罵一頓。
不過說來也怪,南笙長老怎麽說也是個藍階靈者,派去保護前任碧瑤聖女做任務本該是輕輕松松的。誰曾想,半月前他滿身是血被發現躺在鏡仙山下,隻留下“聖女被害死”模糊不清的信息,就陷入了昏迷,至今都沒有轉醒過來。瑤光不可一日無主,當初本就是碧水寵愛妹妹,才把聖女一位讓給了碧瑤,所以碧瑤死了,這聖女之位也正落入了碧水手中。
隻是,這位碧水聖女可不去碧瑤聖女的溫柔,許是因爲最親的妹妹無故枉死的原因,自從她繼任聖女一位以來,宗門上下無不抱怨她的狠厲手段,可也正因爲她的手段,全宗上下多年潰散的紀律行動都全部肅清,如今的瑤光,比之流雲宗也不遑多讓。
腦海中回憶了這麽多,暗衛隻聽得身前的碧水突然哀傷的歎了口氣,外放的氣息收斂下來,顯然是又回想起來了傷心事。“罷了罷了,再讓藥房那兒加重藥量,務必要讓他醒過來!實在不行的話……”咬了咬牙,碧水眼裏閃過精芒,“那就隻有找九霄宗的人來了。”
九霄宗?暗衛猶豫了一下,疑惑問道:“聖女,屬下聽說九霄宗一向不管宗門世家的瑣事的,那些長老個個性子怪癖,我們就這麽貿然上門求藥,怕他們,不給呀……”
“哼,不給?”碧水精緻的眼細細眯了起來,蓦地像是想到了什麽,神色一松,冷冷的勾唇笑道:“馬上不是要舉行英雄會了嗎,他九霄宗也得有人去,到時候我脅迫幾個,看他們把不把藥交出來!九霄宗的這些藥罐子就知道煉藥,我不信我還打不過他們!哼!”
說着,碧水身上的氣息全開,藍色的濃郁靈氣在搖曳的燈光下隐隐浮現,暗衛看的一驚,心歎這位聖女果然天賦名不虛傳,是瑤光宗實力最強的後代,比之流雲宗那位第一天才慕容珏也不差,當初要不是碧水聖女故意相讓,憑碧瑤的實力哪有可能當上聖女呢!
“聖女,往日英雄會我們上三宗不是不會如此重視嗎,今年怎麽這麽大陣仗,是不是因爲……”暗衛還說說完,就覺得一股淩厲的氣息朝他迅速射了過來,心頭一怔,憑借本能,暗衛迅速閃身躲過,翻轉了個身立馬恭敬的重又跪伏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碧水見暗衛還算識相,放下舉起的手,恢複了清冷道:“以後記得,不該問的事别多問。你還是多想想怎麽讓他醒過來吧!”今年的英雄會?呵,這可是上三宗的秘密。
“是,聖女。”暗衛額頭冷汗連連,剛才淩厲的靈氣差點就抹了他的脖子,聖女出手,真是不同凡響啊。碧水看了眼床上不動的南笙長老,還想繼續交代些什麽,這時候,門外想起來侍女的聲音,“聖女,南羽國派人來,說要見聖女你一面商談些事情。”
“南羽?”碧水簡直是從牙齒縫裏擠出這兩個字,面上陰沉如水,對着門口就吼道:“不見!讓南羽的人怎麽來的給我怎麽滾回去,從此以後,我瑤光宗不歡迎南羽的人來!滾!”
要不是因爲大朝會前,南羽派人有意要和瑤光宗結交友好,宗主又怎麽會把對碧瑤當聖女的最後一場外出考驗,定在這次出使大朝會上!可惡的南羽,不僅沒有好好保護她唯一的妹妹,而且連仇家都不知道是誰!害死了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小小南羽,實在該死!
碧水近乎嘶吼的說道,周身靈氣肆虐,藍階靈者的靈氣何其強悍,離她最近的暗衛頓時覺得胸口仿佛壓了一塊大石頭,腹腔内血氣翻湧,喉嚨口隐隐有腥甜的血腥味湧出。暗衛立馬運足了體内的靈力抵抗她的靈氣,半分不敢松懈,生怕不小心就靈力逆流魔怔了。
“是,是聖女,奴婢這就去辦。”門外的侍女強忍鎮定的說道,明顯也被碧水外漏的靈力給沖擊到了,有些氣息不穩。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了侍女哒哒離去的腳步聲。
碧水此時胸口不斷地起伏着,神情冷厲,良久都沒從情緒中回過神來。一旁的暗衛也被屋内的沉寂壓迫的難受,正不知怎麽辦,隻聽門外有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是剛才的侍女!
碧水冷眸提起,不耐的對門外說道:“我不是說了不見嗎!不用再多說了,讓南羽的人滾!”
“不,不是的聖女,是宗……”侍女着急的話還沒說完,空氣中一股壓迫感忽的傳來,與此同時,一聲蒼老精神的聲音從空中傳來,“哎,碧水,你的脾氣也該收一收了。”
神情一變,前一秒還高傲的碧水聽見這個聲音,下一秒就換上了難面恭敬,腰身挺直就輕聲道:“宗主……是碧水的錯,不該發如此大的脾氣。可是宗主,我的妹妹就是因爲……”
“哎,我知道。你現在先去親自送走南羽的人,然後,過來我這兒一趟,我有話同你說。”瑤光宗宗主,碧清源說道,慈愛的聲音中有自帶不可抗拒的命令感,碧水縱然心裏幾千幾萬個不情願也不敢反駁,隻得躬身行了個禮,直直道:“是,宗主,碧水知道了。”
說罷,屋内碧色身影又是一閃,厚重的大門開了又關,暗衛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也重新回歸道暗處,心歎當今世上能夠克的住這位聖女的也隻有他們的宗主了,想着心裏又琢磨着怎麽讓床上的人醒過來。此時,除了桌上的長油燈搖曳了燈火,整個房間重回寂靜,無風無波。
之後,碧水依言,不情不願的送走了南羽來的幾個精明使臣,随他們說的低聲下氣,碧水始終沒給過一個好臉色。送走了使臣,碧水又掠身去了碧清源的寝殿,去了整整一個下午,在房内也不知被他說了什麽,宗門裏的人隻知道,碧水聖女再次出來的時候,面上是從未有過的沉重,看的整個宗門的人都看的人心惶惶,暗自猜測。
風雨将至,望天大陸的風,都要變了。也不知再過幾些日子,四方主國,三宗六世家,怕是都要曆經這場風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