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自是穿了衣服的,而且很隆重,很華美。
不過她誤打誤撞倒是也想對了,因爲此時她落在陶潛目中,的确就是不穿衣物的。
更準确的說,形象來回切換着。
陶潛此時看她,初始顯露的乃是一隻巨大六尾狐,正一臉蠢萌無辜的蹲伏在那祥雲之上,六條毛茸茸尾巴搖晃着,那姿态倒是像極一隻等待主人去撸她的白色大犬。
但不等陶潛真動手,很快她又替換回人形狀态,隻是在那過程中,驚鴻一瞥讓陶潛瞧見了些骨肉變化。
形容起來,似是一種香豔之事。
可惜,并不是。
因爲那“變化”,并不是什麽幽光一閃便完成。
而是在實實在在的變,毛發退去,血肉翻卷,骨骼湧動……那畫面,并不美好。
若那一幕幕讓凡俗人類瞧見,最次,也要将人吓瘋。
膽小些的,活生生吓死也不足爲奇。
落入陶潛眸中,隻是讓他皺了皺眉。
卻不是在厭惡這位白夭師姐,她自是沒做錯什麽,她亦不是什麽妖魔之類。
她那血肉變化之術,也是很正統的靈寶妙法。
至少,沒弄出什麽蛆蟲、肉瘤、觸手之類的物事,那才會真正惡心到陶潛。
之所以會這變故,顯然問題是出在不久前,謝靈機師姐贈的那一道先天靈機感應之上。
“這便是先天靈機感應的威能?”
“我還不曾動用呢,隻是攜帶在身,便讓我能窺見白夭師姐真身,甚至能看清楚她的血肉變化之術。”
“難以想象,若是完整的先天道體,完整的靈機感應呢?”
“怪不得,怪不得謝靈機師姐會是那般清冷性子,會遭遇那邪異之事。”
“恐怕她平素所見所聞,都不是尋常修士能想象出來的。”
“如今她将一道靈感分給了我,在我用掉它之前,都會是如此?”
陶潛正思索着,忽然眼前湊過來一顆毛茸茸狐狸頭,并用蠢萌目光,一臉可憐兮兮的看着他。
同時,也聽見這位白夭師姐小心翼翼問道:
“陶……陶師弟,我身上有什麽不對麽?”
“我确認過,我穿了衣服來的呀。”
反差萌這般事,陶潛在這世界隻看過一次。
那次是在梅嶺地界,嬰宗那有容乃大的蕭真人縮小成少女時所見。
現在,陶潛見第二次了。
這師姐,明明生了一張要讓君王從此不早朝的臉,性格卻是這般。
陶潛忍住了撸狐狸的沖動,強迫自己忽視那血肉變化,随後露出一道和善笑容,道:
“沒有沒有,白夭師姐這身打扮極好極美。”
“适才我隻是想到些别的,分了點神。”
“師姐難得來一趟,雖然那靈機洞府我還未收拾好,好在還有龍澤水府可用來招待師姐。”
陶潛剛說完,立刻就遭殘忍拒絕。
白夭師姐,那狐狸頭,搖晃得好似撥浪鼓般。
一邊搖晃一邊急切道:
“不行不行,來時我瞧師尊語氣有些焦急,我可不敢耽擱了師尊的事。”
說完這句,白夭師姐擡手在自己身上摸索起來。
落入陶潛眸中的畫面:一隻大白狐狸,正用那狐狸爪子在自己毛茸茸軀體内掏摸着。
很快的,取出兩樣物事往陶潛手中一塞。
而後,便見這蠢萌師姐端起那與雲華仙姑有些類似的雍容華貴,神仙妃子般的姿态,模仿道:
“陶師弟,師尊說你雖然收服了登仙島,但此島荒廢許久,其上一應布置都被謝家家仆搬了個空,你要維持三大禁持續運轉,還要将這大島打理、布置好,卻又是一樁難事。”
“人手可使喚那些晶妖,但登仙島運轉所需的龐大資源,須你自行去獲取,這也算是山門内的規矩,便是多寶真君也不能幫你。”
“這也是你得贈登仙島的小小代價,其餘真傳弟子雖也有這一遭,卻沒這般大的負擔。”
“此二物,可助你一助。”
白夭師姐說話時。
接過那兩樣物事的陶潛,腦海中各多了一團信息。
陶潛正色看去,一物爲斑駁令牌,由某種生物的骨頭磨制,其上镌有猩紅如血三個大字。
絕仙令!
