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這一刻,世間忽然靜止了,沒有一絲聲音傳出來。
而整個山坳之中,惟一有變化的,就是山坳中,那五個閃着熒光的雕像。
原本暗沉略顯古樸的雕像,此時散發出萬丈光芒,仿佛照亮了夜空。
晦澀難懂的咒語聲,從不知名處響起,五個雕像身上,同時迸發出五色光圈。
光圈的速度極快,不待任何人反應,便已掠過山坳,将整個望海堂範圍,全部覆蓋。
同時在四周豎起光圈。
從遠處看去,像是一個光滑圓潤的光罩,将整個望海堂罩住。
真!甕中捉鼈!
被光圈覆蓋的望海堂弟子,卻是沒有剛才的激動,反而極爲祥和。
微微閉目,感受着光圈掠過時,帶來的純淨力量。
這力量灌入四肢百骸,仿佛無窮無盡,每個人都駭然的發現,自己的實力,在呈現指數級的上升。
十倍。
五色的光圈,給他們帶來了自身修爲,十倍的增幅。
出馬的薩滿弟子,一般來說,都是從家仙那裏,借來的力量。
而自身的實力越強,能夠從家仙那兒,借來的力量也就越多。
而現在因爲這樣的增幅,仿佛無數個家仙同時降臨,山坳之中彌漫的妖氣,已經變成了實質。
妖氣沖天,遮住了明月,帶來了狂風。
這才是真正的五仙陣,由胡三太奶親自開啓,令這些東瀛忍衆,躊躇不前的原因。
理智還在,請來的家仙也在。
而與此同時的,從黑暗之中,又走出許多人影。
他們都是之前,被許平丢進黑暗之中,不見蹤影的望海堂弟子。
在獲得十倍的增幅後,雖然總共隻有幾百人,但行進間的氣勢,卻是壓得這些東瀛忍衆,連連後退。
“我們中計了!”
站在田中半業身旁,那個身着長袍,頭頂高冠的東瀛陰陽師,臉色微變。
作爲陰陽師,他對于氣息的敏感程度,比起他人來說,要強一些。
現在面前所有人,因爲五仙陣的增幅,其氣勢,已經遠遠超過他們。
而且在這山坳之中,賴以爲傲的藏身術,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
田中半業目光陰沉,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蓋住望海堂的光罩,一眼看去雖然很薄,但其中的能量,卻不是容易打破的。
若是要逃,他自信能走。
但剩下的所有人,可能都會折損在望海堂内。
眼下也隻能硬拼了,可是沒有求道玉,那就必須針對胡三太奶動手。
可……
她在哪兒呢?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小泉秀仁仿佛受到刺激,癫狂的大叫:“她明明被我殺死了,爲什麽五仙陣還會開啓。”
他慌亂的跑到田中半業面前,想要說些什麽,但是還未開口,就被田中半業一拂袖,遠遠扇飛。
“不可能!”
“我殺死了她,我殺死了胡三太奶。”
接受不了現實的他,躺在地上還在呢喃,而山坳之中的雕像,已經在一片清光之中,仿佛活過來了一樣。
“咔!”
清光籠罩之中,傳來聲音,仿佛是什麽破裂一般。
緊接着,從其中竄出一隻灰鼠,體型與普通老鼠沒有任何區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它那雙,泛着清光,看不見瞳孔的眼睛。
灰仙!
小小的身軀,卻令田中半業,雙目一凝,心底冒起一陣涼氣。
在他的視線之中,這個灰仙的身後,有一層巨大的陰影,其中,兩個猩紅的眼睛,好似紅月一般,鑲嵌在陰影上。
隻一眼,他就心涼一片。
倒不是說這個灰仙,無法對付,而是在想,若是其他四個,都擁有如此實力。
那……
就是真的對付不了。
慢慢的,田中半業冷靜下來,一臉凝重,雙眼之中,瞳孔之中,出現不規則的圖案,仿佛要将五仙陣開啓的過程,看個明明白白。
一時間,氣氛陷入某種詭異的情況,在灰仙的雙眼籠罩下,沒有一個東瀛忍衆敢動。
就連一向放肆的千雪姐妹倆,此時也縮在田中半業身後,神情恐懼。
反觀望海堂這邊,也沒人動。
他們在聽命令,等五仙陣完全開啓,不過他們心中也好奇,不知道對面這些人,在等什麽。
“咔!”
