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界修行法脈,除卻主流的道佛魔妖,還有大量旁門左道,不下數萬。
但少有與“機械”相關的,至多也就是【天工樓】、【傀儡宗】、【魯家】這一類走上古機巧之道的法脈,與機械異種尚有些差别。
魔佛寺煉大慈大悲大超度菩薩,實則隻是當做魔佛武器在煉,并非真個專精此道。
反倒是他陶潛,麾下有個廉精兒,乃實打實的機械異種生命體。
來曆神秘!
手段玄奇!
降伏那域外來的異種後,成功種下造化病毒。
“據廉精兒言說,隻要菩薩相融,病毒立刻便可發作,再加上他的隔空指揮,即便無法将所有菩薩奪來,也至少能奪個三分之一,乃至于半數。”
“加之甄不癡心魂内的記憶也有描述,三尊羅漢的打算:趁着法會将寶材聚合,一股腦将剩餘菩薩煉了,無垢佛子搶的這一尊也當成半成物加入進去一起煉,最是省事。”
“現在,隻等這法會進行了。”
“前二日,辯經演法,明面應是無事發生,暗地裏則是各自謀算。”
“第三日,那程羅漢與大愚禅師的對決,也将是各方發動,決定錢塘省、天南省以及妖妃元明真歸屬的時間。”
“如今省城内外,超凡大軍的數量隻怕已過二百萬之數……當然,都是些寶材煉材而已。”
“真正博弈的,目前似乎隻有魔佛寺、天南高家這兩方,還有藏在暗處的我,大自在寺算是湊個份子。”
“第一日我且先看着,第二日再施爲設法讓魔佛寺去侵襲天南……”
禅院内,與雲容一起耍了豔屍的陶潛,心底正思量着。
忽然也就是這個時候,體内人道氣運驟生變故,一道悸動感傳來。
卻是身融天軌的鄭隐傳來的訊息:已聚齊了人,但仍需見上一面,以真人之身份經曆懾服諸人,明證志向,引爲同道。
收到訊息,陶潛也顧不得聆聽禅院外那些瞧熱鬧之人對豔屍身段的諸多評語。
攜雲容回轉靜室作遮掩,旋即響應鄭隐的天軌秘術。
輝芒一閃,陶潛身形無聲無息消失在靜室内。
……
陶潛去見那幾位同道秘黨時,禅院外,被夫妻二人耍弄一番的豔屍面若寒霜,惱怒不已,飛速将衣物穿好,心中暗道:
“可惡,若非我這身子乃是催熟成的,短時間内複原不得那【天妖佛母法相】,我必要将這對不知好歹的奸夫銀婦挫骨揚灰。”
“哼,此事未完,我豔屍向來是想要什麽便有什麽,何曾受過這般的奇恥大辱。”
念頭落下,豔屍馬不停蹄便往那雲頂金光靈山之巅而去。
那處,既是三位羅漢參禅悟道之地,也是魔佛寺錢塘分寺衆長老、弟子等等核心存在議事之地。
先前陶大真人聽到那禅院寺廟的名字時,心頭頗爲無語。
不過此類遭遇太多,他早已是見怪不怪。
那金光祥雲生發之禅院,名爲……小雷音寺。
旁人要入,自要經過諸多檢查。
豔屍身爲蓮殺羅漢愛徒,則一路通暢。
這金光山上諸多魔僧、僧官們,其實剛剛都瞧見了豔屍出醜的景象,但攝于她的淫威,無人敢多嘴,連私底下的讨論都不敢。
可他們不敢,卻不代表那些客人不敢。
多的是粗莽之輩,雖沒有大肆宣揚,但一些嘀嘀咕咕免不了,俱鑽入豔屍耳中:
“啧啧,看不出來啊,好清純、懵懂的尼姑,竟是這般人?”
“看走眼了吧,什麽妙善師太,分明是先前那個豔屍菩薩變作的,先前當面勾搭無垢佛子不成,被妙音女菩薩呵斥,卻不想賊心不死,轉頭倒弄了個變化,要玩三人行的戲碼,又遭一回耍弄,何苦來哉。”
“嘿嘿,老道我倒是理解豔屍前輩,你們瞧瞧那二位,佛子俊俏,菩薩莊嚴,若能與這夫妻厮混一番,要我折壽十年也是願的。”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一個蛻凡境的醜陋魔修,與那兩位站在一起都是饒恕不得的罪過,還想沾染那真佛菩薩的身子,隻想想就讓老子惡心。”
“貧僧也是不解,既然無垢佛子能與魔佛寺混在一起,想來也算不得是佛門正宗,緣何屢次拒絕豔屍道友,須知她身兼三法,外相也是天底下稍有的大美人,雖名聲有些不好,但也不能說是辱沒了那二人吧?”