那熟悉的二字,直接讓陶潛眉頭一挑。
好在很快的,并不需要他去觸發志述,令牌内本就有所附帶。
“靈寶宗萬仙大會之前,陷入‘絕仙’境地的靈寶門人,不拘是誰,都會被軟禁在絕仙群島之中。”
“他們多半都是長老一級的存在,修爲強大,身家豐厚,有些會留給自家弟子,但仍有許多并無弟子門人的長老,會留下許多遺蛻……多年積累,絕仙群島早已成爲一處兇險,但處處皆有寶藏之地。”
“群島内,有些島嶼若軟禁有人便會開啓大禁,縱有絕仙令也進不去。”
“有些島嶼則無人,持絕仙令可上島,憑自身手段神通,撿拾遺蛻。”
“此待遇,唯得真傳之位弟子方有。”
當這些信息流淌過去,陶潛眼眸不由瞪大了些。
這絕仙令,已描述的足夠清晰。
總結起來也簡單,這根本就是宗門給予真傳弟子的好處,一次大福利。
“雖然那些陷入絕仙境地的長老,多數都瘋瘋癫癫,道途無望。”
“但那也是相對的,不妨礙他們每一位都是大能修士,或許他們一身好東西大多被用去鎮壓異化堕落,但剩餘下來的,恐怕也堪稱是一份份寶藏,放到外界,足夠引發動蕩争搶了。”
“比如那位酒肉師叔李長樂,他不但是洞玄境修士,還曾當過皇帝,在自己島上還弄出了酒池肉林這種享受,他的遺蛻會有多驚人?”
“不過,那地方的兇險程度恐怕也是極爲驚人,到達那種層次的修士,就算徹底殒命,也會留下一些恐怖的污染,甚至是一些更駭人的東西。”
“一個不慎,可能就要身死道消。”
陶潛剛生遲疑,目光落在那第二樣物事上。
那物,竟是個瓶子。
也不知是何種材料所鑄,潔白如玉,仿佛這世界上的任何污垢都沾染不上去。
若往瓶内看,除了一片幽暗外,其他什麽也看不見。
再搖晃搖晃,便可聽見詭異的水聲。
同樣不需要觸發志述,陶潛托着此物,腦海中立知緣由:
“過幾日那絕仙群島要放開禁法,由得一衆得了真傳位置的弟子入内。”
“靈寶宗規矩,各弟子師尊可爲弟子準備一件護身法寶。”
“若是豁出去臉面,師尊倒是也可将天刑仙劍遣來護我,隻如此做的話,場面實在是不好看。”
“于是便由師尊提供一件很是尋常的仿制法寶,再由雲華仙姑于其中布置禁法,如此既有了顔面,也可護我周全。”
“此物喚作【靈寶玉淨瓶】,雖隻是一件真器,内裏卻藏有混元一氣無垢大禁。”
“雖仍舊不能彌補我與其餘真傳的修爲境界、神通法力之差,但庇護我不遭絕仙遺蛻所害,卻是足夠了。”
明悟這些,陶潛不由也用古怪目光瞧了瞧手中玉淨瓶。
雖然加了“靈寶”二字,但陶潛不難認出來。
此物仿的,應是佛門的寶物。
想來這就是之前陶潛那便宜師尊所說,收服洞府後雲華仙姑會給的好處了。
顯然,這兩位都是算定。
陶潛會在一兩日内,将這座仙島徹底收服。
直接無縫銜接,将絕仙群島一行也提前安排好了。
“也好,我入門也有些時辰,的确該與其他同門見見面了。”
“盡管絕仙群島,隻聽描述便知不是什麽好的相會地點,不過畢竟仍在山門内,有此寶在,當是無甚兇險。”
兩道念頭落下,陶潛也随手将那二物都收起。
而後,擡手将一塊巨大暖玉取出。
那玉中,謝靈機師姐遺留殘影,仍舊是栩栩如生,宛若生前模樣。
陶潛取出這暖玉,正也要說些什麽。
可突兀的,面前這一隻巨大毛茸茸白狐狸,忽然“哇”的一聲便哭了。
“靈機姐姐!”
“我的靈機姐姐啊……”
哭嚎中,就見這位白夭師姐手腳并用,就打算抱上暖玉。
陶潛正想阻止,很快她自己也反應過來,以她的氣力,稍不留神,這暖玉就要化作一堆玉屑。
抱不得靈機師姐,她隻好抽抽噎噎,繞着暖玉打圈,盡量湊近,癡癡看着那玉中謝靈機的神态。
看到這一幕,陶潛算是又理解了爲何雲華仙姑會遣這位蠢萌師姐來辦事。
謝靈機、白夭兩位師姐,情誼必是不淺。
陶潛再一回想,剛剛白夭師姐說雲華仙姑很是焦急,心底隐隐明白了不少東西。
“雲華仙姑贈我登仙島,除了我與她之間的緣法外。”
“真正目的,或許也是想借我福緣氣運,人道氣運一用。”
“她早知那火穴别府内有一靈機分身,隻不管是分身,還是雲華仙姑自己,對于謝靈機師姐是否已徹底隕落,都無頭緒。”
“許是病急亂投醫,雲華仙姑便将希望又寄托到我身上。”
“恐怕是覺得我強度三災,外加得了人道氣運,由我來與靈機分身接觸,或可生出些轉機來?”
“倒是……誤打誤着啊!”
一念及此,陶潛不由也露出笑意。
随後直接取出一枚雲符信箋,将自己窺見的隐秘,轉換了些說法寫上。
比如推到那一道“先天靈機感應”之上。
隻說意外窺得,靈機師姐或許仍有分身留存于世,隻是下落不明。
“九道靈機分身,殒了七道,謝師姐遇上的災禍必定不小。”
“幸存的兩道分身,也不知是躲起來了,還是遭了囚禁,或是别的意外。”
“這秘密我知道了也做不得什麽,雲華仙姑卻不同,以她的手段,應該能抓住那一縷生機。”
“或許,能将謝師姐救回來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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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