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川江的波濤,忽然翻湧了起來。
迷霧之中,緩緩亮起數盞幽綠的燈火,透着濃濃的兇意。
迷霧緩慢飄來,靠的近些,甲闆上的少女,這才看清迷霧之中,那燈火的主人。
那是一對幽綠色的眼眸,眼眸下的面容好似夜叉,渾身幽藍色的鱗片,雙手五指如同鬼爪。
竟是一個怪物模樣。
見到如此怪物踏浪而來,楊飛雀小小的身子,抖了一下:“這什麽東西?”
剛剛從船艙跑出來的李清河,一眼見着,驚叫出聲:“是海鬼,我們又碰到海鬼了。”
诶,等等,我爲什麽要說又?
李清河來不及思考,急忙招呼船上的水手,手持大刀鐵鏈,嚴陣以待。
龍川江江面寬闊,四五艘大船并帆齊航,也不顯擁擠。
附近的幾艘船,有比她們船還要大的,也都是瞬間亂成一片。
這片水域,航行本就密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過任何問題。
但不曾想,短短的十幾天内,接連兩次碰到這詭異的迷霧。
旁邊的一艘船上,船長老周眼見迷霧之中,有那恐怖的海鬼,頓時慌了神,急忙拽起在江水中,扣美人鮑的水手們。
“海鬼又來了,快拉他們上來。”
等等,我爲什麽要說又?
在絞盤的作用下,水下的水手,瞬間就被扯了上來。
吃過虧的船長老周,急忙清點人數,放下心來,這次一個都沒少。
他定了定神,發現這迷霧很是詭異,隻有遠處那一船前,有着一大片,而自己的船頭前。
視野廣闊,陽光明媚。
這是什麽情況……他下意識的拿着望遠鏡,朝着那艘船看去……
咦?
熟人?!
怎麽這麽巧,上次碰到海鬼,就是那個胖子,這次怎麽還是那個胖子……
“船長,我們怎麽辦?”
怎麽辦,肯定是跑啊……船長老周下意識的就準備起錨,沖出這片水域,太吓銀了。
可猛然間,他又想起來,上次被人所救,又急道:“先等等,看看情況再說。”
李清河滿臉郁悶,旁邊有那麽多船,爲什麽要盯着我們這邊。
這是一艘貨船,船上自然不可能配備火炮,有且僅僅有幾條槍,還都是受了潮,基本等于擺設。
隻有些标槍,大刀,鐵鏈之類的,碰到渾身鱗片覆蓋的海鬼,傷害力基本忽略不計。
一衆水手滿臉驚恐,若是碰到海盜,厮殺一番也沒什麽,但碰到如此怪物,無力感襲遍全身。
“海鬼,真的是海鬼。”
其中一名水手看了一眼,聲音中帶着懼意:“怎麽會碰到這玩意兒?”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楊飛燕将弟弟楊鴻鹄,藏在了貨倉裏,取出自己的兵刃亮銀長槍,與姐姐守在甲闆上。
望着一臉驚駭的李清河,楊飛雀娥眉緊蹙:“李大哥,這海鬼是什麽東西,是鬼嗎?”
海鬼其實并不是鬼,是海中的一種怪物,相傳是龍王爺的随從。
隻因增添了幾分傳奇色彩,才莫名的令人感到可怖。
沒有人會想着去水中,在水底找它們搏命,那是在找死。
便在此時,漸漸翻湧的龍川江上,忽然間,掀起巨浪,拍打在船身上,巨響震耳欲聾,狂風挾着水汽撲面而來。
船體遭到重擊,瞬間傾斜,甲闆上頓時亂作一團。
甲闆上的這些水手,都是經驗豐富之人,急忙各自抓住依托物,這才沒有掉入江中。
而楊家姐妹倆,都是修行内家功夫的。
楊飛雀一個千斤墜,瞬間穩住身子,而楊飛燕将亮銀長槍插入甲闆,也穩住了嬌軀。
隻有李清河剛剛抓住旁邊繩索,又受到巨力震動,手上沒了力氣,沒抓穩,身子順着甲闆滑到了船邊。
一條鐵鏈甩了過去,甲闆上,一個四肢粗壯的水手,拽着鐵鏈,疾道:“李掌櫃,快抓住。”
李清河慌亂地抓住丢來的鐵鏈,驚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以後我再也不亂玩兒了,真的不能再玩兒了,身體已經被掏空……李清河後悔自己平日裏,對身體的揮霍。
就在此時,江面傳出激蕩的水聲,幾道身影一躍而起,發出一連串的怪笑聲。
那幾道身影落在甲闆之上,猙獰的模樣,讓船上的衆人,頓時感覺到死亡的威脅。
此時船體仍舊在晃晃悠悠,場上衆人重心不穩,氣氛瞬間凝重起來。
也就是楊飛雀身材短小,重心較低,尚能勉力行動。
她手持一杆亮銀長槍,與身材形成極緻的反差,一步一踏,向着四隻海鬼走去。
“我先擋它們一會兒。”
楊飛雀的聲音清冷,不容置疑的語氣,令在場的男人們,都有些汗顔。
緊接着,便有人嘗試起身,但船體搖晃的太厲害,剛才那股巨浪,八成把船艙拍裂開了。
“姐姐……”
眼見姐姐獨自面對四個怪物,楊飛雀驚叫了一聲,滿臉焦急。
但無奈她傲人的身材,在這個時候,竟然成了累贅,重心一晃一晃的。
她滿臉憤慨,低頭看着胸前的巨兔,生出怨氣,我要這倆有何用!
