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入,相府内亦是早已四處掌上了燈,邊邊角角的複式流彩的燈罩子,映亮了那四通八達的曲徑通幽處,一排排身着統一的侍女穿梭在走廊上,手上還穩穩的端着菜香撲鼻的美酒佳肴,正向着一處看上去甚是華美的院子走去,腳步匆匆。
而侍女走向的那處院子,雖說不上精妙絕倫,美輪美奂,但是仔細看上去赤柱玉瓦,清白的窗紙,設計别緻精巧的房檐檐溝,端的是一幅莊重的風采,還有那院裏的半畝蘭花,是由花匠靜心栽培。整體看上去無不是清幽雅緻,隻是那院門口鎏金敕造三個大字,彰顯了一股相反氣質的奢靡,與那院裏的清幽甚是不符。
“墨蘭院?怎麽來這兒了。”花初七在看到那三個奢靡的大字,步子就停了下來,眉頭微皺問道給她帶路的一名侍女,身後的綠柯也是一臉莫名。
那領路的侍女一直低着頭在前領路,似乎對花初七有些懼怕,此時突然被喊停,竟立馬“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抖着身子道:“回大小姐的話,今日的晚宴本就是二夫人設的,自然就是在墨蘭院了。”說罷頭垂的更低了。
方才她不說話花初七還不覺得,隻是這侍女一開口,她便聽出聲音熟悉。于是俯身手指勾起了那侍女的下巴,果然看到一個眼熟的面孔,冬芸,她之前見過,是花夢裳的一等侍女。呵,有意思。嘴角勾起一絲不明的弧度,花初七盯着冬芸問:“那爲何,是父親傳喚我來?”
“是,确實是老爺讓喚的。至于原因,奴婢不知……”冬芸說的眼神飄忽,越說頭越低。
花初七明了其中事情并不簡單,這花夢裳的侍女明顯知道什麽卻不言,母子兩個定然是又設了什麽套子讓她往裏頭鑽,看來墨蘭院的這頓飯,注定是場鴻門宴了。隻是就是不知道那母女有沒有那個本事,讓她認栽地鑽進去了。
正要繼續往前走,此時剛巧又一排侍女從院裏走了出來,迎面看到花初七一行人連忙恭敬的行了個禮,見花初七颔了首然後就恭敬呢退下了,因着花初七郡主的身份和花儒昨日的關拂,如今的相府早沒人再輕視這位大小姐了。
“小姐,我們還要進去嗎。萬一……”綠柯擔憂的扯了扯花初七的袖子,看着面前偌大的院子,肉乎乎的臉蛋上帶着顯而易見的擔憂。花初七揚了揚手,給綠柯一個安心的眼神,就無甚在意的繼續往前走。與此同時她耳尖微動,卻是将走過去侍女的幾聲嘀咕聽了進去。
“诶,你剛才聽到了嗎,好像大小姐和小少爺犯了什麽錯,惹到了二夫人,二夫人現在正在廳堂裏抹眼淚呢,二小姐也在那兒。到底是什麽事啊,我沒聽到後面。”
“說來也是奇怪,這大小姐和小少爺無端端的,做什麽要打二夫人的弟弟呢,聽說還傷的不輕呢,要不然老爺取了瓶珍品的靈藥,早就一命嗚呼了呢!”
“你們兩個快些别說了,等下還有好些菜肴沒上,再不快點惹了二夫人生氣,頂在二夫人的火頭上更是不好過!快,再閑聊小心你們的屁股待會開花!”
說話間,一群侍女嘀嘀咕咕,嬉笑打鬧着漸漸走的遠了。另一邊正緩緩走着的花初七動作不停,眼底卻是快速的劃過了一絲厲芒。蔣氏的弟弟,不就是蔣富貴那個豬頭三嗎,被人打了就被順水推舟栽贓到她和花毅然的頭上?呵,還真是機關算盡,昨夜慕容雲沒回去報信她一定知道事情有變,生怕自己直接去花儒那兒告發她,所以就先下手爲強來了個栽贓陷害?
“呵。想的真是比長得美。”花初七嘲弄的呢喃了一句,恰好被身後的綠柯聽見了。小丫頭撓了撓頭,疑惑的問道:“小姐,想什麽能讓人長的美啊?”
