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經之首，萬法之宗。”
陶潛感受着塞滿自己腦海的一部本命經，瞧着這志述，不由感歎道。
在真傳大會祖師傳法之前，陶潛其實也知曉幾部經冊，如酒肉師叔所修的極樂經，以及上清五老赤書玉訣妙經、靈寶洞真度世升仙經等等。
還有便是這《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在入宗前陶潛便知曉其名。
蓋因此經聲名極大，乃是靈寶道藏首卷，在修行界被諸多修士認定是無上超脫妙法。
某種意義上，也可說是九經之首。
陶潛也未想到，自己感應自身，牽動氣機勾引來投的，會是這一大冊。
一邊竭力消化着塞滿腦海的法門口訣，一邊陶潛繼續看向之前迸發過，但彼時無暇閱覽的那一道道志述：
【正在聆聽靈寶道音……悟蛻凡之理。】
【正在聆聽靈寶道音……悟洞玄之理。】
【正在聆聽靈寶道音……悟極樂之理。】
……
【得賜一道先天靈寶神光……效用無窮，然神光自匿，時機未至，神光不現。】
便是習慣了自身特異的陶潛，此時也有些目不暇給。
同時，再次生出感歎道：“怪不得，怪不得師尊甯願拖着不授我法門，也要讓我參加真傳大會，得到祖師傳法。”
陶潛這般欣喜，自是有緣由的。
志述中那一句句道音，以及所謂的境界至理，雖然并不是說陶潛明悟後，就一定能踏足蛻凡、洞玄、極樂乃至于道化這些境界。
天底下自是不可能有這般便宜的事？
隻是說，相比于靈寶山門内的普通弟子，以及修行界其餘人而言。
聆聽過道音的陶潛，晉升的幾率會更大一絲，以及修行速度會更快一些。
通俗化解釋：祖師親授根本法，替你劃出重點，相當于是補課。
這般好處，誰能拒絕？
顯然其餘十七位真傳，也都得了這些。
唯獨那一道【先天靈寶神光】，陶潛卻不知是否也是真傳皆有。
或者，獨獨他陶潛得了。
“隻是不知曉那神光，究竟有何用？”
“主動隐匿體内，我連找出來都做不到，還非要等到時機一至才肯出來……。”
“好嘛，靈寶天尊也是個老謎語人了。”
就在這碧遊宮前，陶潛心底不由自主吐槽一句。
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他又作死了？
連忙又在心底補道：“天尊在上，弟子您是知道的，向來最是尊您，無心之語，莫怪莫怪。”
顯然，靈寶天尊根本懶得理這面皮極厚的後輩弟子。
半響無動靜，陶潛也漸漸消化了此次傳法所得。
再次睜開眼眸時，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他來不及看自己前方，與周遭他處，隻捏了個安神道印，安撫着自己有些腫脹的神魂。
同時，心底又忍不住歎道：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此大冊非比尋常，極是難修。”
“卷首總綱後，還分了長生篇、敕神篇、神符篇、召靈篇等共計十三篇，六十二卷，足夠我修到老死了。”
“也不知除我之外，還有誰得授此經？”
“其餘真傳，又都分别得了什麽經冊功法？”
動念中，陶潛看向其餘人。
十八位真傳，最晚醒來的正是他陶大真人。
此時他先是與大量靈寶弟子的豔羨目光對視在一起，而後才看見其餘十七位真傳，個個都生了變化。
顯然，俱都得了大好處。
便是閻魔真人魏玄師兄，金烏仙子陸羲師姐這兩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此時也是遏制不住面上笑意。
誇張些的，如修了昴日法相的黃真師兄，瞧他那喜悅模樣，隻差顯出法相來上一回雄雞一唱。
又或是修了馬頭明王法相的馬元師兄，面上要故作威嚴，嘴角卻已悄然咧到耳根處去了。
雖說修行之人，該可控制心神情緒。
不過靈寶妙法想來是求一個随心所欲，是以這般模樣，才是正常。
陶潛想了想，也咧着嘴笑了。
不過包括他在内，十八真傳也沒能笑多久。
因爲多寶真君又一次指使那些道官們開始動作，吹笛撞鍾，打鼓品笙，隻是與真傳大會時的悠揚不同。
