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04可能有車

第104章 104 可能有車

綿綿柔柔的情話激得黃菁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揚手推了推老花, 臉燙得能煮雞蛋了, “一大把年紀不害臊, 什麽你的我的, 睡覺, 明日早起要忙呢。”

過年早上, 家家戶戶都關着院門在竈房弄吃的,吃過午飯才會出去串門,且串門有講究, 不能貿然叩響人家的門,否則就是打斷人家吃飯,不吉利, 爲了防止這種事情發生, 村裏人一大早起床就一邊煮早飯一邊弄午飯,午飯要比平時早一個多時辰。

老花又蹭了蹭黃菁菁胳膊, 惺忪的嗯了聲, “明早我弄飯, 你睡着。”

按着黃菁菁腦袋往自己肩頭靠了靠, “明天蒸四個菜,煮個臘肉和臘腸, 六六大吉, 很快就好了, 你在屋裏歇着。”說話間,手又不老實起來, 到了他這個年紀,風花雪月已是過眼雲煙了,此刻不知爲何,心癢難耐,躁動不已。

夫妻兩,有些事水到渠成,黃菁菁不是矯情扭捏的主兒,由着老花去了,隻是她身體不好,到後邊熬不住了,掐着老花硬實的腰身,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老花一個人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完了喜滋滋的倒水壺了的水給二人擦洗身子,心裏跟喝了蜜似的,唇不自主上揚,收拾了褥子,他輕手輕腳爬上床,擁着黃菁菁入眠,兀自回想着從前,有他爹,他娘,還有無憂娘兩,他們都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人,自己一度輕生,不曾想造化弄人,會遇到黃菁菁。

或許,冥冥之中,他們也盼着有個人陪着自己吧。

夜色深沉,外邊的雪愈發大了,抱着懷裏的人,老花一夜無夢,清晨醒來,對着黃菁菁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便掀開被子,自己下了地。

雪停了,院裏堆積了厚厚的雪,中間鋪的木闆被雪覆成了了雪磚,他搓了搓手,去竈房忙活了,黃菁菁喜歡醪糟湯圓,他揉了湯圓粉,搓成小小的長條,待鍋裏的水開了,折成小坨小坨的扔進鍋裏,熟了全裝進木盆,拿鍋蓋蓋着,洗了鍋準備午飯。

黃菁菁睜眼時,外邊天色大亮了,窗戶和屋門嚴嚴實實關着,她不甚清醒地坐起身,許久才回過神來,換上周士文買的新衣服,走到窗戶邊,推開一扇窗戶,冷風灌入,餘下的瞌睡全沒了,老花坐在小凳子上,認真搓洗着手裏的衣衫,她扯着嗓子喊了聲,老花轉過身來,略有羞澀的回道,“你醒了,肉蒸着了,我這就端湯圓去。”

笑逐顔開的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水漬,去竈房端湯圓去了,兩碗醪糟湯圓,裏邊添了荷包蛋,老花先把碗筷放在飯桌上,又折身回竈房打水讓黃菁菁洗臉,說起外邊的鞭炮聲,“鞭炮聲是從村裏傳來的,不知是哪家?”

黃菁菁擰了巾子洗臉,問老花洗了沒,得到搖頭後,把擰的巾子遞了過去,答道,“裏正和老趙家吧,他們兩家年年都會放。”

老花想想也是,尋常人家哪舍得花錢買那個,吃了飯,黃菁菁收拾碗筷,老花把木盆裏的衣衫洗起來晾着,兩人話不多,老花晾好衣服就去竈房幫黃菁菁的忙,卻看黃菁菁裝了一小碗臘肉,香蠟紙錢放在籃子裏,好像要出門的樣子,老花想了想,道,“昨晚下了一宿的雪,用不用我陪你。”

他以爲黃菁菁要去墳頭給周老頭燒紙錢,擔心路打滑她不小心摔着了,故而才想着與她同行。

黃菁菁把昨日沒喝完的酒也裝了些,聽着老花的話,她面上閃過不自然,“不用了,我杵着竹杖,很快就回了,臘腸好了就夾起來,多煮些米,晚上熱熱就吃。”