眼見這小小的身影,竟然膽敢一個人過來,四隻站成一排的海鬼,瞬間感覺受到了侮辱。
“哇呀呀!”
怪聲響起的刹那,四隻海鬼就撲了過來,手臂上隆起的肌肉,一陣浮動,蘊含着可怕的力量。
楊家槍法,從來都是一往無前,豈有退縮之理。
槍出如龍,楊飛雀一抖長槍,亮銀色的槍頭,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一條亮色,翩若遊龍。
“铛铛铛——”
一連串密集的巨響,從幾道身影中傳出。
楊飛雀小臉堅毅,緊緊抿着嘴唇,藕臂似的雙手,爆發出無窮的力量。
看的甲闆上,以及拿着望遠鏡偷窺的船長老周,目瞪口呆。
這小姑娘,這麽猛的嗎?
槍尖挑開面前的鬼爪,楊飛雀蠻力發作,嬌喝一聲,借着這一槍的作用,直接躍上半空。
一腳飛踹,踢在了那海鬼的下巴上。
不料挨了這一腳後,那海鬼隻是搖了搖眩暈的猙獰頭顱,臉上再度露出兇殘的神情。
而楊飛雀則感覺自己這一腳,仿佛踢在了最堅硬的金剛石上。
平日裏這一腳踢出去,就是一塊花崗岩,也得碎成渣渣。
可這海鬼……
知道不能力敵,自己的神力,完全沒有用武之力,楊飛雀靈機一動。
發揮起自己身材的優勢,不時就是一個抱頭鼠竄,雖然看起來很是狼狽,但一時間,倒正如她所說的,擋住了幾隻海鬼,前進的步伐。
這人是屬耗子的麽……幾隻海鬼不通人言,心中暴怒,動作更爲迅捷,逼得楊飛雀滿地打滾。
而手中的亮銀長槍,也被她一分爲二,一手持短棒,一手持槍頭。
“簌簌簌……”
楊飛雀手中的兵刃,好似化作的雙持短劍,尖端射出青色的鋒芒。
這是内氣外放的表現,被逼入絕境的少女,終于跨出了這一步。
然後,幾個巴掌同時扇來,她隻是抵擋了一瞬,就滾葫蘆一般,跌到了甲闆上。
外放的内氣,射穿了兩個海鬼的手掌,但也僅此而已。
“姐姐!”
“楊姑娘。”
甲闆上的人,頓時慌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發現,船體越發的開始傾斜,好像是……
進水了。
“不好了,船要沉了。”
了解到這個情況,衆人心頭頓時蓋上了一層陰霾,有水手不禁滿腹怨氣。
老子天天拜龍王爺,有個屁用!
眼見四隻海鬼,獰笑着撲來,躺在甲闆上,失去抵抗能力的小倉鼠,再也沒有反抗的能力。
剛剛的那幾巴掌,雖然被她擋住了,但那股透體而來的巨力,仍舊讓她受了重傷。
楊飛燕一臉迫切,不顧一切的拔出長槍,腳下一踏,高高躍起在空中。
但無奈船是斜的,她槍出如龍的動作,也變了形狀,整個人歪到了一邊。
“呀!”
