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潛先後曾碰觸黃衣内侍，以及嬴青帝真身，皆無收獲。
如今主動涉險，這才釣出了端倪。
那無形無迹的神咒主動來侵，反過來被陶潛窺見虛實。
腦海中，志述仍在迸發：
【注一：此咒乃無形秘咒，可藏于音、形、字、圖、象等幾乎任何載體，道化境以下皆無法察覺出端倪痕迹來，一旦中咒，将一點一點，成爲施咒者的孽奴而不自知，隻認爲自己乃是心甘情願，盲從追随，忠誠無比。】
【注二：此咒難解，除施咒者親自解除外，隻餘數種稀罕秘法，如太上道的“太上正一盟威法箓”，太上魔宗的“天魔還魂大法”，靈寶宗的“真言秘敕”，元始宗的“元始天尊解咒經”。】
【注三：中此咒者有輕重之分，若遭‘黃衣奴’融于體内，則積重難返，與施咒者正式确定主仆關系，此時若有人解咒，必被施咒者所感知。】
【注四：因靈寶妙體之故，可豁免所有代價！】
……
瞧着這些志述，陶潛轉瞬便明悟嬴青帝的把戲。
這厮，的确陰險。
“旁人著書立傳，是爲了自述志向。”
“嬴青帝，則是以那些書籍作爲載體，傳播《黃天攝召孽奴神咒》。”
“元始人冊備載中有言，嬴青帝四處傳播自己所撰寫的書籍，不止是新月省内，其餘省也都有流傳……那神咒至少需要道化境修士才能發現，可道化境強者又怎會去看嬴青帝這些瞧來極爲幼稚的書？”
“真正中招的，除了普羅大衆外，便是大量有着類似志向的武者異人，中低層修士，如段秋、殷珏君兩位。”
“等等？”
“除了祖龍社的原有班底外，如陰素素、外省成員等人呢？是否也被污染了？”
陶潛腦海剛生出這疑惑，答案很快就來了。
他遣出去的隐身魔頭，紛紛回歸。
一頭接着一頭，化作無形魔光撞來，将此時祖龍殿各處的景象都轉錄而來。
須臾間，真身盤坐在廂房蒲團上的陶潛，卻知曉周遭諸多秘事。
除了類似于“雙身寺修士群體修行”、“妖神四女兒閨中話陶潛”這般陰私景象外，還瞧見了其他秘密。
如大量中上層祖龍社成員對于【仙凡平等】觀點的不屑一顧，暗中串聯，一旦嬴青帝奪了新月強行推行此政便要再次造反雲雲。
又或者那位太平軍遺将徐文開，其之所以能得到太平經上卷，緣由在于他的真實身份是太平天王的私生子，其加入祖龍社，也是太平天王四處下注的計劃之一。
那三位得了天屍傳承的散修，的确都是志士，但志向卻與祖龍社頗爲不同，三人認爲将人世間化作僵屍國度不失爲一種救世之法，是以打算在新月起義成功後，向嬴青帝要來一座城池，将滿城百姓化作僵屍，進行一次實驗。
新月省本地諸宗門弟子，分道佛兩派，入夜後紛紛拜訪令狐英、殺賊和尚這兩位玄道宗與悲禅寺的代表，要二人表态，抵制嬴青帝的仙門受制于他的口号。
而更多成員，則是都看出“新月起義”必定能成，已開始顯露腐敗之象，商量着如何瓜分偌大新月省，以及向外省擴張之事。
除了這些，剩餘便是如段秋兩人一樣，有着狂熱迹象的成員，或輕或重，十之八九。
好半響，陶潛消化所得。
眉頭微微皺起，面上卻無任何驚訝之色。
隻心底默默感歎道：“樹未長成根先腐，莫不如是，并不稀奇，倒是嬴青帝這厮的胃口，出乎意料的大啊。”
陶潛這般說，是因窺視的結果。
那“黃天攝召孽奴神咒”極爲隐秘，但被陶潛摸清楚規律後，自然能輕易看出痕迹來。
但凡對嬴青帝頗爲狂熱、信服的，便有被污染的嫌疑。
以此爲依據的話，祖龍社内的狀況極爲嚴重。
且不止是尋常的、本地的社員，如那位修了《天刀伏魔經》的裴洪，還有黃袍土地公、綠袍山神爺這些外省來的，被污染的程度輕重不一，但幾乎可以肯定已經被神咒所侵。
陶潛幾乎已經可以預見到，一個完全忠于赢青帝的，極其龐大的組織正在成型。
“若真讓這厮成了事，莫說是新月省，北地諸省隻怕一個接一個都逃不掉。”
“這王八蛋要真是尋常野心家還就罷了，可瞧着黃天孽鏡、黃天秘箓這些域外邪物邪典的名字，這厮莫不是個界奸，域外邪神的帶路黨？”
一念及此，陶潛大感不妙。
自己思量的同時，又将這些發現告知袁公。
身有一老，不用白不用。
不過他倒是忽略了袁公的出身來曆，剛說完，就得到了一個極真誠的建議。
袁公甚至有些興奮，快速傳音過來道：
“蠢貨小子，這有何爲難的，于你而言這簡直是一樁大機緣。”
“何解？”
“你可知有一招喚作鸠占鵲巢，聽你說來，那喚作嬴青帝的小子手段了得，已将這勞什子【祖龍社】調教好了，隻差發動就能從七邪宗手中奪來新月省……他借了域外邪神秘法成事，反過來也成爲他最大破綻，若你沒有破那神咒手段還罷了，你既會真言秘敕，先天便是他的克星。”
“既如此，你就由得他去做，你隻消在這祖龍社内挑選出一些還未被其污染控制的成員，恩威并施收服了去，建立自己的一個小團夥，我瞧那林不覺、鍾紫陽幾個就不錯。”