這一次，碧遊宮前氣氛變得極爲肅穆，甚至有種哀樂之感。
陶潛初始怔了怔，但很快便知曉将要發生什麽。
萬仙大會！
更準确的說，是絕争。
陶潛入門時日雖然短暫，但關于“萬仙絕争”的諸多隐秘，他幾乎都已知曉。
隻是沒想到，真傳大會後，竟是無縫銜接上了。
不過也不算突兀，那仙樂一轉，立刻便将一衆弟子、長老都帶入絕争氣氛中。
隻見得所有都是面容肅穆，微微低垂着頭顱。
又見多寶道人踏前一步，朗聲再道：
“時辰已至！”
熟悉的四字落下時，頓見億萬霞光又一次噴湧而出。
隻是這回卻并未籠罩衆人，而是裹挾着轟隆隆的巨響，自這蓬萊島激射而出，如霞光天河般，往那遙遠之地的海域而去。
倏忽間，竟在天穹上鋪開了一條道徑。
道徑盡頭處，亦是碧遊宮紫芝崖之上，衆人頭頂，一道極其偉岸、巍峨的大道天門蓦地顯現。
門後那真正充斥宇宙的先天神人輪廓，以及幾乎被遮掩掉所有光芒的宗主、二代老祖們的身影，若隐若現。
而多寶手中，竟又多出一冊厚得多的寶錄。
他罕見極爲嚴肅，認真的将其捧在手中，朗聲念道：
“天尊在上！”
“弟子多寶在此稽首頓首，正是長生易得，妙法難尋，吾靈寶門人幸得天尊傳法，得修靈寶無上妙法，然仙道艱辛，偶有行差踏錯便使道途斷絕，前路茫茫。”
“然天尊慈憫，法天地自然而留一線生機，伏爲吾門中修士烏巢道人、三星真人、金蠶道人、靈象道人、柳仙道人……佩參寶錄，奏名絕仙，使衆修登天路，過天門，隻求争得一線生機，再修靈寶妙法。”
多寶奏罷瞬息，手中寶錄立刻燃盡。
這次，卻是化作一縷猩紅血色雲煙，飄蕩而上，徑直撞在那大道天門上。
無窮巍峨門戶，立刻洞開。
随後就見那霞光天河另一端，浮現仿佛海市蜃樓般的景象，陶潛與一衆真傳弟子立刻瞧得清楚，那分明就是絕仙海域的畫面。
被映照出來後，其中一座讓陶潛感覺很是熟悉的島嶼内，一團極其巨大恐怖的身影猛地出現，他嘶吼着從島上脫離，飛掠上那天河内。
雖然是驚鴻一瞥，但碧遊宮前不知多少弟子都忍不住發出驚恐喊聲來。
便在此時，多寶又是肅穆道：
“靈寶衆修，且頌那大道歌，爲一衆絕仙送行。”
他這話音落下時，包括陶潛在内，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靈寶大道歌訣來。
不由自主的，開始頌念。
難以想象！
整個靈寶宗，上至真君長老，下至底層弟子，同時頌念靈寶大道歌的景象會有多麽的驚人。
此時，這便發生了。
偌大蓬萊海，倏忽間似被道音歌訣所充斥。
那道恐怖身影原本入了天河後依舊嘶吼咆哮，瘋狂掙紮，但随着歌訣響徹，他竟意外的安甯了下來。
沿着那天河道徑，往那洞開的門戶内飛去。
不過即便如此，大部分靈寶弟子也隻敢低垂頭顱頌念歌訣，而不敢擡頭去看那天河内的絕仙真容。
緣由極簡單！
看了未必會死，卻必要遭受污染，有損道途。
當然，若是可抵禦住污染，反過來卻還有些好處。
瞧過那絕仙異化堕落之軀，便可明悟一些禁忌、錯誤，未來某個時刻，或可救命也未可知。
正是知曉這些，一衆普通弟子不敢看。
十八位真傳，卻偏要去看。
陶潛此刻便是一邊頌念大道歌訣，一邊瞪大了眼眸，看着那天河内掙紮飛行的一道龐大身影。
眸中，滿是震驚之色。
“三足金烏！”
“又一隻？”
雖然烏巢師叔的異化道軀，堪稱是扭曲之極，但他的本相依舊可讓人一眼認出。
那被無窮盡黑焰環繞着的烏黑巨鳥，與陸羲師姐的極爲相似。
顯然，二者有些血脈聯系？
陶潛下意識看向陸羲師姐，果然十八人中，以她瞧得最爲認真。
伴随着黑焰黑光的湧動，很快這位曾忍不住下手，要暗害陶潛的烏巢師叔，以絕仙身份，踏入那天門，以真身往域外去了。
然衆人的大道歌訣卻不能停歇，第二遍又頌來。
這回踏足霞光天河的，卻是一尊完全赤條條的古老巨人，初看過去，他那身軀無任何異化、堕落之迹，隻是闊鼻獨眼，似遠古異種的長相。
但很快，衆人便看見他腦後環繞着的三顆星辰。
一紅一黑一白！
眼看有不少底層弟子，因好奇要去瞧。
忽然，他們腦海中齊齊響起許旬大師兄的聲音。
