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真君之言入耳，佛魔二身頓覺撥雲見月。
尤其是魔子身，最是欣喜道：
“對啊！”
“諸天佛尊，至少是個劫仙級别，相當于一尊先天神魔。”
“但同樣的級别，道行位格也有差别，計較起來那佛尊該是道門三位尊神的晚輩，單打獨鬥尚比不過任何一位天尊，如今三神都卷入不好說，靈寶天尊祂老人家既然答應了替你去拖延元始天尊，必定是曉得此界之事。”
“祂老人家出手，必不能丢顔面，想來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就該是秃驢們了。”
“不過破局之人會是誰呢？”
“靈山興許不那麽重視功德旃檀佛誕生，但【慈垢佛祖】關乎祂們能否解決苦界的麻煩，顯然是無比重視，一旦出現什麽意外，說不定包括當代佛尊在内的千佛萬佛，都要撕破臉皮不顧一切降生至搜神界内。”
“到時候，非要元始宗這種級别的道脈勢力也傾巢而出才能抵禦住了。”
“也不知那佛尊到底知曉什麽，如何就敢笃定，從苦界回歸的慈垢佛心能駕馭一尊至少是劫仙級别的佛陀身軀，且合二爲一後，就一定能化解【苦界】中醞釀不知多少年月的災殃代價？”
陶魔子這些嘀咕牢騷，剛吐出來沒多久。
正以【妙樹寶舟】橫渡源海的佛子身，也不知感悟到了什麽，面上滿是悲憫之色，一邊繼續屈指彈那驚神鍾趕走沿途襲來的諸多孽靈邪物，一邊則是默默傳音道：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大愚禅師轉世于【苦界】之中，适才有靈應佛音予我，言說佛門同道又造了許多殺孽，平白增添許多孽債，要我秉持未來佛法，将那污穢佛祖奪來，前往苦界消弭。”
“關鍵一刻，祂會助我。”
當佛子身這幾句話傳來。
陶魔子之面色，頓時飛揚起來。
原本已在醞釀的諸多慌張，即刻也消。
應驗了！
好嘛，非但靈寶天尊卷入。
如今還加了一尊“大愚禅師”。
陶魔子雖未曾真個修煉佛法，但畢竟從本尊那裏複制了諸多記憶，曉得大愚禅師是何等存在。
先前在長生界中顯聖時，好似隻是個很尋常的羅漢。
可要知道，陶潛能三教同修正是因爲有這位禅師贈予的半卷【未來佛法】，從當初所得志述來看，這位絕對是開宗立派，真正成佛做祖的強者，說不得就是未來的佛教新教祖？
不說旁的什麽，隻說在這個關鍵當口，陶佛子一降生出來，轉世後的大愚禅師就傳來靈應指點。
僅僅憑借這一點，就可隐隐猜出大愚禅師的位格。
至少，不會弱于當代佛尊。
……
按說得了這些保障允諾，陶魔子該很是安心，優哉遊哉繼續觀瞧混戰，好生看戲才是。
然而并沒有，此時他的眸光一點都沒有分去看那些仙佛厮殺，盡管其中許多位的道行境界都在他之上，有諸如廣成子、降龍羅漢這些數千年道君級别，更有諸如藥師如來佛和燃燈道祖這二位無上強者。
但祂們的鬥法，對于此時的陶潛全無吸引力。
他的眸光，乃至于【演天蟲】的注視，全都落在那已漸漸被無窮無盡的慈垢佛子改造成【佛母胞宮】般環境的世界秘核之内。
慈垢佛祖，正自成型。
搜神界的養料，正被其鲸吞。
自陶潛修行以來，他已瞧見過許多表面是仙妙之身，實則乃異化軀體的存在。
但過往那些加起來，都遠遠不如這尊慈垢佛祖。
真正意義上仿佛無有盡頭，無有極限的漆黑佛光，自那法身内湧出，似乎随時可能突破搜神界的限制，進入大淵源海之中，甚至于漸漸擴散至諸天萬界。
令陶魔子都感到詭異驚悚的是，佛光中，并無絲毫惡意。
盡管其中所蘊着的，是一種極緻的污染。
一旦其由虛化實，觸及任何生命，都可讓其心魂軀體徹底解脫限制，肆無忌憚的獲取力量，并不必支付任何代價，隻因這些力量并非是向外索取，而是向己索求，如此自然就無因果，也無孽債。