真是被打敗了,什麽耳力。回頭給了綠柯一個大栗子吃,聽到她“哎喲——”一聲叫出來,花初七這才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想你家小姐我,就能長得好看了!快走,慢慢騰騰的。”
咦,雖是小姐長得美,可是她想一想就能讓自己也美了嗎?綠柯捂着方才被敲的頭,腦子越發不明白,知道花初七走的遠了,這才連忙跟上,沒一會就把這烏龍給忘了。
花初七一進門就看到一團東西急急的朝自己撲了過來,這股子猛力直把自己往後給退了好幾步,同時耳邊一聲滿懷興奮的聲音響起:“姐,你來啦!”仔細聽,還有一層委屈在裏頭。
待站定了定睛一看,花初七發現懷裏的果然是花毅然那個小家夥,小臉蛋難得有些皺巴,花初七剛想說些什麽,腦海中忽的響起一句清冷的男聲“男人,不可以抱”,與此同時,腦海中更是補上某人傲嬌的小神情。
“咳。”花初七下意識的就把花毅然從自己的懷裏給撈了出來,見小家夥一臉委屈,心一橫,就耳提面命的說道:“臭小子,你都多大的人了還往人懷裏蹭!沒有下次知道嗎。”花初七心裏甚是好笑的想着: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她看到的那個浴血奮戰的花毅然哪裏去了。
花毅然果然是不滿的撅起了嘴,少年老成的說道:“姐,你變了,竟是嫌棄我了!”哼,一定是因爲那個長得很是惑人的男人,把他姐姐都搶走了!哼!
花初七聞言更加哭笑不得,隻是周遭格外安靜的氣氛卻讓她不得不停下與花毅然的交流。悠悠的一擡頭,果然看到幾個衣冠楚楚的幾人正端坐着,此時直直的看向她這兒,臉上的神色各有各的精彩,竟是全然不同。
勾唇一笑,花初七就拉着花毅然身姿款款的往桌邊走了過去,面上一層潔白的輕紗随着動作搖曳着,同時勾勒出面紗下那隐約的絕世面容,看的一群人又是神色一變。
“諸位真是好雅興,今兒倒是想的起來坐在一起吃頓飯了。父親,你想的起喚初七來,真是讓初七受寵若驚呢。”花初七随意的找了個位置便坐下了,身旁的花毅然也立馬機靈的坐到了她身旁,然後手在她身後做了個手勢,偷偷的提醒她小心些。
花儒從她一進門,臉上就帶着複雜的神情,此時見花初七如此大大咧咧的樣子,先是皺了眉頭不滿道:“女孩子竟如此不知禮數,也不先喚人嗎!誰教你的規矩!”
“呵。”花初七冷笑了一聲,滿臉的嘲弄讓花儒更是難堪,卻聽到她接下來繼續說道:“父親莫非是忘了,我自小一人在偏僻的硯菊閣長大,何來的人,又是何來的禮數?”
花初七這番話像是一個無形的手,直接嚴嚴實實的打在了花儒的臉上,隻是一家之主的身份讓他不能輕易就在小輩面前失了身份,于是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好不精彩。
“你竟如此和老爺說話,眼裏還有老爺嗎!真是沒大沒小的野丫頭!”蔣氏此時像是終于捉到了花初七的錯處,一個尖銳的喊叫聲就忙不送的道了出來。她這話一出來更是讓花儒的臉上精彩了幾分,看向花初七的眼神越發怒氣。
蔣氏見此,連忙對着一邊看好戲的花夢裳抛過去一個眼神,花夢裳一接受到自己母親飽含深意的眼神,當下也是奸詐的點了點頭。然後尖着嗓子說道:“父親,我看姐姐啊,一定是從小野了慣了,仗着自己是嫡女所以有恃無恐了,哎,夢裳雖是庶女,卻是萬萬不敢如此的。”
呵,花初七低頭掩去了眼裏滿滿的嘲弄,手指平時的撩起了耳側的一縷墨發随意纏着,那閑适自得的樣子,看的對面三人更是面色變了一變。
不過她不說話,不代表花毅然這個小暴脾氣受得了,本來昨晚的事就已經讓他對着母女二人恨到了骨子裏,此時見她們竟然變本加厲的誣賴自己最敬愛的姐姐,自然是沒忍得住自己的脾氣,一通亂罵了出來:“你,還有你!兩個臭女人整天勾心鬥角的煩不煩,不就是嫉妒我姐長得比你們好看,出身比你們好,身份比你們高!一天到晚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活該一個醜了吧唧嫁不出去,一個又老不死的不受父親寵!”
這……還是她那個就知道埋她懷裏的小團子嗎?花初七嘴邊不自禁的蕩漾起了一絲笑,心裏被填的滿滿當當的全是暖意。看着這小家夥蹬鼻子上臉的樣子,竟覺得這般可愛極了。
不過除了花初七,其他人顯然是冰火兩重天的另外一種心境。對面坐着的蔣氏聽完花毅然這停都不帶停的罵聲,早就氣的額頭的皺紋都多了好幾道,她身邊的花夢裳更是一雙精緻的眼睛狠厲的瞪着花初七那處,像是要硬生生瞪出一個洞來才好。
“毅然,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狗聽不懂人話亂叫,你怎能和她們說的到一塊去。快些别說了,來渴了吧,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