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魔都,遭血雨傾盆,盡管隻持續了數十息時間,且官府很快反應過來,遣出天魔軍以各種手段将血雨、脂肪肉塊清理的一幹二淨,又用長春會、白蓮教、漕幫之類的底層勢力,将輿論也控制死。
不過即便是這樣,仍造成不小騷亂。
也虧得如今是大争之世,前所未有的變革,以及大動亂,此類異象并不罕見。
畢竟偌大一個長生天朝六十七個大省,異兆天象加起來簡直數不勝數,每一日都在發生着。
除卻九皇子一夥始作俑者,陶潛竟成了魔都境内,唯一知情者。
不過此時,陶潛卻是無暇他顧。
蓋因他身上,顯了那“大肚”仍自不夠,異狀繼續增多。
第二種異狀很快定格,這回卻是眼眸,一雙新瞳孔硬生生擠了出來。
陶潛那時靈時不靈的高靈視,因這變故,竟是直接固定了。
“重瞳,嗯,這可以接受。”
知悉新異狀,陶潛微微松了口氣。
這異狀其實還算不錯,甚至可說是威武霸氣。
當初随意出手便碾壓豔屍菩薩以及另外一尊洞玄大妖的嬰宗宗主李善童,正也有一雙重瞳,那日出風頭的雖是他陶大真人,但他也有自知之明,看起來是個稚童的李善童才是真大佬。
生出重瞳,因此固定高靈視,更是讓陶潛感覺又白撿了好處。
可很快的他發覺,第三種異狀來了。
這回,是臉。
簡直是堪比“整容”的變化,當感知到劫氣往臉上走時,陶潛立刻便覺不對勁。
擡手便喚出一面玄光鏡來,隻見鏡中,赫然出現一張奇形怪狀的臉。
初看有些古怪,可再看,便是陶潛自己也能察覺到一些特異來。
甚至于他生出了一種奇妙的錯覺:頂着這張臉出去,不論他要做什麽,最終都可成功。
“福緣氣運所鍾……這是龍顔?”
陶潛眉頭皺起,遲疑道。
從書生原身的記憶中可知,長生天朝每次統治皇族更替,曆代的開國皇帝,或是中興之主,身上都會有一些特異之處,其中最頻繁的一種,便是陶潛此時所頂着的這一張古怪的臉,亦可喚之爲龍顔。
“還真是看得起我?這是打算拱我去造反呢?”
“大肚、重瞳、龍顔……若是被精擅看相、算卦之人瞧見了此時的我,隻怕是要納頭就拜,急匆匆就要随了我,好早早得一個從龍之功。”
陶潛自己的新一代版本,完全遏制不住吐槽欲望,不住的嘀咕。
好在他已經曆過上代長耳骈齒版本,驚了刹那就習慣了。
心念一動,直接便以秘魔萬化術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這些異狀不過是征兆,告訴陶潛,他的災劫要來了。
他的注意力,直接回轉正經大事。
“魔都降血雨,意味着這個地界可能要伏屍數百萬衆,這幾乎已确定,朱啓這變态九皇子煉化‘山河圖’的過程中,需要進行血祭。”
“正經的魔都百姓他不好血祭,畢竟再變态也知道自己統治疆域内缺不得子民,所以便故意将其餘各省的災民引來?”
“這個世道,最不缺的,便是災民。”
“隻是代價呢?”
“即便是災民,他一次性血祭數百萬,那裏面的反噬和代價,就算是一尊道化境的強者,也未必就能扛得住吧?”
思量到此,陶潛陷入疑惑。
而後,他身側紅煙彙聚成的袁公,忽然幽幽開口道:“隻要不是自己殺便可以了,轉移因果,太上魔宗最擅這類手段,一群上不得台面的魔崽子。”
袁公這句話,宛若是醍醐灌頂般讓陶潛立刻想起那雲符信箋中另一道新聞:古越省官府要求九皇子善待越王,同時提出各種條件以贖人。
陶潛面色變化,恍然便道:
“我知道了,天殺的朱啓。”
“這變态捉了自己親生四哥,不止是盯上了他那一身潛龍血肉,更看中了他麾下的菌妖大軍,主子被俘,群龍失首,必是不顧一切代價也要前來營救。”
“這厮是打算在魔都外圍用難民組成一道人肉防線,故意引導四皇子麾下勢力屠戮,之後他再血祭煉山河圖?”
