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防守星區外巡遊的華夏偵察機,發現了一艘突然出現在中微子探測儀圖像上的異星族巡洋艦,距離“商洛”号與“朝歌”号重型護衛艦編隊,僅五萬公裏。
而在這架偵察機實時彙報時,又有新的兩艘異星族巡洋艦出現,距離五萬公裏。
最後,在偵察機被擊毀前傳回的最後圖像中,又有更多艘敵巡洋艦出現,距離同樣是五萬公裏。
一共有十二艘敵巡洋艦,浩浩蕩蕩開向防守星區!
在随即緊急的聯絡中,盛登雲和顔欽兩位艦長,向東方龍玉做了戰場彙報。
“東方指揮官,現在,它們來了。”
“商洛”号艦長顔欽,看着戰場星圖上出現的十二個清晰的目标,面色沉重。
“這麽多敵巡洋艦,都正在朝着防守星區的邊緣沖擊,它們的速度很快,計算機系統預計一天後駛近我們所在的防守位置。”
在戰場星圖計算機所預測的航線上,清晰标注着偵察機檢測到的各項速度參數。
在戰場星圖上,以“商洛”号和“朝歌”号重型護衛艦編隊爲空間球心,向外依次拓展标注着十個同心球面,從裏到外十層中每一層之間的距離,是兩萬公裏。
而剛才那十二個敵人目标,距離五萬公裏,是出現在以兩艘重型護衛艦編隊爲參照中心的3-17區星區。
而後,隐形的敵巡洋艦群,重新藏匿到宇宙的荒涼之中。
兩位艦長不約而同看着戰場星圖出神。
因爲不同以往那些小規模的交戰,這次敵人的數量出乎意料。
“我們現有的戰鬥機已經進行前推防守,但敵人數量很多,即使我們全部戰鬥機出擊,也不足以在短時間内造成有效空襲。
一旦我們護衛艦的位置被發現,寡不敵衆就失去了主動權。”
“朝歌”号艦長盛登雲,憂心忡忡說道。
在艦長盛登雲的腦海中,一場模拟的交戰場面出現:
敵十二艘巡洋艦即使遭遇前幾輪炮火攻擊,也可以繼續以數量優勢仍然可以強行突破,同時搜尋防守的華夏重型護衛艦。
一旦華夏重型護衛艦的位置被發現,在艦炮的火力對比上,“商洛”号與“朝歌”号是無法同時招架十二艘敵巡洋艦的圍攻的。
甚至對方隻需要數輪齊射,這六百米長的巨大護衛艦,防禦護甲都會在瞬間被蒸發瓦解!
最終,艦毀人亡!
但,現在還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敵人至少還得有一天航程,才能突入這個防守星區。
“不過,你們現在是安全的,你們現在保持着可見光屏蔽,他們沒有那麽容易發現你們。”東方指揮官回複。
兩位艦長點頭。
現在的“商洛”号和“朝歌”号重型護衛艦編隊,在隐身下靜止,不會暴露出現。
但,意外卻突如其來!
艦上時間,十點零五分。
僅僅敵巡洋艦群出現五分鍾後。
一發精準的光炮,一瞬之間穿透五萬公裏!它命中了“朝歌”号重型護衛艦的艦身!
“朝歌”号艦長盛登雲,在這突然急劇的震蕩中,失去重心,便下意識抓住了他身旁的副官!
而副官扶起了艦長盛登雲,二人冷汗激起,那對視的眼神中,全是震顫麻木,以及不可思議的驚駭。
敵人,怎麽會知道我們的位置!?
這不可能!
這怎麽可能!
來不及多想,盛登雲立即眼疾手快劃出操作欄,強行繞過備車階段進行發動機的緊急啓動。
整個艦身在忽然急劇攀升的推力下産生巨大慣性,一時間感覺上,那原本平穩的地面像列車啓動時,前後的方向感出現!
所有人都不得不抓緊身邊一切堅固的物體!
