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許久不曾這樣熱鬧過了,這回臣妾們倒是沾了公主與太子的光。”涼妃坐在沈若魚旁邊,望着台上青衣小生唱念做打,低聲感歎。
那日宮宴上,涼妃曾出面幫自己說話,因此沈若魚對涼妃的好感還算不錯,聽了話笑道:“涼妃娘娘若是想聽戲,以後多命戲班子進宮便是,這有何難?”
涼妃聞言自嘲一笑,沈若魚很清晰地從那笑裏看見了無奈,隻聽涼妃語氣帶着一絲淡淡的惆怅:“宮裏許久不曾唱戲了。”
下一句話,卻讓沈若魚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玥妃不愛聽戲,皇上便下令無非必要後宮内不準唱戲。”
沈若魚臉略帶着驚訝,聽着涼妃繼續說:“皇上寵玥妃,寵得後宮上下無人不知,玥妃擅舞,皇上就在湖中央給玥妃修了一座飛天仙閣,誰也不準進,隻準玥妃在那裏跳舞。”
“現在人都不在了,皇上也依舊封着她的寝殿,常常在那裏一坐,就是一整夜。”
沈若魚聽完微微震驚,雖然之前便知道楚皇盛寵玥妃,但是今日從涼妃嘴裏聽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唏噓一番。
從涼妃叙述中,自已似乎能看到那個擁有絕世美顔的女子在深宮集帝王萬千寵愛,尊貴優雅。
隻是……
“七公主……”涼妃忽然轉過臉來瞧着她,用最尋常的口吻問她,“你們北笙女子性子剛烈,若是你的夫君寵愛别的女子,你當如何?”
沈若魚聞言一愣,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聯想到楚逸風身上去了,那日宸王府,楚逸風不過同素羽多講了幾句話,自己便一腳把素羽踹河裏去了。
倘若楚逸風真的有别人……自己應當會直接帶着北笙鐵騎,夷三族!
這話,自是不能當着涼妃的面說出來。
見她長久不答,涼妃也不再追問,淡淡笑了笑,便聽戲去了。
宮裏都說從小梨國來的涼妃最初性子最辣,這麽些年,終是叫磨成了個不争不搶地恬淡性子。
隻是……
沈若魚皺眉,涼妃也是楚皇妃子,玥妃盛寵,她真的能做到不争不搶嗎?
眼下涼妃的這份淡然,似乎有些刻意。
“七妹妹~”剛安生了沒半刻,便瞧見沈月容帶着身邊的幾個丫頭過來。
“六姐?”沈若魚登時站了起來,熱絡地拉過沈月容,“戲都唱一半了,六姐怎麽才來?快坐下。”
沈月容眉間閃過一絲疑惑,似是不明白沈若魚怎麽會突然對自己這般熱情,但是她自诩計劃天衣無縫,便也就放心坐下。
“原本是早就要來的,隻是長國公從北笙帶了許多東西給我,今日就得搬完,我撥了些人過去,這才耽誤了。”
沈月容坐下喝了口茶,說明緣由。
長國公便是沈月容在宋家的父親,宋仁武,是宋老将軍的嫡長子。
沈若魚自然知道這套說辭不過是沈月容編排過來的,爲的就是從她身邊支走些人,好下手,于是故意不答。
沈月容見狀,便又說:“實在東西太多,移香苑裏能用的人都用了,妹妹身邊可有什麽閑置的人手?借姐姐一用,否則隻怕是到天黑都不能搬完了。”
餘光瞥見沈若魚身邊的白九,沈月容眸光一凝,這丫頭身上會功夫,一定得支走!
于是沈月容再度開口道:“妹妹不如就将白九丫頭借我使一回?”
沈若魚客套笑道:“白九隻是我身邊一個粗使丫頭,笨手笨腳的,碰壞了姐姐的東西可怎麽好?”
“這有何妨?”沈月容自然不肯這樣輕易放過沈若魚,十分難纏,“我既要了妹妹的人,還能讓她幹什麽粗活嗎?不過是幫我盯着,别叫那幫奴才們偷懶罷了。”
沈月容已經是第三次從提及從自己身邊借人了,大庭廣衆之下,她是吃死了自己不能同她翻臉,隻能妥協。
“那便将白九借于姐姐使吧。”沈若魚說着,眸中精光一閃,将目光看向了康勤,“我身邊的這個康勤去幫姐姐幹幹粗活也是可以的,不如就讓他陪着白九一道吧。”
沈月容連忙答應,她現在巴不得多從沈若魚身邊支走一些人,這樣等到晚上的時候才好下手!
沈若魚繼續不動神色,唇角微微勾起一道邪笑,沈月容這個白癡,跳進了自己的圈套裏還尚不自知。
擡眼,将目光放在台子上的青衣身上,好戲終于登場了,自己已經給沈月容創造了這麽好的機會,希望她這個姐姐可别叫自己失望才好!
這次賞戲,不僅請了皇宮女眷,皇後也叫上了住在京城裏的王族士大夫女眷。
其中自然少不了辰溪和楊玄衣他們。
沈若魚跟着來傳話的小宮婢,輕易便找到了辰溪坐的位置。
辰溪讓人給沈若魚加了把椅子,沈若魚見四周隻有她一人,一面坐下一面問:“怎麽就你一人?千音和勝男呢?”
“勝男被楊将軍抓着不準随意走動,這次各大世家女眷都在,楊将軍擔心勝男惹禍。”辰溪抓了一把瓜子邊磕邊說,“千音就更不用說了,她是最講究禮數的了,眼下估計正本分地坐在蕭夫人身邊呢。”
“哦。”沈若魚點點頭,也抓了一把瓜子,朝那點戲的花名冊上瞄了一眼,頓時來了精神,坐起來:“哎呦喂!”
沈若魚朝着辰溪擠擠眼睛:“原來這花名冊上,壓軸的是顧玠一個人的戲啊?”
辰溪的臉有些紅,聲音細如蚊呐:“他唱尋歡殿,唱的最好。”
沈若魚戲谑道:“是他唱尋歡殿唱得好呢?還是在郡主眼中,顧玠唱什麽都是好的?”
辰溪佯怒瞪了沈若魚一眼,沈若魚便知趣不再多話。
此番宮中設戲台子,一共有三個場地,辰溪選的這個場地是不但偏僻而且還小,因此沒人,衆人都擠在最大最舒适的台子下看戲呢。
絲竹聲一拉起來,沈若魚便尋了個理由,悄悄躲了出去,一來是給辰溪跟顧玠留住私人空間;二來,她也實在是不喜歡聽戲,便撇下身邊随從,漫無目的地逛着。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等到沈若魚停下腳步的時候,詫異地發現自己竟站在未央宮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