三言兩語,陶潛自覺又是猜出朱啓的部分計劃。
而且,是最關鍵的一部分。
袁公在一旁颔首贊同,而後又吐出一個極爲關鍵的上古秘聞來。
“祖神禁法,是那位橫掃八荒的中古帝皇所立,彼時也是妖魔亂世,神鬼混居,生靈塗炭不過是等閑,似血雨這等天兆也是每隔幾天便來一次……說來那位帝皇也的确立了非凡功業,若無祖神禁法,這片疆域内的凡俗人族數量必是到不了如今的地步。”
“那山河圖既是祖神禁法的碎片所化,想來煉化的條件是共通的。”
“那個喚作朱啓的魔崽子,想來便是要打算複刻那時的環境……加速煉化那寶貝,否則正常而言,似山河圖這種等階極高極高的異寶,即便是極樂境也得數年方可煉了,那魔崽子至少要數十年。”
“轟隆”
這提醒,來的太過及時。
一些未知的細節,以及練玉樓不知曉的東西,模糊之間都被捅破了。
陶潛腦海真正是意念翻湧,這一刻他不敢說自己完全洞悉了九皇子朱啓的所有計劃,但八九成是有的。
也正因爲如此,陶潛面上浮現難色。
太難了!
太兇險了!
“朱啓以四皇子爲餌,引得其麾下諸多大軍勢力,屠戮數百萬難民。”
“再以所謂珍寶大會爲幌子,将周遭的道佛魔妖的修士,諸多旁門左道,詭物異類統統引來,複刻中古凡俗世界形态的同時,也将他們作爲血祭材料的又一部分。”
“這些說來簡單,可絕對是極端複雜的巨大工程。”
“要做到,隻太上魔宗一支長老麾下勢力加上原本不受寵的九皇子是根本不夠的。”
“所以朱啓有勾連了方士聖子黃崇,大軍閥張九燈,以及漕幫、白蓮教這幾個隐蔽的旁門。”
“度劫法和人道氣運也真是看得起我,一運轉起來便将我送入這劫中,隻我一個,外加一隻貓兒,三個小的,這怎麽打?”
陶潛犯愁,同時不由自主又是看向袁公。
也虧得他頂着一雙威嚴又詭異的重瞳,也能做出那種誠懇求教的神色。
可這回,袁公卻懶得理這貨了,那血紅劍眉一挑,冷笑道:
“莫要惺惺作态,你可是尊貴的靈寶真傳,怎可向我這秘魔宗老魔頭求教?”
“你何時改投秘魔,老猿我何時替你出謀劃策,甚至是豁出老命去拼也未嘗不可。”
“現下啊,你該去尋多寶那厮。”
“擡出你靈寶真傳,多寶唯一弟子的身份,将整個靈寶宗搬過來打架,不要說是一個太上魔子,一個方士聖子,再加一群土雞瓦狗,就是整個太上魔宗一起上,也不是你們蓬萊海萬仙的對手。”
丢下這幾句怨氣濃濃的話,袁公又化作紅煙鑽回雕像中。
陶潛愣了愣,随後總結教訓道:“看來下回和天尊說話時,得避着點袁公,老人家真是小氣,都多大的人了。”
雖說袁公未再指教,但陶潛依舊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搖人!
但,并不是靈寶宗。
至于緣由?
早在修得度劫法後陶潛便知曉,凡俗劫數最是玄妙,小小一個牽動,重重累積之下便可難以想象的大災劫。
“這位九皇子醞釀出的災劫雖然可怖,但如袁公所說,本質上隻是一個太上魔子,再加一個方士聖子較爲重量級,雖然營造出的氛圍比南粵時似乎要可怕一些,但依舊稱不得真正意義上的大災。”
“若我因此回轉靈寶山門請人,來兩句‘道友請留步’、‘師兄助我一助’之類,說不得一重接一重,真個釀成滅世級别的災劫來?”
“度劫破劫之人,要在劫數本身中尋。”
“比如……救國會!”
陶潛似想到了關鍵處,眼眸立刻亮起。
這一刻,陶潛總算明悟這魔都災劫的生機在何處了?