很快,“商洛”号和“朝歌”号重型護衛艦編隊,其編隊船隻尾部的推進器光環凝聚光芒,開始了規避機動。
穩住混亂局面後,副官向盛登雲報告剛才的損傷:
一發光炮,擊穿了主甲闆四層十六區的外防護層。
除一架戰鬥機不幸被貫穿擊毀,艦上無人傷亡。
而後,根據艦上天文台的觀測,盛登雲得到了一個讓他深感後怕的事情:
那不是隻有一發光炮的攻擊。
而是敵巡洋艦十二艘巡洋艦,同時在朝着這個方向射擊!
其餘的攻擊,掠過了重型護衛艦編隊,并沒有任何命中單位。
雖然可以肯定,那是一次試探性攻擊,敵人也并不知曉真正的編隊确切方位,但是世上絕不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在五萬公裏之外,面對靜止而且隐形的目标攻擊,而且是攻擊隻有數百米大小的目标,還能精準命中,簡直不可思議。
這就相當于一個人蒙着眼睛遮蔽視線後,光靠感覺朝面前開一槍,就命中了數十公裏之外一隻趴在靶心的蒼蠅。
盛登雲很肯定,自己絕對不會暴露。
如果早就暴露,那剛才打中“朝歌”号重型護衛艦的攻擊不會才隻是一發,而應該是十二發全中。
那問題會出現在哪裏?
敵人是怎麽知道會一定有目标在這裏?
一定是哪裏出現了問題!
正在細想之時,“朝歌”号的艦體再次震動!
減壓警報凄厲響起!
又有一發光炮,擊中了艦體!
“副官!再次通報商洛号!我們從7區轉向16區!加緊找出原因!我們要避免不必要的炮擊損失!”
盛登雲咬牙,怒吼道。
副官連忙點頭,發布了轉舵指令,并指示将艦橋駕駛室車鍾推擋,又提高了速度。
“老盛!老盛!真是他媽的沒完沒了了!敵人到底怎麽看到我們的!我也中彈了!”
還沒等盛登雲重新理好頭緒,“商洛”号艦長顔欽,一臉怒目猙獰,那火爆的嗓門使得盛登雲耳朵生疼。
“顔艦長!注意情緒别嚷嚷!你說的這我知道!我也在思考!”
盛登雲惱火,鼻子燒出了一氣說道:“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找不出敵人發現我們的原因,我們還會繼續被動挨打!”
“敵人是成妖了還是成魔了,怎麽越來越邪門,上次是天雷,這次就是炮擊,還跟開了天眼似的。”
顔欽叉腰,和盛登雲一樣,他也滿肚子窩火,習慣性右手握拳剛想砸點什麽,楞楞後隻得砸在左手掌心。
“哎!真憋屈!我們要不要開啓護盾?”
“不行!顔艦長,你忘了我們在可見光屏蔽下是沒辦法啓動防禦的嗎?我們一現形,就會立即被集火的!到時候就不是這一發兩發的事了!”
盛登雲語氣堅重,他明白一旦沖動貿然行動,後果不堪設想。
“先隐忍!敵人的數量太多了!當務之急,是找出爲什麽敵人能發現我們!”
“好吧,我們機動到新的位置。”顔欽悻悻點頭。
而後,“朝歌”号副官出示了剛才新的炮擊傷害。
盛登雲隻是看了一眼,便揮揮手指不耐煩關掉了。
這次命中的位置是在尾部,更加靠近動力艙室,後續由爆炸濺射,所産生的機械受損依然嚴重。
攻擊開始一次比一次更加精準。
艦體側面的輔機艙室被命中,空氣壓力泵失效,艙壁連同管路破損,導緻那附近兩條過道内的空氣快速流失至真空,破損處氣溫驟降絕對零點。
感慨萬幸,當時沒有人經過那裏。
但同時,這一次炮擊也令人慶幸之餘深感恐懼。
因爲這一次,穿透的位置,隻離聚變燃料艙,隻有短短二十多米!