一聲激憤的鳳鳴,從楊飛燕的口中發出,徑直朝着江水之中掉去。
就在此時,又從江水中,破出幾道身影,渾身水淋淋。
粼粼水光挂在身上,破水而出的紙人,嘻嘻一笑,一把拉住投江的楊飛燕。
其中一個紙人,抱着因爲貨倉進水,早就沉入水中的楊鴻鹄。
剩下的兩個紙人,臉上挂着詭異的笑容,全身化作流動的水光,如同水浪沖向發愣的海鬼。
倒在甲闆上,渾身劇痛欲裂的楊飛雀,眼見幾個紙人突然出現,連續的砰砰聲,便将甲闆上的海鬼,打進了江水之中。
貨倉還藏着紙人啊……他還惦記着我……我們的安危。
楊飛雀放心地閉上了眼睛,她知道,紙人出現的時候,自己的心就可以放下了。
昏迷前,她隻聽到了一聲聲焦急的喊話聲,“快,快轉舵過去,他們的船要沉了……”
……
換了一身靛藍色的袍子,許平美美的看了兩眼,心裏覺得這個小蘿蔔頭的手藝,還不賴嘛。
雖說有的時候,那個性格不怎麽讨喜,但卻是個辦實事兒的女人。
诶?
我爲什麽會覺得她是女人?
許平晃了晃腦袋,帶着自己的包裹,走出了城隍廟。
也不好總是白住在秦将軍這兒,嗯……倒也不僅僅是白住,時不時,還朝他借點香火來着。
雖然自己添了香油錢。
攔了一輛人力車,許平攤在上面,看看日頭,已近黃昏,想必她們應該到了吧。
有化水術法傍身的紙人護衛,想來應該出不了亂子吧……
……
如此盤算着,許平來到了百通商行。
現如今,他也算是這裏的小半個主人了。
石堅的那個道場,理所當然的,被許平給占了。
殺死了石堅之後,許平散盡家财,成爲了百通商行的幕後老闆。
之一。
一起的合夥人還有吸血鬼卡爾,城中的上流權貴孫海,和一些不知名的大佬。
棺材鋪的生意要做大做強,那就必須依靠百通商行不可。
這也是他出資的原因。
剛剛進入商行,許平就忍不住興奮在心中驚呼,卧槽,這特麽怎麽成了盤絲洞。
隻見寬敞的大廳之中,清一色兒的黑絲肉絲長腿,搞得許平都不敢進去了。
“诶,許先生,這兒。”
卡爾站起來喊了一聲,與他交談的幾人,順着他的目光就看了過去。
迎着幾人的目光,許平緩步走了過去,那幾人忙問道:“卡爾先生,這位是?”
卡爾露出淺淺的笑容,介紹道:“這位是許先生,石先生的占股的份額,全部被他買了。”
其實不是買的,是搶的……許平撇了撇嘴,沖幾人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即環顧四周,說道:“你們在搞什麽鬼呢?”
卡爾笑着說道:“哦,我們商行每個季度,都會舉辦酒會,答謝客人,這些都是與我們有合作的貴客。”
許平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他一亮背上的包袱說:“我先上去了。”
上了二樓,許平推門進入道場,放下包袱後,就盤坐在八卦圖前,默誦通玄經。
強大的實力,可不是一朝一夕得來的,都是每天用碎片化的時間,修行得來的。
當然,現在又多了一項。
許平拿起旁邊放着的蘋果,狠狠的咬了一口,感受着吃進肚子的果肉,瞬間被真氣包裹,分解成一道道的能量,滋補着肉身。
爽!
就最近得來的術法而言,還是這個吞噬最爲好用,照這個進度,許平覺得自己有朝一日,眼睛都不眨的砍到南天門,都不是夢想。
他發現在這處道場修行,道行增長的速度,竟然稍稍快了幾分。
環顧四周的布局,身前一左一右,兩隻銅制仙鶴吐着輕煙,香氣袅袅。
整個道場占地隻有百來個平方,但勝在裝修典雅,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自帶香氣。
明顯是用了心思的。
那這裏的風水布局……許平施展望氣術,仔細打量起來。
嗯,那個玉淨瓶是一件風水寶器,正在緩慢聚集周遭靈氣。
咦,那個銅鼎難不成是商周的……
鼎,元吉,亨。
銅鼎有着藏風聚氣的作用,對人的身心健康、性格運勢都能夠起到一定的幫助,不過大多人都用來鎮宅辟邪。
隻是這個石堅走了歪路,布置再好的風水,也無濟于事,救不回他那一條命。
一直到天黑的時候,樓下的喧鬧聲、莺聲燕語,讓他難以維持良好的修煉狀态。
算了,隐世高人偶爾也要下樓溜達溜達……
許平下樓時,一眼就看見卡爾,正在和一個拿着折扇的洛麗塔小姐姐聊的開心。
隻是那位粉頰雪白的姑娘,看起來,隻是非常敷衍的笑。
反倒是這位優雅的血族,一臉熱情。
或許是感受到許平肆意的目光,那位手拿折扇的姑娘,美眸微動,越過越聊越開心的卡爾,看了過來。
兩人目光交彙之時,許平腦海中嗡的一聲,瞬間警鈴大作。
她剛才……好像在對我使用魅惑術。
就在剛才的那一瞬,許平明顯從這人的瞳孔中,看到了一點不尋常的東西。
那是一個散發着微光的圓日,和一個清冷的月牙……
她是誰?