老花點了點頭,出去把她用的竹杖找好,仍然有些不放心,但大過年的,不吉利的話不能說,他便隻是看着黃菁菁出門,往竈眼裏塞了幾根竹棍後,到院門口等黃菁菁回來。

積雪厚,雨靴踩在上邊滋滋的響,白雪皚皚,漫山遍野的白,她提着籃子,脖子縮進衣領,頭埋得低低的。

大雪覆蓋,墳前的紙灰隻露出丁點顔色來,她看着墳頭,發了會呆,然後拿着竹杖将前邊的雪推開,露出一塊泥土的顔色才收回手,風呼呼刮着,頭頂的樹木東搖西晃,不甚安分的墜下一坨雪,黃菁菁蹲着身,歎氣道,“來看你了,家裏的情況你看見了,老大老二他們都成才了,日子紅紅火火,老大媳婦要生了,周家又要添孫子了......”她像跟朋友聊天似的聊着家裏的境況,“他們能獨當一面了,總念叨着掙了錢要好好孝順我,其實,想孝順的是你,你省吃儉用把他們養大,他們心裏哪兒會沒數,隻是長大後被自己的小心思迷惑了初心罷了。”

她小聲的說着,“我總想着,找個機會告訴他們,讓他們光明正大的祭拜你,我對他們問心無愧,但追根究底,不是那個任勞任怨養大他們的娘。”

這是黃菁菁心底的想法,作爲一名母親,死了連自己最疼愛的兒子都不知道,内心該是何等悲涼,原主性子或許不好,但身爲一名母親,在這食不果腹的世道養大幾個兒子,她做得足夠了,該被她的孩子們記住,她已經不在了。

隻是,她略有遲疑道,“家裏的日子看着好些了,他們努力掙錢,就是盼着你過得好些,若知道你不在了,會不會崩潰,一切回到原點?”

初來乍到,她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周士武看出破綻,村裏人迷信,她不怕死,隻怕生不如死,慢慢的,她融入家裏的生活,幫着調.教幾個兒子兒媳,睚眦必報,雷厲風行,是舍不得原主辛辛苦苦操持的家毀于一旦,占據身體的時間越長,她愈發能感受到原主的無奈和凄涼。

樹杈的積雪啪的聲墜地,黃菁菁拿出酒和肉,歎息道,“我以爲自己安之若素,處變不驚,其實,心裏也存着恐懼。”

否則,她不會選擇嫁給老花,老花是她留給自己的一條退路,縱使有朝一日,周士文他們發現自己不是他們娘,看在老花的份上,也不會多爲難她,“你要強了一輩子,死後卻被我占據身體,兒子來墳前祭拜都不曾喊一聲娘,年後,我還是告訴他們吧......”

因果報應,她不怕。

死去的人,該被銘記,尤其是對兒子來說,死去的人是他們的母親,更應該被刻在心裏。

她活了兩世,隻從周士文他們身上感受到何謂親情,更多的是世态炎涼,爾虞我詐,人人面上含笑,說的卻是誅心之語,她曾經苗條貌美,卻沒個真心的朋友,能活在這世道,是災難卻也是幸福。

她拿出香蠟,掏出火折子點燃,然後燒紙,絮絮叨叨說了許久的話,待紙灰燃盡,大風卷起紙灰,沸沸揚揚飄去别處,少許撲在了她身上,她拍了拍衣襟,把肉裝回籃子,提着下了山,下坡路難走,她好幾回差點滑倒,但每一回都化險爲夷,到了山腳,她忍不住轉身回望,萬籁俱寂的大山,幾株參天大樹搖晃着分枝,像在和她招手,她咧着嘴笑了笑,胸口壓着的石頭莫名沒了,渾身舒暢不少。

她咧着嘴笑了笑,徐徐朝東邊走去,人們常說死不瞑目,乃指死人生前有放心不下的事兒,原主最舍不得幾個兒子,但是依着方才的征兆來看,原主也是想自己好好活着吧。

她穿着暗紅色的棉襖,步伐略有笨重,很久才到了屋側,小徑上留下深邃的四排腳印,她去時留下的,回來時走過的,周士武站在岔口,目光晦暗不明的望着墳頭,墳頭的紙灰在空着打着卷,一撥又一撥飄散在空中,他收回目光,望着視野裏慢慢消失的身形,提着籃子,大步朝墳頭走去。

他低着頭,步子極爲沉重,不遠的路,他好似走了許久,挺直的脊梁,到了墳前,忽然就塌了下來......

東屋裏傳來孩子的啼哭聲,剛開始桃花還能哄住米久,慢慢就沒法子了,昨晚米久鬧騰了一宿,怎麽都不肯睡,還是周士武拿冬裙背着他才稍微安靜了些,此時聽着米久的哭聲,桃花束手無策,一遍一遍喊着弟弟。

周士文在竈房生火,聽到東屋的哭聲不對勁,他和劉慧梅說去看看,竈房的竈冒着青煙,卻不見周士武人影,走進東屋,米久趴在炕上,哭得滿臉是淚,桃花雙手摟着他的腰,擔心他滾下來,周士文大步上前把米久抱了起來,問桃花道,“桃花,爹爹去哪兒了?”