粗略看來，倒真像是史無前例的大道。
仿佛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超脫。
不！
是大超脫，大自在。
“這便是大成之後的慈垢佛法？”
“若本魔子也願皈依，我将獲得何種力量？”
魔子身心頭不由自主閃過此念時，腦海中竟真就浮現出了答案。
以他如今的道行境界，以及所修大道，一旦徹底放縱，身上體内的一切都将迎來爆炸般的膨脹，無限似的提升。
甚至具體爲何，能獲得哪些偉力，都一一湧出：
“我若皈依，恐怕當場就可稱作佛祖。”
“我那萬煉靈神法身，将輕易碾碎最後一關，直接晉升爲圓滿大成之境，變作【萬煉萬慈萬福佛陀金身】。”
“我所修秘魔舍身斬孽劍術，将化魔爲佛，蛻變爲無上至慈佛陀伏孽心劍。”
“我所煉得之伏淵大陣，連同其中的百萬太上魔兵，以及魔犬，孽母菩薩等等，都将跟着我一同蛻變，變作佛兵佛靈佛母，大陣也将變作【諸天萬佛伏孽降魔度淵大陣】。”
“甚至我這脫胎于靈寶陶潛真君的魔子身，也将掙脫那心魂枷鎖，不再受本尊轄制，一躍而成爲一尊新的佛陀。”
“名諱嘛？”
“不若就喚作【無上至仁至慈萬福未來佛祖】如何？”
“啧啧，這些誘惑好生浮誇，好生虛僞，本魔子心性已定，秘魔中興之主才是适合本魔子的稱号，即便真拿一尊佛祖名頭來換，也是不成的，去休去休，莫來侵擾。”
陶魔子自問自答間。
大量演天蟲絲湧來，鑽入其體内，随後将那些無聲無息侵入的慈垢佛光，以及藏身于其中，至少達億萬之數的慈垢佛子硬生生拽了出來。
污穢一去，幻象全消。
主動去觸碰污穢的陶魔子，此時深吸一口氣，暗道一聲厲害。
随後便借助演天蟲的神威偉力，硬生生穿透那漆黑佛光，而後下一刻，窺見了那幾乎已經孕育出八成的【慈垢佛祖】的法身模樣。
瞬息，陶潛面色變得慘白，頭暈腦脹，胸腹翻湧。
能讓他有這般反應，慈垢佛祖之身，自是非比尋常。
那赫然一尊頂天立地的偉岸佛陀！
如今雖隻是“虛無之态”，但那臃腫、肥碩、腐爛的法相，依舊讓陶潛、魔子身與佛子身都驚駭莫名。
諸如膿包、囊腫、肉芽、疱疹等等模樣的物事，與毛發無異，在其身上實屬尋常。
其餘惡物、異物，讓三人都不願直視。
仿佛這世上一切的污穢與腐爛，都集于其法身上。
偏生這般污穢堕落，釋放出來的炁機卻漸漸從邪孽開始轉變爲慈悲、憐憫。
那法身，也從蹲伏變爲盤坐，甚至開始披上袈裟，湧出佛光，生出的千手、萬手更開始捏作一個個度化蒼生的佛印……
陶魔子有道行，還能借用演天蟲之威，是以依舊能識得真面目。
可若是尋常修士，或是衆生去觀瞧這尊【慈垢佛祖】，所瞧見的将不再是污穢堕落，而是聖潔、悲憫，是一種宛若“慈父”般的包容放縱，并要将己身之榮光與修行，無私的盡數賜予衆生。
若這是僞裝，是一種欺瞞。
那其實甚好破除，大淵神魔、諸天道脈都有各自壓箱底的手段可以破除心魂上的污染。
可偏生這尊佛祖還真不是，演天蟲畢竟已吞了整個搜神界，是以窺視到了更多秘辛，此時傳遞過來：
“慈垢佛祖之法身正自發生……且遠勝從前。”
“慈垢佛祖得以證悟佛陀果位，乃是因了過往所發宏願：願散盡一切，以濟蒼生。”
“異化前與異化後，此宏願不曾有變。”
“也因此宏願，堕魔的【慈垢佛祖】将突破劫仙限制更進一步，若其佛身複活，佛心回歸，合二爲一後，将己身血肉分潤給所有佛界生靈吞吃，可使得諸天佛界所有生靈一同躍升，獲得百倍乃至于千倍的力量。”
“衆生孽力，再反饋慈垢佛祖體内，可使得慈垢佛祖一舉踏足混沌境，乃至于混沌之上的……未知之境！”
……
“嘶！”
“好邪性的佛祖。”
瞧着演天蟲不斷傳來的秘辛，陶魔子倒吸冷氣，咬着牙道。
