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處于朦胧睡意之中,被強行喚醒的大黑,眨着綠豆大的小眼睛,不明所以。
忽然,它感受到主人的意思,瞬間清醒過來,被甩飛出去的身形,陡然再次加速,朝着那道黑影疾沖而去。
而那道身影速度極快,鍾馗壓根是無法反應,而且被一劍刺中咽喉,也是極爲難受的。
昏暗的環境下,那道黑影和大黑,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之中。
鍾馗真君忍住喉間的劇痛,大步流星走出殿門,朗聲喝道:“何人何鬼,膽敢行刺本君,牛頭馬面何在。”
然而半晌無鬼回應,幾個陰差和張大膽站在一旁,感受着真君的怒火,不敢言語。
牛頭馬面負責地府對外的警戒工作,但卻讓刺客混了進來,死道友不死貧道,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去觸黴頭。
許平凝神望着那黑衣客消失的方向,從大黑的反饋來看,他的速度當真是快的出奇,即使是大黑也追不上。
片刻之後,大黑折返回來,耷拉着腦袋,顯然是無功而返。
“嗷嗷……”
它叫了兩聲,便直接化作一道黑芒,回到了許平的手臂上。
許平眸光微動,手掌間黑光閃動,大黑迅速盤旋而上,繼續纏在他腰上,美美的睡着覺。
感受着腰上沉甸甸的感覺,許平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笑着看向走來的鍾馗真君。
而鍾馗真君錯愕地看着消失在黑光中的大黑,不禁心中驚訝,因爲他根本沒有察覺到,許平身上竟然還有旁物。
“小許兄弟,你可真是讓我開了眼,而真君我卻是讓你看了笑話。”
見許平已經到場目睹全過程,鍾馗揉了揉略微不适的喉嚨,隻得将此事暫且擱下,沒有再去深究。
許平也沒放在心上,隻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酆都的風平浪靜、一片祥和,肯定隻是表面上的。
“真君大人不必見外,不過在下也實在有些驚歎,真君大人竟然能以脆弱的喉嚨,抵住鋒利的寶劍。”
許平有些驚訝,這可不是街頭雜耍,那柄骨劍極爲鋒利,且有森冷之火,附着在上面,但反觀被刺了一劍的鍾馗,完全看不出半點異樣。
鍾馗哈哈大笑,胡子抖動,看起來頗爲自傲,“本君修煉的乃是食鬼之術,若沒有一個強大的喉嚨,如何抵住鬼魂體内的煞氣與怨氣。”
好家夥!
這是吃出來的絕活啊!
許平也有吞噬這種靠進補來增長道行的手段,但是許平後來發現,恢複效果倒是不錯,就是修爲的進展,顯得過于緩慢。
而且最主要的,吃多了,再去吃美食時,嘴裏沒有味道。
慢慢地,他便棄之不用。
想着想着,許平忽然說道:“既然如真君所言,那想來這個刺客對于真君的了解,還不夠全面,至少沒有那麽熟悉。”
“诶……有道理。”
鍾馗也反應過來,開始猜測那個黑衣客的身份,“若是不認識本君的話,又怎麽會來行刺呢……”
許平自然是不知,默默無言。
“算了!”
鍾馗擺了擺手,将許平與宋青靈請進宮殿,又大聲朝着外面喊道,“你們見到牛頭馬面了,立刻讓他們倆來見我。”
說着,便将許平和宋青靈,請入了宮殿中。
而與此同時,兩個陰差送來酒菜,端上桌的,許平定睛一瞧,不由大吃一驚。
“啊這……”
隻見桌上盤中擺放的,赫然是一隻小雞兒大的小鬼,外表酥脆,還滴着香油。
鍾馗見狀嘿嘿一笑,道:“小許伱快來嘗嘗,這可是地府著名的美食,炸小鬼,裹上一層香油,那滋味……”
這和吃人有什麽分别……許平立馬嚴肅起來,道:“真君,你這我可無福消受,你還自己慢慢享用吧。”
鍾馗瞥了一眼他,沒好氣道:“本君像是那麽殘忍的人麽,這些都是十八層地獄油鍋裏撈起來的,放心大膽的吃。”
許平還是搖了搖頭,直接說道:“崔判官讓我給你帶句話,他會趁着這個時候,在半步多對付他們,我想問問你有什麽計劃?”