桃花指着外邊,蹭蹭穿鞋子下地,“爹爹提着籃子出門了,叫桃花看着米久,大伯,爹爹什麽時候回來了。”

周士仁看着窗外,抱着米久去竈房,竈眼裏的柴棍掉了出來,虧得是冬天,否則非起火不可,他握着火鉗,把柴夾進竈眼,上下惦着米久,“爹爹沒說出門做什麽?”

周士武心思細膩,家裏有兩個孩子,萬萬不會做這種大意的事兒,正欲出門喊兩聲,周士武提着籃子回來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神色恹恹,周士文看着他手裏的籃子,“二弟,去哪兒了?”

周士武擡起頭,才發現周士文抱着米久,慌亂的放下籃子,“沒,去娘的新墳看了看,昨晚做了個夢......”他胡鄒了兩句,伸手抱米久,米久說什麽都不肯,指着外邊,要周士文抱着出門,桃花解釋道,“弟弟想去奶奶那,跟着花爺爺,弟弟從來不哭。”

不待周士文回答,周士武強勢的把米久抱了過來,聲音有些不對勁,“大哥,娘年紀大了,我們一定要好好孝順她,她和花叔兩個人過年冷冷清清的,我想帶着桃花過去。”

周士文蹙了蹙眉,黃菁菁最欣慰的莫過于他們能立起來,周士武抱着孩子過去,黃菁菁怕是要念叨的,不是不喜,就是習慣性的念叨。

不待周士文說話,周士武已經回屋收拾了,把昨日老花給米久裝衣服的籃子提了出來,背着米久,牽着桃花出了門,明明鍋裏煮着肉,周士武卻堅持去新屋,周士文有些猜不透這個弟弟的心思了。

劉慧梅站在竈房門口,不由得奇怪道,“相公,二弟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

“不知道,下午過去看看吧。”

黃菁菁回屋幫着老花生火,鍋裏的臘肉撈起來涼着了,老花站在粘闆前切臘腸,薄薄的一片,香氣撲鼻,老花忍不住吞咽了兩下口水,找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老生常談的聊起米久,“不知道米久睡得好不好,吃過午飯,我去老屋轉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過年不能說不,黃菁菁便道,“你去吧,我在家就成。”老花的衣服做了一半了,不急着趕制出來,入春後就派不上用場了,新衣服,她希望老花能穿個一兩回,過過瘾也好。

“成,你記得把門關上,我看看米久就回來......”

語聲剛落,外邊就響起咚咚的敲門聲,緊接着響起桃花激動興奮的聲音,“奶奶,花爺爺,我們來了。”

老花看了黃菁菁兩眼,忙放下菜刀,在圍裙上擦了擦自己油膩的手,朝外走去,“來了,桃花來得正好,馬上要吃飯了,花爺爺做了你愛吃的紅燒肉呢,米久呢?”

周士武後背的米久聽到老花的聲音,蹬了蹬腿,啊啊回應着,老花打開門,笑着摸摸桃花的頭,又去看周士武後背的米久,倒是沒留意周士武微紅的眼眶,“快進屋坐着,我給桃花拿零嘴吃。”

桃花邁着腿朝堂屋跑,稚聲道,“花爺爺,我自己拿。”

裝零嘴的罐子她知道,熟門熟路捧了把瓜子,喊着奶奶進了竈房,黃菁菁臉上挂着喜悅的笑,屁股往裏側挪了挪,拍拍凳子,讓桃花挨着她坐下,“怎麽想起過來了,你花爺爺惦記着米久,三句不離他,說吃了午飯就來老屋看看。”

桃花正要答話,周士武背着米久走了進來,他垂着眼睑,風刮得面色有些僵硬,支支吾吾道,“想過來陪娘過年。”

黃菁菁拍了拍桃花的肩,臉上滿是歡喜,“想來來就是了,快把米久放下,你花叔想孩子得緊呢,待把臘肉切起來就開飯了。”

聞言,周士武擡起了頭,眼神微紅的望着黃菁菁,一眨不眨,定住了似的,黃菁菁笑着道,“看什麽呢,過來這邊烤烤火,外邊風刮得厲害,手腳怕是僵硬了吧。”

“沒,一路走着,暖和着呢。”周士武嘴上如此說着,卻也老老實實到了竈前,蹲在黃菁菁身後,黃菁菁舉起他的手,湊到竈眼前,“還說暖和,手快涼成冰塊了,你坐着,把米久放下來給你花叔抱,我把臘腸切好裝盤。”