一旦擊中聚變燃料艙,将引發戰艦殉爆,爆炸沉沒。
很快——
技師們重新啓動了備用機器,并開始工程作業修複破損的艙室。
副官還在焦急調查可能的原因。
盛登雲在緘默踱步。
艦橋内鴉雀無聲。
沒人知道,敵人爲什麽會打過來,下一發會打在哪裏,會有幾發打過來。
這些,在場所有人通通一無所知。
漫長等待之中,呼吸都顯得刻意,陰郁的氣氛籠罩每一個人心頭。
現在這種情況,隻得無計可施,屈辱一般聽天由命。
難道,真的到這裏爲止了嗎?
他曾想過這艘戰艦的無數種結局,無論在戰火中英勇沉沒,還是在船塢中榮耀退役,他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沒想過,可能會是這樣。
盛登雲苦笑。
他輕輕摸着艦長位置的座椅說道:
“老家夥,我們盡力了。”
他望着這艘滄桑而又戰功赫赫的戰艦,不免心生感慨。
他和這艘戰艦的感情,是很深沉的。
“朝歌”号重型護衛艦,已經是一艘二十多年的老船了,同時期服役的船隻,很多都已經在激烈的戰火中沉沒。
每一次的出征,再到每一次的返港,那艦身上殘破不缺的傷痕,都是九死一生的經曆。
人們都以爲,“朝歌”号從大氣層中飛往宇宙空間的航程,看一次就會少一次。
卻沒人想到,它竟然每次都能活下來。
盛登雲,自從接手成爲它的艦長,這一當,就是十年。
雖然技師和艦上官兵們都在抱怨,這艘戰艦早就該退役了。什麽鍋爐總是一壞就好幾天沒有熱水洗澡,電路老化嚴重,聚變引擎還毛病一堆,修都修不過來。
但盛登雲眼中,“朝歌”号重型護衛艦,依然是最好的重型護衛艦。
面對官兵的調侃,盛登雲爲此還曾笑說:“新式戰艦再好,不還是該沉就得沉,别看老套,那都是寶,新媳婦還比不過老情人呢!”
“我們可不想陪着你的老情人死,要死,也是選新媳婦。”官兵一同笑場。
說是這麽說,但真有這麽一天來到的時候。
盛登雲難過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是這艘船。
在他心中,“朝歌”号同自己十年風雨,它是有血有肉的。
它,會不會和孩子一樣,既會疼,也會心痛呢。
上了年紀,盛登雲心中也柔軟了,每有此刻,他隻得盡力不去想這些,攥着拳頭控制自己的情緒。
希望,現在戰局可以有些轉機吧。
盛登雲止住腳步,面容悲傷,凝視戰場星圖。
忽然!
下一秒!
像是聽見了祈禱!
盛登雲凝視的戰場星圖,那除了重型護衛艦編隊之外,本空蕩蕩虛無的畫面,有了一個清晰的形象浮現!
一個輪廓紅色的,帶着鮮明狹長外形的飛行器,在戰場星圖上投影了出來!
那是一架敵人的偵察機!
偵察機的周圍,還散布大群的三角戰機!
直覺告訴盛登雲,這是辛苦等待的破局之道!
他感到心頭好似烏雲綻開!一抹陽光明媚!
同樣的畫面,也出現在“商洛”号上。
顔欽的影像浮現。“老盛,怎麽說,幹他娘的一炮!咱們就馬上跑!?”
“事情要是有這麽簡單就好了。”盛登雲抱臂。“你想拿什麽幹?電磁炮?導彈!還是我們的主激光炮?”
見盛登雲反應平淡,顔欽自個琢磨說道:“好像不行,咱們攻擊就必定現行。”
盛登雲微笑,點點頭。
“顔艦長,正是如此。”
“那還是老樣子?”顔欽忽然大笑。
“怎麽,這次不惦記你軍艦上那九門主炮了?”盛登雲也跟着大笑。
“不惦記了!那玩意兒不好用!不好玩!”
