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複雖然大權在握,卻越是恭敬,每個月都要向許道平禀告,不論事務大小都要細細和許道平說過。
許道平許多時候都是隻聽不說,隻對弟子稱贊一番。
這日隻見大弟子陳德複帶着三弟子趙守敬快步前來,許道平遠遠看見也顧不得祭煉法寶,起身縱躍向兩人而去。
趙守敬看到師父飄忽而來,忍不住跪下流淚道:
“不肖弟子見過師父。”
許道平看着這個多年不見消息的弟子也是高興不已,連忙将其拉起仔細打量起來。
“好、好,回來就好,你這傷是?”
許道平看着弟子周身氣息混亂,好似受了傷勢,連金丹真人的圓轉如意都維持不住。
聽得師父詢問,趙守敬和陳德複竟是一同跪下,聲音顫抖的說道:
“師父,二師兄去了。”
許道平剛要将兩人扶起,突然聽得此話,如晴天一個霹靂一般轟入腦海,身子不由一顫,倒退一步顫抖的問道:
“你說什麽?仲奇怎麽了?”
趙守敬看自家師父從來都是穩重如山,如今竟然神情有些恍惚,鼻尖一酸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
原來從趙守敬帶着幾個弟子逃出漢中之後,爲了掩蓋行蹤,行路都是忽左忽右,也不敢使用法力用遁光趕路。
直到一年之後,沒有發現追兵才改變方向往中原趕去,待得幾人一路打探尋到了陳仲奇之後,又是一年多時間過去。
和陳仲奇彙合後,趙守敬以爲陳道平等全真同門都已經遇害,便如此和師兄說了,兩人抱着痛哭一番後,決定忍下仇恨先将師父心血全真教傳承下去。
二人商議一番後,便決定廣開山門。
不過區區幾年便聲名遠播,入了大周朝廷的眼,大周天子聽說之後,一道聖旨便從都城送來,要邀請陳仲奇進京講道。
趙守敬未入道時就是大周的官員,自然知道其中黑暗,苦勸自家師兄不要入京。
陳仲奇本來是漢中的縣尉,漢中在羅浮的帶領下雖然不如蜀中,但是也算的上清明,對自家師弟說的話自然不會全信。
而且入京爲天子講道,乃是一個大興全真道統的好機會,陳仲奇自然不會放棄。
陳仲奇眼看勸不住師兄,隻得同意然後,暗中跟随其入京。
過程卻是順利異常,陳仲奇隻進宮爲皇帝講道一次之後,那皇帝便對全真教刮目相看,時常邀請其入宮請教。
不過短短半年,少年皇帝便對陳仲奇崇敬不已。
竟是不顧朝中大臣反對,将陳仲奇冊封爲國師,封作玄通威德真人,還想将全真教立爲國教。
趙守敬看到此,心中憂慮大盛,連夜尋到陳仲奇想将其強行帶走。
那知陳仲奇好似早就知道師弟要來,在房中置辦了一桌齋菜,煮好熱茶等待着師弟的到來。
趙守敬尋到師兄之後,便想将其帶走,陳仲奇擺了擺手讓師弟坐下後說道:
“趙師弟,貧道已然必死無疑,你快去荊州将全真弟子遣散讓他們逃命去吧。”
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趙守敬大驚失色道:
“師兄,何至如此?”
陳仲奇淡然笑了笑道:
“陛下心思太急,貧道也勸不住,如之奈何?神宵已然有人前來查探了,再有半月左右,貧道的殺生之禍便要到了,隻是全真因貧道而遭此大劫,不知道九泉之下該如何面對師父。”
說着眼神也自暗淡下來。
趙守敬強忍淚水道:
“師兄,我帶你走,我們去南疆暫時躲避,他們勢力再大,南疆也不是他們的地盤。”
陳仲奇搖了搖頭道:
“貧道不死,人家心中不安啊,貧道走了,那豈不是将我等門人弟子逼到死路,貧道于心何忍?”
陳仲奇看到師兄如此,卻是想起了大師兄帶着全真門人共同赴難之景,再也忍不住抱着陳仲奇痛哭起來。
陳仲奇一手拍着師弟的背脊,一手倒出熱茶,用力把師弟扶起,一臉笑容的将茶遞了過去。
趙守敬知道師兄心意已決,抹去淚珠,接過熱茶擠出一縷笑容一口而盡。
兩人也不再說這些痛苦之事,隻說些在許道平門下學道之時的趣事。
趙守敬從京城離開之後,風馳電掣的趕回荊州,将全真門徒盡數遣散,而後吩咐十幾個核心弟子帶着典籍往南疆方向逃去。
而自己又一路疾行的返回京城。
才到京城,便聽得百姓說國師是妖怪變得,專門來禍害大周。
趙守敬心中一涼,知道自己來晚了,如此趙守敬便在京城暫時住下,小心的打探消息。
打探了一日也隻是知道,神霄派的仙人将在三日後親自處置妖師,這卻是已然通報了全場的消息。
其他具體的,也不是一個沒得門路的野道士能夠知曉的了。
趙守敬心中痛苦,下定決心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在三日後救下師兄。
三日後,城東菜市場。
隻見原本用來砍頭的石台之上,一個十丈高的旗杆之上,捆着一個須發有些灰白的道士。
台上還有幾個金丹真人看守,應當便是神宵門人了。
老道士渾身都是血痕,也不見其有痛苦之色,隻是溫和的看着周圍這些來看熱鬧的百姓。
趙守敬看着師兄如此,心中大痛當下便想躍起将師兄救下。
旗杆之上的陳仲奇也看到了混在人群之中的師弟,看其要有動作,立馬用眼神将其止住,而後開始張口念誦《太上老君說常清淨經》。
趙守敬知道這是師兄在提醒自己冷靜,隻能心中流淚,默默的聽着《清淨經》。
随着時辰到了午時,天邊飛來一道遁光落到石台之上。
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道士,看着陳仲奇安然自得的模樣,冷笑一聲後大聲喝道:
“妖道,臨死竟還不知悔改,還想迷惑人心?”
陳仲奇也不理,繼續念誦着清淨經。
中年道人大怒,長聲喝道:
“全真教妖道陳仲奇迷惑天子,奉神宵法旨,賜其萬劍穿心之刑。”
說完之後便放出萬道劍氣形成一道長龍朝着陳仲奇刺去,隻見這長龍從陳仲奇心口穿梭而過。
待得劍氣穿過之後,陳仲奇胸口已然出現了一個透明的窟窿,那劍氣太快一時之間陳仲奇竟然還沒來的及死去。
陳仲奇隻覺突然天地變得灰白,咳出一口鮮血之後,竟然還斷斷續續的咛道:
“寄迹...玄門十數年,思道戒行...徹心寒。千年...鐵樹開花易,未報師恩...”
卻是還未念完,便徹底失去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