他本已經很高估慈垢佛祖的破壞力，但也就是認爲這尊“腐爛巨物佛祖”的誕生會将搜神界毀于一旦。
卻不想，還是低估了。
這勞什子慈垢佛祖誕生後，要毀滅的，首先就是被諸天佛教庇護的那一個個大大小小的世界。
祂無比慈悲，無比慷慨，将所有生靈都視爲子嗣，願意奉獻己身，幫助每一個佛界生靈提升。
“集體飛升！”
“啧啧，也不曉得那當代佛尊是否看穿了這一點，祂所想着的，将慈垢佛祖複活過來，可以解決靈山頑疾【苦界】的存在，可以幫助瀕臨毀滅的佛界生靈……這些的确是真的，隻是那拯救的方式，卻未必是祂所願意的。”
“那佛尊或許真就願意，誰知道這位‘便宜師祖’有沒有也被慈垢佛塵污染？’
“嗯？”
正嘀咕着的陶魔子，這一刻好似發現了什麽。
其面上眸中，皆露出驚駭之色，忍不住驚叫道：
“糟糕！”
“還真被本魔子說中了？”
驚呼中陶魔子即刻轉頭卻看仙佛戰場。
因了他那個馬甲【太虛真人】的幫助，本該處于弱勢一方的元始宗，從一開戰就壓着靈山衆佛在打。
哪怕靈山一方有藥師琉璃光如來這尊級别的佛陀壓陣也無濟于事，畢竟對面也有靈柩一脈的祖師【燃燈道祖】存在，兩相抵消，隻能任由麾下仙佛公平鬥法厮殺，好分個勝負。
也沒有讓觀戰的衆多神魔、道脈等待太久。
随着“兌子”的激烈進行，一位位仙佛紛紛被送回各自的道場。
很快的，當最後一位【降龍羅漢】被元始宗一方的八臂降魔三太子用火尖槍生生捅死，将其送回靈山後，誰都能看出勝負已分。
唐國，小靈山，佛音佛香仍在，卻再不見得一尊羅漢，一尊菩薩，甚至于連八部天龍衆，還有揭谛、護法金剛等等，也都盡數被送走。
若不去瞧那尊【藥師琉璃光如來佛祖】的話，此時的搜神界，完全可以說一句“無佛”。
那些宮觀寺廟，那些泥塑神像，都成了無主之物。
元始宗一方，大獲全勝。
所有觀戰者在大感無奈、肉疼時，也覺不虛此行，紛紛感歎道：
“好一場仙佛大戰，卻不想是元始宗一方勝了，看來搜神殘界也有新主了。”
“此結果倒也屬應當，諸天佛教用毒計謀劃搜神界，此秘密卻被元始宗一方先行得知，這才能提前勾連這般多盟友，最後更請來了元始衆仙，乃至于【燃燈道祖】都下界督戰，這般下血本，再勝不得，隻怕是要驚動元始天尊祂老人家去。”
“可笑靈山秃驢們，辛苦算計，最終落了得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哈哈哈……。”
“有甚好笑的，秃驢們虧大發了，我等就不虧了？我【禁山府君】一脈耗盡資糧所建九幽地府，此番隻怕要被元始宗盡數奪去，可恨那金蟬子，故意示弱來當鎮地佛陀，先前我還當他是修佛修得腦子壞掉了，如今看來本君才是醜角？”
“搜神殘界這般巨大，資糧無數，靈材無盡，即便是元始宗也不可能全吞了吧？不若我等聯合起來，與燃燈道祖商量商量，元始宗吃肉，總要留口湯給我們不是？”
“呵，你沒出一丁點力氣，還想從元始宗嘴裏搶好處？先舍了你家基業，去元始宗的【長生仙朝】混個一官半職再說吧。”
……
所有神魔、道脈似乎都覺塵埃落定時，陶魔子心頭卻是警鍾轟鳴。
其眸光，全部凝聚于搜神界僅剩一佛【藥師如來】身上。
強烈的危機預兆，幾乎快要淹沒陶魔子，演天蟲則再次發威，提前三個呼吸推演并窺見了“未來”，并傳入其腦海。
頓時，魔子身也顧不得斯文、風儀，在心頭連連催促大喊道：
“陶佛子！”
“陶秃驢！”
“快，快些來，這藥師如來要發瘋，祂要用【藥師琉璃佛陀金身】作筏子，将十萬億佛土内所有的慈垢佛塵都吸出來，然後盡數灌注到這尊新慈垢佛祖體内。”
“我甘霖娘，這分明是要強**搜神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