“咔!”
又是連續的咔咔聲,每一次,都讓田中半業的心,跟着顫抖了一下。
他當然不是在等死。
而是想要看清楚,五仙陣的開啓者,究竟藏在何處。
畢竟現在是開啓陣法的時候,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夠看到,能量傳輸的過程。
可現在,除了灰仙以外,狐仙和白仙同時出現,他還是一無所獲,别說找到暗中的胡三太奶,就連能量的傳輸過程,也根本沒察覺到。
發現不了。
再等下去,豈非是等死。
田中半業目光一沉,大喝一聲:“殺!”
霎時間。
整個山坳之中風起雲湧,狂風呼嘯,三千忍衆沖殺起來的氣勢,令得天地變色。
可即便是這樣,在沖天的喊殺聲中,兩聲咔咔,還是那麽清晰。
當五仙陣完全開啓,狐仙、白仙、灰仙、柳仙、黃仙,紛紛從光芒中走出。
而原地的雕像,已經不複存在。
幾個仙家,代表的是屬于薩滿一族,最爲頂尖的力量。
兩波人馬像是洪流一般,還未相撞之時,灰仙的雙眼清光一閃,地面忽然塌陷,又重新聚合,吞沒了幾十個東瀛忍衆。
白仙渾身的尖刺,如暗器般射出,在人群中,宛若箭镞一般,收割着東瀛忍衆的生命。
他們的攻擊力或許很高,但防禦力,稍微差點意思。
更何況,這是來自于無限接近于仙的妖,施展的手段。
田中半業身爲天忍,自然有對付的手段,可在場的天忍隻有他一人,雖然能夠護住身邊的這些人,可稍遠一些的忍衆,他便顧及不到。
更别說,狐仙和柳仙已經盯上了他,正快速飛來。
胡三太奶施展的五仙陣,不同于許平,五仙的體型,都是正常大小,但卻氣勢更甚。
兩道洪流終于相撞,戰鬥在一開始,就陷入白熱化。
代表着薩滿出馬一派的望海堂弟子,和微闾山的修行人,施展出來的手段,五花八門。
道家的符箓與馭雷,佛門的咒語與金光,望海堂弟子身上,彌漫的妖氣,在這一刻,仿佛完美的融合。
各種光芒在山坳之中,來回閃爍,煞是好看。
但這好看的光景,落在這些忍衆面前,卻是血腥殘忍的。
真正的白松道長再次操使其周遭的樹木枯藤,每每出手,都能串上幾個忍者,随即便被趕來的同伴,當場斬殺。
而風揚道長,憑借着高深的道行,和強悍的肉身神魂,在忍衆群橫沖直撞,饒是身上添了傷口,也從未想過退縮。
如此神威的兩人,立刻就被盯上了。
千雪姐妹倆,在人群中穿梭,一個渾身火焰,一個周遭冰晶環繞,從幾個觀音閣小和尚身旁經過,立刻讓他們感受到冰與火的洗禮。
一半焦黑,一半冰凍。
白松道長和風揚道行,也注意到了針對姐妹花,也看出她們是沖着自己來的,直接迎面而上,四人戰做一團。
風揚道長腳下的數根藤曼,擰作一團,堅硬的如同鐵棍,朝着千雪頌奮力砸去。
這一下如果夯實了,那這嬌滴滴的櫻花妹,頓時就要變成一灘肉泥。
但就在此時,從千雪頌手指間,迸發出幾條細小的火線,拖住了藤曼形成的堅硬棍棒。
幾條火線化成繞指柔,烤炙棍藤曼棒,繞水木靈之氣再多,白松道長也感覺吃力。
于是,棍棒軟綿綿的,漸漸倒下變作焦炭。
“這位道長,你似乎不夠硬啊!”
千雪頌嬌笑一聲,說着蹩腳的中文,她處在戰況緊張的背景中,如此一笑,卻還帶着一絲異樣的美感。
白松道長不是好女色之人,但也不由得,心悸了一刹,也幸虧耳畔傳來的提醒。
“小心!”