“有何理解不了的,人家郎才女貌,有十世緣分,今生要共證大乘的,哪裏容得旁人插足?”
“沒錯,莫說是豔屍菩薩,估計就是那妖妃元明真要插足進去,也絕計是做不到的。”
……
諸多議論聽來刺耳,但法不責衆,豔屍心急告狀也不好發作。
隻得快步入了那喚作“小雷音寺”的禅院,剛踏足如來大殿,倉促瞥一眼。
殿内三方寶台,早已坐滿了人。
分别按照地位尊卑而盤坐,且都有着非同一般的裝扮。
有些扮作金剛,有些則化爲揭谛,亦有比丘尼、優婆塞等等。
若有凡人誤入殿中,第一印象會覺此地乃是真正的西天極樂,真佛寶殿。
豔屍當然,她也不看旁的,隻瞧向上首的四個尊位。
空蟬、蓮殺二羅漢在,再正常不過。
倒是那“程羅漢”竟也有個位置,若讓外來的那些客人瞧見,保管個個都要驚駭,畢竟程羅漢原先不過是個凡俗軍閥,怎一步登天就與魔佛寺出來的三尊羅漢平起平坐了?
豔屍倒是曉得緣由,也不複雜。
隻一個:程羅漢有成就羅漢果位的天賦。
魔佛寺收人的宗旨與靈寶宗頗爲相似,百無禁忌,來者不拒。
豔屍依次施禮,尤其對那居中盤坐,正有着古怪舉動的老僧最是尊敬。
那老僧,着青色佛衣。
隻穿得不太正經,肚腹、肋下都露了大半。
滿臉不羁,喜笑顔開。
同時持着一柄小刀,正在削自己的血肉。
每削一片,他笑容便濃一分,好似這是什麽歡喜事。
肉片分離落地,無有傷口,不流鮮血,隻佛光一閃便又複原。
除了下一刻,老僧見豔屍趕來施禮,笑嘻嘻削下一塊大的,血淋淋,且散發着極其濃郁的香氣,切片處更是迸發佛光,色澤飽滿,令人食指大動。
老僧将肉片遞向豔屍,同時開口道:
“師侄女,可要嘗嘗師伯的肉?”
“剛切下來的,鮮美極了。”
正滿心惱怒,惦記着告狀的豔屍,心神唰一下冷靜下來,隻差渾身冒出冷汗。
開什麽玩笑?
魔佛寺誰不曉得,屍毗羅漢的肉,有着大名堂。
那肉喚作【佛陀香肉】,的确是鮮美無雙,且吃下後有大好處。
但下場也簡單,哪怕隻吃一口,日後不管是軀體還是魂魄,哪怕是轉世重修,都不可能逃出屍毗羅漢的手掌心。
這種肉,誰敢吃?誰願吃?
豔屍連忙幹笑了一下,搖頭拒道:“師伯厚愛本不敢辭,不過豔屍剛複生,還吃不得葷腥,需吃素幾年。”
被拒後,屍毗羅漢很是孩子氣的撇撇嘴,徑直将肉片塞入自己口中,四十顆大白牙撕咬啃噬起來。
汁水四濺,肉香更濃。
屍毗一邊咀嚼,一邊嫌棄道:
“師侄女不識貨便罷,怎編借口也不費心思。”
“葷腥你吃不得,那俏和尚的身子你倒饞得不行,被人打了一回臉不夠,還巴巴送第二回。”
“那兩個小娃娃雖然不是自在寺、轉輪寺、觀音寺這些老對頭家裏出來的佛子菩薩,但實力也不差多少,根腳靠山也不比你差,甚至還好些。”
“隻說那喚作無垢的俏和尚,他師尊清淨老兒……他娘的,雖然早先聽過這老兒的名字,卻沒想到那般兇,一根加持神杵,差點把老和尚我腦瓜子錘爆,還好老和尚手段也不差,勉強鬥了個來回。”
“那老兒放心将兩個小娃娃交給我們,應是确定要入魔佛道統了,如此便算是自己人。”
“師侄女你那告狀的心思還是放一放罷,師伯我不會出手,空蟬滑頭更不會幫你,你師尊雖寵你,可他一個人卻是敵不過清淨老兒的。”
“你若是手段足夠厲害,能将那俏和尚拐上床去,誰也說不得什麽。”
“你要是想讓蓮殺幫你捉人,剝光了送給你……啧啧,現下倒是能成,不過師弟你自己想想後果,說不得清淨老兒馬上就殺來,用那神杵敲你一頭的包,令你提前過一把佛陀的瘾,哈哈哈。”