他是勢單力孤沒錯,但可以引入其他大勢力啊。
要度劫,并不需要将九皇子一夥人全部斬殺推翻,隻需要攪了他血祭煉寶的陰謀便可。
陶潛一點就通,徑直取出大荒令,傳了訊息過去。
……
未過多久,仍舊是鹹亨酒店。
陶潛再次見到了餘延世、李文衍、施穎瓊幾人。
包括陶潛在内,六人落座,皆是一臉嚴肅沉默,看着街角處正在清掃血水肉塊,并潑灑不明粉末消融的天魔軍士兵。
顯然,在這之前他們已經從陶潛的傳訊中知悉了朱啓的大概計劃。
嘭!
脾氣最是火爆的李文衍,猛地一拍桌子,憤怒傳音鑽進其餘五人耳中。
“我早說過了,朱啓就是個寡廉鮮恥、殘暴如獸的畜牲。”
“招攬難民,血祭數百萬衆,這種事旁人或許幹不出來,他朱啓絕對做得出。”
“這一回要是不能壞了那王八蛋的事,我們,整個救國會,都是罪人,我李文衍第一個自裁謝罪。”
李文衍的憤怒,有一部分來自于上回,救國會與魔都官府合作赈災。
一開始那毫無疑問是好事,可如今聽了陶潛的洩密。
幾人都是懊悔不已,此時赈災,等同于是變相替朱啓這變态吸引災民。
好在這幾位都不是那種自憐自艾,成不了事的人。
餘延世更是完全沒有糾結于這情緒,壓下去後,立刻思量起來。
但很快的,他皺着眉頭傳音道:
“山河圖已在朱啓手中,我等很難搶過來。”
“而朱啓陰謀的關鍵點又在于血祭資糧,偏生不管是開倉赈災還是引菌妖大軍來襲,都是陽謀,即便我們冒險揭露出來,也根本無多少人會信,災民們爲了能有一口吃的可不顧一切,而四皇子朱玄手下,同樣是不顧一切也必須救回主子。”
“若我們将‘山河圖’的存在也洩露,反倒是坐實了朱啓府上有至寶,且還沒被他煉化。”
“那些底層修士或許會被我們吓走一些,但反過來又會引來一些自忖有手段可以搶寶的高階修士,更加了他的資糧。”
餘延世說完,一旁施穎瓊也跟着開口。
“山河圖的存在,暫時不宜洩露。”
“此是關乎整個長生天朝的大秘,數十億人的命數牽連,一旦被我們洩露出去,引發的後果難以想象。”
她話吐出,便是陶潛也跟着點頭贊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朱啓那畜生的計劃都到最後關頭了,隻剩三日,四皇子朱玄那蠢貨麾下的菌妖大軍說不定已經開拔了,我們救國會才大貓小貓兩三隻,怎麽同時硬拼天魔軍和菌妖軍?”
李文衍的這句,的确是極爲殘酷的現實。
陶潛思來,也是近乎無解。
雖然救國會中有大荒三仙這種強大的超凡個體,可即便是這樣的個體,又如何能在短時間内屠戮完一整支異類大軍?
更何況不管是朱啓背後的太上魔宗,還是朱玄背後的菌宗,都不乏極樂境強者。
“魔都掌控者故意引外來的大軍,屠戮自己的子民……這種事即便我們知道了,誰又能阻止?”
最是穩重的溫如嶽,此刻也是滿臉憤恨的吐出這句。
殘酷!
但卻是現實。
要阻止一支超凡、異類大軍,自然需要另外一支大軍。
魔都境内,無第二個選項,隻有朱啓麾下的天魔軍。
可六人都明白,朱啓必定下了不抵抗命令。
到了時辰,會任由菌妖軍屠戮魔都外圍,數百萬衆的災民。
六人又一次陷入沉默,直至始終不聲不響的楊鯉,忽然遲疑開口道:
“天魔軍真正的掌控者,實則是大将陰七夜,若他能反水,朱啓陰謀未必能成。”
“這誰不知,可陰七夜是太上魔宗弟子,是朱啓那畜牲的狗腿子,怎會反自己的主子?”
李文衍接口,楊鯉搖搖頭,卻是蓦地道出一個讓陶潛雙眸瞪大的秘事來。
那顯然是他人陰私之事,楊鯉猶豫刹那,才道:
“因一次意外,我曾撞見那天魔軍大将陰七夜,與九皇子朱啓正妃,也就是那外嫁來的羅刹女幽會。”
“二人之間的關系顯然是不可告人的,或可借此将他争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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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