注意到眼前的小姐,視線壓根不在自己身上,卡爾的聲音漸漸弱了,轉身看了過去。
“許先生,我還以爲你不喜歡這種場合呢?”
許平面帶笑容地走了過來,輕笑道:“這裏有這麽多漂亮的姑娘,我怎麽會不喜歡呢?”
在兩人面前站立,那姑娘似乎承受不住許平的眼神,折扇半遮臉,露出一雙皓若月華的眸子,“卡爾先生,這一位還未介紹?”
從折扇後面傳來的嬌聲,令卡爾有些飄飄然。
不等他介紹,許平直接伸出手掌,露出暖男的微笑“在下許平,不知姑娘芳名,今年幾何,籍貫何處?”
一連串的問題抛出來,她不由咯咯直笑,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與許平握手,“安倍千雪。”
“小日……”許平下意識的開口,話鋒一轉,道:“原來是小日子過的不錯的東瀛人,”
握住手中柔軟無骨的手掌,許平不着痕迹的滑動了一下大拇指,露出淡淡的笑容。
陰陽師啊。
望氣術沒看明白,許平探出一縷比頭發絲還細的真氣,迅速查探了一下,了解了這個女人的身份。
原來日料店是你家開的呀,就是不知道你下不下場接客?
“許君還沒摸夠嗎?”安倍千雪一臉嬌羞。
她心底有些奇怪,爲何這個人摸自己的時候,好似有一道電流一般。
許平立馬松了手,佯裝恭維道:“不好意思,見安倍小姐太漂亮了,一時情不自禁。”
說着,他看向身旁的卡爾,卻見到他依舊一臉癡迷相……
你不是血族麽,号稱永生的吸血鬼嗎,就這……許平心裏有些無語。
“卡爾!”
“啊,許先生你怎麽了?”
見許平一聲輕喝,就破了自己的魅術,安倍千血皺了皺眉,看向許平的眼神,略微沉凝。
我怎麽了,要問你怎麽了……許平沒好氣地看了一眼這老色批,說道:“你還沒說這位安倍小姐,是不是咱們的貴客呢?”
卡爾恍若驚醒:“就咱們前幾天去的那家店,正是安倍小姐開的……”
“卡爾先生,你們既然來光臨,爲何不通知我呢,我也好奉茶相迎,莫不是我那天不在店裏。”
安倍千雪語氣嬌媚,故意套着他的話,許平微微一笑,聽出她話裏的意思,沒有阻止。
卡爾道:“就前幾天,安倍小姐恰好不在,實在是可惜。”
許平接話道:“這有什麽可惜的,改日不就行了。”
安倍千雪一聽這話,又道:“這麽說,那天許君也在場喽?”
“哈哈……”許平哈哈大笑,摸着自己的後腦勺,絲毫沒有掩飾什麽,“我當然在場啊,當時上茅房的時候,碰到一隻……狗,朝我吠的可兇了,一時順手就給宰了……”
“嗯……不是安倍小姐養的吧。”
安倍千雪俏臉忽地泛起血色,胸口微微起伏,卡爾恰好扭頭看向許平,都是沒有注意到。
“啊,還有這種事,難怪你那天離席這麽久,我還以爲你被誰勾走了魂呢。”
許平微微一笑,挑釁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當時若是安倍小姐在,或許我的魂還真的被勾走了,當真是有些可惜。”
說着,他搖了搖頭,看着貝齒緊扣的安倍千雪,忽地沉聲道:“安倍小姐,在這個地界兒,你安心的開店,賣你的海鮮,我倒是管不着,但你要是想搞事情,那許某可不會答應。”
一個實力不俗的陰陽師,在這種動蕩時期,跑過來開店……
賣海鮮?
鬼才會相信。
安倍千雪握着折扇的手掌,漸漸發力,眼眸之中,再次閃現出那一日一月的圖案。
卡爾這會兒也終于看了出來,兩個人是有過節嗎,怎麽一見面就掐?
想着想着,他也覺得不錯,起碼不是情敵。
萬一許先生成了情敵,自己可沒那個膽子,和他搶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