聽到風揚道長的提醒,白松道長迅速回神,急忙扭腰躲閃,卻終究是感覺腰上一痛,被一根冰刺劃過,汩汩留着鮮血。
一時大意,差點死去。
白松道長後怕不已,咬了一下舌尖,讓自己随時保持警戒,凝神望着面前的千雪頌。
“給你再來幾條硬的。”
話音剛落,隻見他猛地抓向腰間的傷口,染上一大片的鮮血,順勢将鮮血揮灑在地面。
灑落在地面的鮮血,瞬間被吸收,幾顆小草搖曳着嫩芽,忽地拔地而起,如同幾個巨大的蒲扇,朝着千雪頌拍去。
“砰!”
蒲扇拍散了火焰,砸落下來,千雪頌腳下被火焰包裹,飛速躲過,卻仍舊被這狂風,扇出了數米遠。
“死道士!”
千雪頌罵了一聲,渾身上下,忽地冒起火苗,身上的衣物瞬間化作飛灰,一覽無遺的身體,被火焰包裹。
如同火神一般的千雪頌,不退反進,向着凝神戒備的白松道長,沖了過去。
……
風揚道長以蠻橫的姿态,撞碎了面前的三道冰牆,沖着近在咫尺的千雪音,大喝一聲。
“哈!”
淩冽的氣流從其口中,迸發而出,能夠撼動人靈魂的擤氣,飛速朝着千雪音席卷。
她避無可避,在最後關頭,身上冰晶一片,将自己化作了冰雕,抵擋擤氣。
擤氣過後,千雪音所化的冰雕,也在微微戰栗,她不是冷的,而是被剛才的擤氣,險些震碎靈魂。
好在化作冰雕的時候,增強了最自己的防禦,不然真有可能,當場被震碎靈魂。
而風揚道長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舉起極度膨脹的手臂,狠狠的一計沖拳,打在了千雪音波瀾壯闊的胸口。
隻是她還是冰雕狀态,胸口處全是冰塊。
風揚道長沒有感受到任何柔軟,而是在接觸到冰雕的時候,從拳頭上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咔咔咔……”
這一拳将冰雕整個擊碎,但露出來的千雪音,卻在此時,臉上泛起一樣的白色,仿佛覆蓋了一層雪花一般。
雪女!
在她的三丈範圍後,忽然有暴風雪飛舞,刺骨的寒風,僅僅掠過幾人,就立刻将他們化作冰雕。
風揚道長神情凝重,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擁有這樣的實力。
眼見雪女沖了過來,風揚道長避無可避,再次挺着雙拳沖了過去。
可是剛剛接觸她的周遭,體表就有一層冰晶覆蓋,氣息受阻,速度變慢,這一拳打出去,簡直不痛不癢,自己反倒差點凍成了冰棍。
一邊招架,風揚道長一邊思索對策,擤氣太過耗費真氣,不可常用。
必須是确保,能夠噴别人一臉,才會使用。
那還有什麽辦法呢?
感受着周遭的寒冷,風揚道長雙眼一亮,險些在這混亂的戰況中,把白雲觀的拿手活兒給忘了。
出陽神!
一道虛幻的影子,從風揚道長的頭頂,慢慢飄出。
……
或許是因爲用人之際,小泉秀仁被田中半業擊倒之後,隻是感受渾身疼痛,實際未曾受傷。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投入了戰鬥,而且,兩把仿佛地獄伸出來的刀鋒,已經收割走了不少生命。
在這樣混亂的戰局下,根本不會有人,去注意一個黑暗中行走的影子。
現在他将目光,盯上了人群中,那個大和尚。
大和尚是觀音閣的方丈,他之前攻入觀音閣時,就曾照過面,隻是那時被這大和尚逃入望海堂,無奈作罷。
現在機會來了。
小泉秀仁隐匿在黑暗中,不時,借助他人的影子,完成跳躍位移,這是他成爲地忍後,苦練的招數,還從來未曾失過手。
剛剛這樣想,他就不自覺的,去看戰鬥的後方,那個躺在地上,被少女抱住……
屍體呢?
小泉秀仁眉頭一挑,就聽見幽幽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你剛剛插我的那一刀,可真痛。”
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小泉秀仁身後響起,緊接着,他就感覺心口一痛。
視線之中,一把生着鐵鏽不知從哪撿來的破鐵片,從他左胸口透體而出,鮮血噴湧出來,映得他雙眼一片通紅。
許平宛若鬼魅的出現在他身後,輕輕一推,小泉秀仁的屍體,撲面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