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潛這厮,如今營造出的蟾宗馬甲,實則是借了人家祖靈的樣貌。
單從外貌來說,的确極有說服力。
再說修行界中大部分的稀罕寶貝,都有着無法豁免的代價,越是強大越是如此。
是以聽他這般說,多數修士便都信了。
甚至還有些良善的志士,瞧他先前被圍攻而心有不忿,此時紛紛開口安慰:
“林道友莫要介懷,那四位道友許也樂見如此,所謂不傷和氣,點到爲止嘛。”
“正是正是,四位都無受創,隻昏迷在地,再合适不過。”
“道友這寶貝真個是稀罕又兇殘,聽這名字,莫非是九蟾宗秘藏的異寶?”
“必定是了,說來我所屬宗門與蟾宗有些交情,曾聽聞蟾宗有不少隐世的太上長老,皆選擇在外秘密培養傳人,不去本宗奪真傳位置,想來道友便是某位蟾宗長老的弟子了。”
“林道友這般手段,這般風儀,卻是比蟾宗當代真傳第一劉承顔道友還要強大些。”
一衆志士,正安慰陶潛時。
他自己一邊客氣的回話,一邊則陷入了小小糾結中。
他現下仍舊拿着【蟾神瓦當】,瓦當微微顫着,竟傳遞來一道預兆。
“什麽?隻要我砸自己一下,就能得賜強大蟾宗神通?”
陶潛瞬息讀懂預兆,随後無言。
他捏着瓦當,蠢蠢欲動。
恍惚中,他似乎瞧見域外某處神秘之地有目光投來,鼓勵着他,誘惑着他砸自己一下。
“砸吧!隻要砸一下,頃刻得大好處,回報率非比尋常。”
“砸了雖有痛楚,卻無傷勢,可得神通,可得異寶。”
“劃算,太劃算了。”
“呸,當我陶大真人是什麽人了,不砸。”
暗罵一句後,陶潛耗了不知多麽巨大的毅力,以及自身異樣魂靈,終于無比艱難的拒絕了這個請求。
幾乎也就是這一刻,瓦當停止震顫,那不可名狀的目光收了回去。
但讓整座隐龍山震驚,颠覆過往觀念的一幕奇景,驟然發生:
衆人隻見得那林孺牛道友頭頂,猛地裂開一個虛空豁口。
内裏“呱呱呱”之音不斷,随即便見得濃郁到無法置信的福運金光湧出。
金光一入現世,竟是瞬息化作一枚枚镌刻着三足金蟾的足金元寶,以及一顆顆散發着淡淡福緣氣息的寶珠。
伴随着嘩啦啦的巨響,如同瀑布,如同小山般,将林孺牛埋了進去。
所有人!
包括嬴青帝、鍾紫陽、陳希夷這些真正的天驕強人。
也被這突兀一幕,驚呆了刹那。
這算什麽?
衆人既驚駭又疑惑時,卻有不少對九蟾宗頗爲了解的修士,此刻驚呼解惑。
“有傳言說,蟾宗弟子若是能得域外蟾神的喜愛,偶爾會被賜予神通法術,或是金元寶珠。”
“原以爲不過是虛假傳說,如今看來,分明是真的。”
“林道友的身份毋庸置疑了,必是九蟾宗某位老前輩的秘傳弟子,且還入了域外蟾神之眼,真個是讓人豔羨啊。”
“這些财貨寶珠,瞧來似對林道友這等高階修士無用,但積少成多,卻也是一大筆修行資糧。”
“怪道修行界中都說蟾宗弟子不差錢,今日一瞧,果是如此。”
“的确是這般,但也莫要誤會,據我所知,似林道友這般豪富的,蟾宗也無幾人。”
……
祖龍殿前的議論聲,比先前立刻要高了幾個度。
很好理解,先前陶潛用瓦當砸人來結束戰鬥,實在算不得多麽精彩。
哪裏像現在,場中有一個算一個,都差點被足金元寶和福緣寶珠的輝芒閃瞎了眼。
因“修行之事皆有代價”這條鐵律,修行界中的諸多修行者,流派衆多,共同點是大部分都有一些怪癖,或者說是缺陷。
其中最多的一種,便是窮。
如今瞧見陶潛忽然就被賞了這如小山,如瀑布的金元寶珠,眼眸都是微紅,與此同時倒也再無人懷疑林孺牛的根底。
九蟾宗雖是旁門左道,但名聲卻比一些正道宗門還要好,而且他還得了域外蟾神的好感,外加祖神異寶的承認,場中再無一人會認爲他是魔宗或是方士的細作。
而差點被金元寶珠掩埋了去的陶潛,現下正陷入懊悔之中。
寶山内,他身前正有唯有他能瞧見的虛影,正在緩緩潰散。
這些虛影!