此刻如果有外人在,一定會驚訝先前不曾出場過的屍毗羅漢,竟是個話痨。
而且性情話語頗有童真意味,似是已達返璞歸真之境。
也不知有甚好笑,殿内完全回蕩着這羅漢的笑聲。
不過他一番話,也将情勢講了個分明。
果然,盡管她下一刻用哀求目光,看向四尊位上那執着血蓮的羅漢。
可一向寵她的師尊,此刻卻也跟着搖頭道:
“你師伯所言無差,對那兩個小娃娃,不好用強力。”
“那南海的清淨老兒正在度道化大劫,先前來了一趟,與我們定了交易,取走了些魔佛經冊,度劫後他開别脈,我魔佛寺又将添一支強大法脈。”
“爲師修爲手段,尚不如清淨老兒。”
“我若強來,清淨老兒說不得也要硬來,将你我師徒打殺了去。”
“先前你自忖手段了得,與我保證絕不會出錯,我才助你變化,現下看來你那天妖秘法,不可能拆散十世怨侶。”
此言一出,豔屍頓感絕望。
她剛轉世歸來,就連身子都是催熟的,尚不知曉這世上變化。
時日雖短,可諸多情勢早已不是她在南粵逞兇時的樣子。
那時的洞玄境,尤其她這等大派弟子,足可在一省地界内稱王稱霸,攪風攪雨。
可現下,洞玄遍地,天驕處處。
各種老怪物,也都已入世。
變化緣何這般劇烈?
無他,禁法徹底碎裂,連殘存的威力、痕迹都沒了,隻留下幾根孤零零的天軌,屁用也無。
修行界與凡俗世界,幾乎快要融合在一起。
更别說,大淵域外也在緩緩交融進來……此界之未來,怕是多寶這等擅推演、算計的,也瞧不真切。
見豔屍露出頹色,蓮殺不由心生不忍。
他确是極爲疼愛寵溺豔屍,連忙又接着出了個主意,傳音道:
“好徒兒你莫要惱,常言道好事多磨。”
“那二人是【十世怨侶】,前九世已攢了極爲磅礴的玄妙劫氣,你若能得了二人幫助,日後要證菩薩果位便多一絲可能。”
“不過要介入這等多世怨侶之中,卻不是一件易事。”
“這樣,你且先與二人爲友,待我回了本寺,耗些代價去請【大歡喜魔佛】賜一件寶貝,隔空給那二人下個孽緣秘咒,再将咒根種入你的牝戶……如此你三人的命數劫氣就将糾葛在一起,非要共參歡喜才能解咒。”
“事後你三人都有好處,想來如此做,清淨老兒也說不得什麽。”
……
蓮殺說完,原本還有些頹喪的豔屍,頓時面上浮現出明豔之色。
殿内正暗自嘲笑,看她出醜的一衆弟子長老,見此一幕,紛紛生出同一道心念來:不必說,蓮殺羅漢出手了,隻是不曉得出了什麽主意,讓豔屍自覺能得逞?
尋常弟子不知,身爲蓮殺羅漢師兄的空蟬羅漢,轉瞬便猜了出來。
“要強行介入十世怨侶之中,除卻請動【大歡喜魔佛】他老人家賜寶賜法,無有第二種可能。”
“隻是誰不曉得,大歡喜魔佛胃口最是大,蓮殺這回隻怕要出大血了。”
這兩道心念落下後,空蟬目光在師徒二人間掃了一眼。
而後,又看向自家弟子甄不癡,暗自笑道:
“欲度劫先入劫,同樣是謀劃擋劫,師弟手段與運道遠不如我。”
“我能尋到甄不癡這等好苗子,他卻沒得選。”
“師弟道化劫的最大威脅是‘親劫’,是以他認定豔屍是擋劫之人後,便将她當成是女兒在養。”
“這父女情真得不能再真,不過瞧這模樣,日後劫數迸發,蓮殺師弟隻怕根本下不了手去殺女,反可能自我了斷,以畢生修爲成全了豔屍這女娃娃。”
“我曉得這點,屍毗師兄更是看得明白,隻是恰巧都忘了去提醒蓮殺師弟。”
“師弟雖注定要殒命,但也是這段時日他受用着天倫之樂、父女親情的代價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