“那行動吧!該我們和他們玩一玩了!”
顔欽笑揚起嘴角。“一個中隊夠不夠?”
“我覺得這個就夠!”盛登雲背着手,開始踱步,伸出兩根手指。
“兩個中隊?”
“兩個小隊就夠。”盛登雲再次止步。
“老盛,我覺得,你太客氣了。”
“噢?我客氣嗎?”
“客氣,太客氣了。”
“那欽弟,依你的意思,怎麽樣才不客氣?”盛登雲撸起袖子,玩味十足看着屏幕。
“起碼,桌子多一點,才能多招待客人。”
“好!你小子壞啊!讓咱們小夥子動起來!準備歡迎客人入座!”
即使新的炮彈,再次使得整艘船晃搖,即使一切在敵人光炮爆炸怒放的撼動中——
兩位艦長依舊大笑。
艦橋内衆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很快。
艦上時間,十點五十分。
阿甯收到了出擊命令,他将被編成三架戰機組成的小隊,輪次安排在十五分鍾後前往機庫,準備進行一項特别的任務。
阿甯整理了航天作戰服,準備接受新的小隊長命令。
他想再去看一眼武姬,他很擔心武姬。
但是,身份,該是什麽呢。
看着成像鏡,看着自己的掌心,阿甯心有不甘,也有愧疚,但刺痛更多的是深情起後難平的意。
他不知爲何,明明被如此明确拒絕後,他還是對武姬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像是肆虐的風暴侵襲一座天文台,看不到心心念念的星星。
這種想法,幾天來不停折磨着他的心情。
最終,他決定奔跑着去,還有十五分鍾,極限一點,來得及往返了。
這時不時就炸裂的爆炸,像是無形的劍剜着阿甯心口。
看一眼就好,隻要她一切都好就好,那也足夠。
光是想象武姬躲起來哭泣,又或是在孤獨之中抱臂而悲,阿甯就心情患失。
阿甯知道哪裏可以找到武姬,可真要去,邁步卻麻煩得很,短短的路,竟使他快快停停了很久。
而到了,他卻愣住。
十七号病房裏,有他很意外的一幕。
即使爆炸還在搖晃,燈光也在搖曳,一切都如此驚駭。
即使爆炸時不時驚起驚叫,卻很快會被嬉笑淹沒。
阿甯側立在門外,看到武姬和一個紮着短辮的小護士,正在柳初雷的病房内,二人正在嬉戲打鬧。
她們拿着柳初雷的人學着怎麽包紮和止血,全然不顧當事人的投訴和感受。
柳初雷還在昏迷,但十七号病房一切都沒有阿甯想象中,又或者潛意識中希望的那樣,那樣破敗不堪,甚至已經被炸毀。
一切是美好如初。
“你個小笨蛋就愛逞強,炮彈打過來的時候,船一震你聲音就這麽大!還說你不怕!”瞿靈捏着武姬小肉臉撒嬌。
“那也是不怕!我才不怕炮彈!隻是我還沒準備好!”武姬甜笑。
“下次不許跟着我過來了!武姬你個白癡!手又笨人又蠢,又幫不上忙!自己還會危險!”
“有你保護我照顧我!我什麽都不擔心!我們偉大的白衣小天使~”
二人笑時,瞿靈感覺門口有小響動。
瞿靈想探出去看看,卻隻發現門口隻有朵小玫瑰花,以及一個飛奔跑遠的背影,拐過了牆角。
“怎麽了,瞿護士?”
武姬起身,走了過來。
瞿靈悄悄捏碎鮮豔花瓣,并随手丢進門口垃圾桶中。
“沒什麽,隻是看錯了,我們回去吧。”
此時,新一輪的炮彈每隔一會就在“朝歌”号上炸響,人搖晃着視角也會跟着晃動。
瞿靈拍拍手,盯着搖晃的過道一會。
随後,她若無其事關上門,回到了十七号病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