許平對自己的認識很清楚,來到地府就是做一個打手的。
見許平和宋青靈對油炸鬼不興趣,鍾馗笑呵呵地撚起油炸鬼,大快朵頤起來,同時一邊說道:“本君的計劃很簡單,就隻有一句話,擒賊先擒王。”
“真君是指地藏菩薩?”許平問道。
鍾馗點了點頭:“既然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那本君自然得優先解決他。”
許平沉吟半晌,還是說出心中的顧慮,“雖然地藏菩薩是利用了這一點,可是這對于地府的現狀,根本沒有起不到實質性的作用,也隻是算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鍾馗怔了一下,放下雙手捧着的油炸鬼,抹了一把嘴唇,胡髯頓時染上一層油光,“這本君又如何不知,但現在陽間死去之人,越來越多,本君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許平聽聞也陷入了沉默。
現在這種情況的确比較棘手,陽間和陰間,本就是緊緊聯系在一起,仙庭關閉,也隻能設法自救。
許平沉思片刻,忽地想起什麽:“如果就讓地府中的鬼魂,在地府安居下去,那不是就能夠做到麽。”
地府中人對投胎的心念,全是因爲孟婆湯中加了料。
鍾馗搖了搖頭:“那樣的話,若是不确定自己是否會投胎到富貴人家的鬼魂,豈不是永遠都不會再去陽間走上一遭。”
每個鬼魂的下一世,都已經是早就注定的,這就是所謂的陰德,生前作惡的人在死後,雖然會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或許因爲環境的不同,能夠做一個好鬼,但卻也無法預料自己的下一世。
與其如此,還不如在就在地府安頓,或許能夠開出另外的一片花。
這肯定是所有鬼魂的想法。
實在沒想到地府也會因爲,土地太少,而開始發愁……
許平沉思良久,也沒想到好的辦法,但鍾馗卻是忽地眼前一亮,沉吟着說。
“其實……”
“還有另外一個辦法。”
許平忙問:“什麽辦法?”
鍾馗沉思良久,還是說道:“你應該到過半步多吧?”
“嗯。”
“那在半步多的外圍,你可有什麽發現?”
許平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是那一片迷霧,據說,沒有一個陰魂走入迷霧之後,還能夠走出來的。”
鍾馗點點頭,又開始啃噬着油炸鬼,“而且不僅僅是半步多,在酆都地府的外圍,也是同樣的迷霧,那你又知道,這迷霧是從何而來?”
“願聞其詳。”
鍾馗道:“其實和半步多一樣,這一大片的迷霧,都是死去的鬼魂所化,他們漸漸包圍了半步多和地酆都地府。”
許平驚愕道:“真君大人你的意思是說,隻要死去的鬼魂數量夠多,很有可能,地府就會不複存在?”
鍾馗點點頭:“這麽說也沒錯。”
同時,繼續說道:“但我們地府自然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在我們這地府的大山中,隐藏有一個陣法,就是地府迷霧的侵蝕的。”
“但……”
“也僅僅是能維持現狀。”
聽着他如此說,許平瞬間明白他的意思,“真君大人的意思是說,如果能夠驅散迷霧,又能夠重新獲得大量的土地?”
“是的。”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就意味着,隻要能夠不斷的驅散迷霧,半步多和酆都地府就能無限擴大,那以後都不會有這樣的矛盾。
生前作惡的在十八層地獄受苦,完事直接投入畜生道,而生前行善的就多了一個選擇。
不想投胎的話,便在地府生活,甚至漸漸演化出一個陰間的王朝,讓他們做官,幫助地府做管理工作。
許平眉頭一挑,忙問:“應該怎麽做?”