“此爲三星道人，汝等該喚他爲師叔。”
“莫要去瞧他真容本相，那三顆兇星，乃是師叔伴生異物。”
“血星噬人軀殼血肉，黑星噬人魂魄心神，白星噬人氣運福緣……師叔已異化爲絕仙，無法自控。”
“汝等修爲尚弱，縱是遠觀亦承受不起。”
“垂首頌歌，自有好處。”
顯然許旬也知曉陶潛入門尚短，不可能知曉所有師長信息，是以警醒一衆底層弟子時，順帶也傳了陶潛一份。
聽過後，陶潛與其他弟子反應類似。
瞳孔微縮，面露驚駭。
“血肉軀殼、心神魂魄、氣運福緣……好家夥，三星師叔這哪裏像是道門大能？”
“這種将一個人徹底吃幹抹淨的手法，聽起來，比之魔道還要魔道。”
“原以爲烏巢師叔已經夠可怕了，現在看來三星師叔也不遑多讓，甚至更恐怖些，惹不起惹不起。”
陶潛感歎之時，兇悍異常的三星道人也跟着入了天門。
随後，是第三位。
出乎意料的，這位喚作“金蠶道人”的絕仙，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恐怖。
霞光接引上去的，赫然真的是一隻比山嶽還要巨大，白白胖胖，肥美臃腫，但同時體表閃爍着億萬金色光點的金蠶。
他在那天河中蠕動着，蛄蛹着。
畫面非但不吓人，還顯得滑稽可笑，讓人忍不住便想去瞧。
直至下一刻，許旬師兄再度傳來：
“此爲金蠶師叔，莫看他本相這般滑稽可笑，多瞧得幾眼，汝等便可知曉厲害。”
“那點點金光喚作【破命神芒】，遭一點刺入心神，若抵禦不住，便要耗損一年壽命，若照得多了，汝等便是有一百條命，也不夠耗損的。”
照例，陶潛也聽了一耳朵。
又漲了回見識！
同時忍不住心中嘀咕道：
“烏巢、三星、金蠶這些師叔們在堕落前恐怕都是真正的道門大能，一朝異化，竟是比魔頭還要魔頭。”
“怪不得我當初感知到烏巢師叔的氣息，會覺他比百禽子吓人多了。”
“何止是他？當初南粵決戰時，這三位随便丢一位過去，都可将那戰場一鍋端，當真恐怖極了。”
“吼！”
陶潛剛嘀咕完，又聽見熟悉嘶吼與畫面。
擡眼看去，果然便見得一頭巨象入了那霞光，一半血肉，一半白骨，骨肉相接處，是如山如嶽的白茫茫蛆蟲。
這回倒是不需要許旬介紹，陶潛曾吞過乳婦鳥妖們熱乎乎的眼珠子。
自然知曉這位喚作“靈象道人”的絕仙底細，甚至都看過他一口吞吃十萬衆的恐怖景象，隻是沒想到這靈象師叔能堅持十年，參與這絕争。
同理的，還有接下來的柳仙姑，石娘娘等人。
不過這幾位之後，又都是他不認識的師長。
一尊接着一尊！
極強大，又極可怕的絕仙，随着霞光接引，随着大道歌訣，踏入天門，前往域外，隻求争得一線生機。
成功幾率？
念及此，陶潛忍不住搖搖頭。
“從白隐姑姑守着的靈碑島來看，絕争失敗的幾率太高太高了，許是百不存一？”
“甚至，更慘一點。”
陶潛這感歎落下時。
最後一位喚作火靈真人的絕仙，也在大道歌訣的送行下，踏入天門不見蹤迹。
響徹蓬萊海的歌訣，頓時停歇。
萬仙大會，似就此也結束了？
正當陶潛如此以爲時，忽然前方便宜師尊蓦地又朗聲道：
“衆弟子且坐好，爲酬汝等頌念歌訣，送行師長。”
“一息後，祖師将灑些寶貝下來，汝等有緣自取。”
這兩句響起，頓時碧遊宮之前的哀傷肅穆氣氛一掃而空。
大量弟子，齊齊都露出了興奮期待之色。
祖師分寶！
這四字，分量簡直不要太重。
便是陶潛等一衆真傳弟子，此刻也忍不住生出些期待念頭。
果然，一息倏忽過去。
那正在緩緩關閉、消失的天門之中，蓦地灑落出一大片寶光。
初始如星光耀空，很快所有輝芒墜落，内裏竟真的是一件一件，形态各異，氣息不同的寶貝。
祖師分寶自然不可能讓弟子們哄搶，這些寶貝墜落下來，便各自選定了主人。
無比乖巧的，落入一位位弟子手中。
幾乎，是的，幾乎每一位弟子都得了寶貝。
皆是不礙衆弟子修行，又極好用的異寶。
不過場中，卻也有人沒能得寶。
“我，這是……被報複了？”
真傳弟子陣列中，陶潛看着自己空蕩蕩的雙手，再對上自家便宜師尊那明顯憋着笑的眼神，立時有種欲哭無淚之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