或是神通道術,或是域外寶貝。
陶潛來不及多看,隻排在最前方的一件,就讓他眼睛也紅了起來。
那物,似是一枚銅錢,左右兩邊生有飛翅,表面則镌着神秘銘文,隻一看便知是比蟾神瓦當還要稀罕的寶貝。
“落寶金錢!”
所有虛影散去,陶潛也被動感知到了那寶物的些許信息。
頓時,更悔。
捧着那蟾神瓦當,默默嘀咕:
“我如今再砸,能否把寶貝給我?”
說完後,瓦當卻是動也不動。
毫無疑問,答案是不行。
陶潛明白過來,他這是一不小心錯過了一次機緣。
“适才我借了蟾宗弟子身份,用九蟾珠、蟾神瓦當,接連砸暈了四個強人。”
“這番表演,讓域外蟾神欣賞到了,所以才賜了這麽些金元寶珠過來。”
“但這些财貨不過是小賞,真正的大賞,仍需我砸自己方有。”
“那些潰散的虛影,便相當于是神通寶物目錄,我若從了,随機得一樣?”
這些念頭翻騰出來,陶潛頓時更加知曉域外蟾神的性情。
富裕又愛看直播的死宅無疑了。
“好家夥,若我砸了,祂就是我榜一大哥?”
痛失好寶貝的陶潛,隻得自顧自的吐槽一句。
旋即,他醒轉過來。
瞧見周遭一道道充滿着嫉妒、羨慕的目光,不由暗笑,收獲還是有的。
他本想在解決陰素素、徐文開、鄭仲熊、蕭靈兒這四人後,取出谷神簋,催發這寶貝,将自己的志向顯露出來,免去嫌疑。
如今省了這一步,完全坐實九蟾宗弟子的馬甲。
若蟾神丢下來的是如同“蟾神瓦當”、“落寶金錢”這一類的寶物,陶潛必不舍得交出去。
但隻一些金元寶珠,他卻不稀罕。
當初在登仙島,他煉化九蟾珠時,這些都是副産物。
由得門中一些小妖、低階弟子撿拾,如今自然也一樣。
連思量考慮一下都沒有,陶潛當着衆人的面,一揮手,廣場上堆積如山的金元寶珠立刻凝成一座耀目金山,往秦明、戴飛蓬所在飛去。
這兩位,正好掌祖龍社的法寶、财物之事。
同時,陶潛的聲音傳來:
“此等财貨,與我無用,贈入社中,随意取用。”
這一幕出現,衆人紛紛将嫉妒目光收回。
面目轉換,大肆稱贊起來。
“林道友大氣!”
“不愧是蟾宗高徒,視金錢财貨如糞土,吾輩楷模也。”
“佩服佩服,吾不如林道友。”
“得這般多财貨相助,至少可再救下數十萬新月百姓,大半功德應是林道友的。”
“慚愧慚愧,先前還曾疑過道友,該打臉。”
……
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将陶潛往高處捧。
一時之間,倒是将陰素素、徐文開等四位洞玄強者遺忘了去。
直至嬴青帝站出來,又将衆志士修士勸回殿中。
“有過這一遭,想來無人再疑我林兄弟擔任糧草官的資格。”
“時辰緊張,耽擱不得,速速進入下一項事務。”
他一定議,無人反駁。
陰素素、徐文開、鄭仲熊、蕭靈兒醒來後紛紛都覺羞臊,四打一卻先後被那喚作“林孺牛”的蟾宗隐修先後砸暈,顔面大丢卻也不好再來尋陶潛的晦氣,都贊同略過适才沖突,繼續商議新月起事的諸多細則。
又過得數個時辰,經過多次争吵後,終于議定所有事務。
此時天光漸黯,臨近黃昏。
祖龍社衆代表、社員本該四散而去,于明日,同時在新月省各城各縣發動起義,同時毀去那一座座七邪神機,進而再奪取控制權,争取以最短時日将偌大新月省全部奪取過來,再合力圍殺七邪宗。
速戰速決,絕不給七邪宗搬救兵的機會。
不過就在要結束時,嬴青帝卻又攔下衆人,随後一臉誠真,對着殿内一衆神仙妖魔志士修士拱手施禮道:
“吾嬴青帝本是個蹉跎度日,屢次失敗之人,如今承蒙諸位看得起,推舉我做頭領,共建祖龍社,拯救萬民。”
“也好叫諸位兄弟知曉,青帝過往舉事革新數十次,皆以失敗告終卻始終留存性命。”
“非是我貪生怕死,實是自覺大任在身,不敢死罷了。”
“青帝身負始祖皇帝血脈,更在幼時夜夢祖宗,非但得傳一卷【始皇證道經】,更由祖宗帶我神魂夜遊域外諸天,大淵萬界,得了許多寶貝,煉了些許神通,我能屢次在諸多兇險中保住性命,正是依仗了這幼時機緣。”
“然此次,那大冊傳來預兆,不論成敗,必是我最後一次行這革新造反之事。”
“若成,正好。”
“若不成,諸位兄弟也莫要救我,由得我嬴青帝身死便是,此是吾之命運。”
“隻願吾道不消,傳于諸位,莫讓此國此世,落入那些妖魔鬼怪之手。”
……
這一番話吐出,殿内衆人頓時露出驚詫神色來。
若是衆人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首次。
嬴青帝,披露自己的底細。
祖宗托夢授證道經?