鍾馗随意地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漬,道:“小許你先不要着急,想要辦成這件事情,也沒有那麽簡單,想要讓被迷霧侵蝕的地方,重新邊做大地,還需要一個很關鍵的東西。”
許平問:“什麽東西?”
“息壤!”
鍾馗擲地有聲:“息壤這個東西的珍貴程度,應該不用我和你說吧。”
許平點點頭。
息壤說是神物也不爲過,僅僅是在上古洪荒的時候,有聽說過它的面世。
“那地府中有嗎?”
許平想起上古時期,巫族的厚土娘娘,以身化六道輪回,那麽地府或許還有一些。
鍾馗此時才一臉正色,道:“當然有,但是……”
“地府的息壤,在十八層地府中,且如今并不在我們手中。”
這下許平倒是一頭霧水,地府竟然有息壤,爲何會不在地府的手中呢,他滿臉好奇地看着鍾馗,後者這才娓娓道來。
原來地府以前是有息壤的,但是因爲那還是在很久以前,那個時候,地府十八層地獄受刑的惡鬼實在太多。
所以息壤便被送到十八層地獄,用來擴建十八層地獄,好容納更多的惡鬼。
而息壤被送過去後,也完成了十八層地獄的擴建的,但就是在這個時候,仙庭送來一個作惡多端的神,在十八層地獄永久受刑。
可這位作惡的神,道行實在太高,地府爲了以防萬一,便将息壤化作禁锢他的泥潭,将其永久地困在其中。
日夜受到十八層地獄的各種刑罰。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陸之道判官便常年駐紮在十八層地獄,就是爲了以防萬一。
“那如真君所說,豈不是無解?”許平感覺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
鍾馗搖了搖頭:“不,以前仙庭發過話,要永久禁锢,讓他受到折磨,也不能讓他死。”
“但現在……”
“本君覺得,是時候誅殺這個作惡多端的神,将息壤重新取出來,這樣在解決掉地藏菩薩之後,就能達到小許所說的那樣,地府的新生活。”
“其實你說的這個,我之前也有想過,但是因爲閻羅王不同意,而且做起來還有很大的困難,所以我後面就沒有再提。”鍾馗忽地說道。
許平接話道:“但這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鍾馗看向許平,沉聲道:“不過因爲小許你的出現,這件事情,我覺得有了轉機,也不是不能夠成功了。”
許平一聽這話,頓時笑了:“所以真君大人是不是要說,這個任務,非我莫屬。”
鍾馗楞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小許果然聰明,或者說,你對自己的認識,還是很清楚的。”
說着,他濃眉緊緊皺在一起,道:“不過這件事情十分危險,如果你不願意去,我也能夠理解。”
“況且,咱們也不是必須這麽做不成。”
許平再三思考,還是沉聲道:“我去!”
“好!”
“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
鍾馗拍了拍許平的肩膀,一臉柔和說道:“其實當地府出現這樣的事情後,我本君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你可知道爲什麽?”
許平這次沒有開玩笑,而是搖了搖頭。
鍾馗雙目有神,望着許平,一字一句道:“那是因爲本君知道,你是這千百年來,最有機會打開仙庭大門的人。”
“隻有能夠觸摸到仙庭大門的人,才有機會将息壤帶出,解決掉那個作惡的神,而我們這些陰神,哪怕是本君,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許平一擺手,忙道:“真君大人你先别拍馬屁,你得先告訴我,究竟有哪些危險,我好有個準備。”
鍾馗點了點頭,一臉肅穆:“要說第一個危險,那便是十八層地獄中,囚禁的許多惡鬼,他們生前作惡多端,死後又能化作厲鬼,很是難對付。”
許平的眉頭剛剛皺起,鍾馗就立馬說道:“當然,小許你有我的捉鬼令,對付他們基本不是難事。”
“但你畢竟不是鬼體,十八層地獄中,長久以來,積攢下的怨氣,對你的影響極大,這個你需要注意。”
“另外,那惡神如此漫長的歲月,也不知道有沒有恢複一些神力,面對他時,必須謹慎。”
“而最大的麻煩,便是那息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