“此時莫要暴露，隻待嬴青帝成功那一刻，你再聯合鍾紫陽等人，破他神咒，奪取他的勝利果實。”
“你也不必擔憂域外邪神的反擊，你入世這般久，還從未發信請宗門強援，此事可請，那黃天秘箓背後牽扯的邪神我也聽過一些，你隻要傳訊回去，不說多寶這厮，便是麻衣、十方等人，乃至于你靈寶宗幾個二代老祖，皆願意跑一趟給你小子擦屁股。”
“這般施爲，你小子直接就可從一個到處閑逛的浪蕩子，一躍成爲大勢力之主，辟出一門靈寶小派來，聲威之大，壓服你所有同輩不成問題，當真是一樁好機緣，怪不得你家靈寶天尊把你扔來此處。”
說到此處，袁公頓了頓。
而後，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再次開口道：
“你小子身懷多件至寶，多重傳承。”
“旁人能得一，必要感恩戴德，潛心修行，以期仙道有成。”
“你倒好，四處亂逛，何時才能得閑下來好生修煉？盡快處理好雜事，随我将秘魔劍術剩餘的伏妖、屠異、弑神、滅佛學全了去，你若不願學，早早爲我老人家尋個好傳人，當我稀罕你這憊懶貨。”
“袁師莫急，快了快了。”
陶潛一邊思量袁公所說計劃，一邊随口應付他的傲嬌催促。
鸠占鵲巢！
這是秘魔宗老魔頭的想法，非常合理。
陶潛若真是一位合格秘魔子，的确該依計而行，可他不是，且他也有自知之明，非是那種“枭雄”人物，做不得一省之主，至少暫時做不到。
不過袁公的建議，也有可參考之處。
捏着手中的《始祖皇帝證道歌訣》，陶潛心中計較道：
“祖龍社雖被腐蝕極深，但仍有巨大價值，至少對于如今的新月省而言，祖龍社可以說是唯一的救星。”
“隻要能選出還未被污染的人，待其一朝長成參天大樹時，剜去身上腐肉，繼承勝利果實，照樣是一樁大好事。”
“唯一的問題，如今誰還未被污染？”
“林不覺？鍾紫陽？陳希夷？祁道真？”
“都未必，那神咒畢竟是域外邪法，無形無迹，且被污染者除了對嬴青帝狂熱些并無其他證據，若我沒瞧見黃衣奴融入段秋兩位道友體内的一幕，明日與兩人見面，隻怕也是看不出任何破綻。”
“如今想來，鍾紫陽就像是中招了。”
“所以該如何篩選？”
陶潛并未想太久，隻轉頭看見身側一排乖乖站着，等待着領賞的隐身魔頭後，答案突兀浮現。
腦海中，一個略有些瘋狂的計劃成型。
“中那域外神咒，意味着魂魄被打上烙印，成了嬴青帝或是背後邪神的私有物。”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若有魔頭再奪舍，嬴青帝怕是不會允。”
“我完全可以人爲的制造一次大規模域外天魔奪舍事件，以選出未被污染之人。”
念頭落定，陶潛愈發覺得此事可行。
而且，非常方便。
三兩個呼吸之間，陶潛便在先前那些窺視的景象中，選中可利用的一處。
先假裝要修行秘法，放出遮蔽禁制。
随後給了一群隐身魔頭賞賜，又徑直取出魔葫，随意一抖，魔光洶湧，數百頭各色天魔顯現。
“拜見老爺！”
被調教得極乖巧的魔頭們，齊聲呼喊道。
陶潛笑着點頭，吩咐道：
“與此處相隔數十間的一處廂房内，有一人喚作邝複生。”
“此人如今正在修行喚魔法，不甚熟悉，常使得天魔偷渡過來，不過他修行處布了個困魔禁法，所以無事。”
“你等待會先回了魔葫，由隐身魔頭帶去，之後律令魔你悄悄做些手腳，使得此人修行失控，将至少上千頭不入流的劣等天魔放過來，撐破那困魔禁法後，由得這些天魔行奪舍之事……你等随同觀察，替我選出不可被奪舍之人。”
“不過也需小心，因爲不多時便會爆裂反擊前來，一個不慎便會殒命。”
“事成之後你等将這魔葫毀了，而後皆回轉域外再等我召喚，莫要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迹。”
“可能做到？”
“老爺放心！”
“小事一樁。”
“此等龌龊事，小的們早已純熟。”
“老爺準備好賞賜就是，不難不難。”
……
魔頭們誇口完畢，回轉魔葫，由隐身魔提溜着也隐去痕迹，便齊齊往那邝複生處去了。
待他們成事，邝複生必死。
不過陶潛倒是不會有甚愧疚，祖龍社内志士多，但此人卻算不上。
隐身魔頭窺視所得：此人修爲築基境，任職于祖龍社暗殺堂，其修行出了岔子，不得不靠【五藏神丹】來緩解，消弭代價，此丹主材卻是人族之五髒，且惡人的不可用，非要好人的心肝脾肺腎才能拿來煉。
此人借着職務之便，殺了些惡人，卻也殺了更多好人。
這般人，死了便死了吧。
ps：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