攜其神魂遊曆大淵?
祖龍殿内,衆人都是驚訝于嬴青帝突如其來的坦誠。
同時心底也是紛紛嘀咕起修行界以及凡俗世界共有的一樁秘聞傳說來,那便是始祖皇帝的死與活?
多數人都認定,始祖皇帝已殒命。
少數人則說,始祖皇帝非但沒死,還去了域外,且已成就劫仙,乃至于更高的境界。
如今嬴青帝這一番話,倒是後者結論的佐證?
這麽一想,殿中許多人紛紛興奮起來。
當然,陶潛、林不覺、鍾紫陽、陳希夷等十人卻不這麽想。
他們十位,聞言後隻心底冷笑的同時,不由皆是想到:此獠隻怕又要耍弄什麽陰謀詭計。
“這厮要搞什麽?”
“連鍾紫陽、陳希夷這些明面上的核心成員都不知曉?”
陶潛動念時,果然嬴青帝又繼續開口了。
“昨夜吾修煉《始皇證道經》,除卻得了那預兆外,還得了一件寶物。”
“那物,喚作【祖神碑】。”
“此寶乃是應運而生,将自天外而來。”
“諸位也都知曉那祖神禁法崩解已久,大半碎片墜入凡俗,各自化生成異寶,就如林兄弟所得谷神簋。”
“然也有些卻遺落域外,與大淵内一些異物結合,化生爲新的寶貝,那碑正是如此。”
“昨夜我修證道經時,心中感念諸位兄弟聚義祖龍殿,感念新月萬民乃至于長生億萬民皆有了希望,誰料因此生出交感,使得那碑脫離大淵,正往隐龍山而來。”
“瞧,它來了。”
幾乎就在嬴青帝話音落下的一瞬間。
蒼穹之上,猛地傳來一道駭人巨響,好似那裂帛之音。随後衆人便又見那處直接顯得一個巨大豁口,内裏正是一個極廣袤,無邊際,且兇險莫名的世界,包括陶潛在内所有人都立刻認定,那豁口外應就是大淵。
衆人正欲多瞧,下一刻那裏面隻躍出一道極耀目的神光。
場中無論是誰遭這神光一照,頓時便覺心魂震顫,莫名生出一種感知來:“域外神物!”
這念頭,好似先天便有,更改不得。
唯一的例外,是陶潛。
他腦海中迸發的,是一道志述:【正遭受黃天神光侵蝕……可豁免部分!】
隻可豁免部分這幾字,已足夠說明那所謂神物的恐怖。
須知他如今可是靈寶妙體疊加異樣魂靈,就算是道化境的污染,也未必奈何得了他。
如今,卻不能完全承受一道神光?
陶潛正思量時,那神光已是直接墜來隐龍山。
隻聽得“轟隆”巨響,這來自域外大淵的神物便正好落在青玉廣場之上。
衆人睜眼看去,正見得一尊約莫三丈高的神碑立在那處。
此碑好似青銅所鑄,中間大片空白,兩側則滿是龍章鳳篆,蝌蚪之書,更有諸多天道符文镌刻其上,衆人看第一眼便完全沉迷進去,竟一瞬間都有所得,或是修爲,或是神通,皆有寸進。
有些正好卡在某處關竅上的志士,竟就地盤坐,當場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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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