說着,她欲站起身,卻被周士武反手拉住,黃菁菁困惑的望着他,才驚覺他眼角泛紅,不知是給風吹的還是哭過。

“娘,這一年您很辛苦吧,我給您添了很多亂,謝謝您沒放棄我,教我改過自新。”周士武聲音很低,垂眸看着黃菁菁寬厚的手掌,上邊的每一道刮痕,每一記老繭,都是爲了他們,“娘,您什麽都不說,我明白,都明白。”

她爲了他們,吃了很多苦,窮的時候日子擔心他們投機取巧打歪主意,掙錢了怕他們被人盯上沒了命,母親疼愛孩子,是本性,孩子孝順母親,是天經地義的,“娘,我去墳頭燒過紙了,一定會保佑您平平安安,長命百歲的。”

他娘放不下他們,一定會保佑她的,保佑她長長久久陪着他們,看他們出人頭地。

黃菁菁隻當他照顧米久一宿懂得了其中的艱辛,打趣道,“知道就好,趕緊松開我,米久又快哭,放下來......”

周士武凝視着這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緩緩松開,把後背的米久放了下來,老花裹着冬裙抱過米久,就差沒心肝寶貝的哄着了,黃菁菁和周士武說道,“你花叔可算如願以償了。”

周士武被黃菁菁的笑閃了閃,随聲附和道,“是啊,米久昨晚哭了許久,沒法子背着他才睡了。”

背着他,米久看不到他的臉,加之孩子精力差,哭夠了自然而然就睡了。

周士武問竈眼還添不添柴,黃菁菁揭開鍋蓋,濃濃的白霧升起擋住了視線,她吹了口,“豬蹄軟了,盛起來就是了。”

六菜一湯,周士武胃口好,吃了不少,老花抱着米久,認真喂他吃豬蹄上的肥肉,時不時啊啊和他兩句話,飯桌上三世同堂,氣氛融融,周士武吃了滿滿兩大碗飯,完了意猶未盡的看着黃菁菁,“還是花叔的廚藝好,大過年的,能敞開肚子吃。”

這話得來黃菁菁一記白眼,“平日誰克扣你糧食了是不是,喜歡吃就吃,晚上叫你花叔又做。”

周士武重重哎了聲,主動收拾碗筷,黃菁菁讓他坐着也不肯,以往是老花和黃菁菁在竈房洗碗,如今換成了周士武和她,周士武時不時會瞄黃菁菁兩眼,好像看不夠似的,看得黃菁菁無奈,忍不住停下動作望着他,“今天是怎麽了,大過年的,跟個孩子似的。”

周士武忙别開臉,握着絲瓜瓤認真刷碗,良久,才道,“昨晚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娘說要去很遠的地方,往後不回來了,要我好好照顧自己,要踏踏實實做人,要知恩圖報,孝順您。”他說這話的時候,斂着眼睑,神色一片凄惶,“她說對不起我們,沒教我們如何自力更生,以至于我們不懂生活的艱難......”

黃菁菁怔怔看着他,後背冒汗,等着他繼續往下說的時候,他擡起了頭,眼裏閃着盈動的水光,“娘,是您教我們如何獨當一面,而不是一輩子活在娘和大哥的保護下,我知道,您是我們的娘,隻是,我心裏還是難過。”

如果老花在,一定能聽出他話裏的矛盾,但黃菁菁原本就不是原主,自然懂得周士武話裏的含義,他果然還是看出破綻了,還願意稱呼她爲娘,是打心眼裏認可她的吧,“老二,你......”

“娘,您是我們娘哪,永遠都是。”周士武擡起手肘,擦了擦鼻子,聲音複又低了下去,“您是我們娘,永遠都是。”不知從何時起,他隐隐覺得黃菁菁不對,仍然會扯着嗓子罵人,仍然會拿荊條打人,但有些地方終究是有出入的,他娘最怕的就是一家人分開,早放了話,要分家,除非她死了。

但從糞坑裏爬起來,一切都不太一樣了,有些事,看似順理成章,實則牽強附會,以前他不懂事,怕黃菁菁罵人,沒往深處想,但随着家裏有了錢,怪異的事兒越來越多,比如,黃菁菁要他們三兄弟去墳頭拜祭的那天,正是她掉進糞坑的那天,太多的巧合疊在一起由不得他不多想。

大過年的,從來隻燒錢給菩薩和過世的親人,黃菁菁卻冒着風霜去墳頭,稍微一想就能想出内裏的緣由了。

他從不願多想,村裏人爲了攢肥,糞坑又深又大,他娘咚的聲掉進去,撈起來明明奄奄一息了,當時孫婆子就說死了,她卻好好活了下來,方大夫也隻是說她身體弱了些……

人上了年紀,加之他娘胖,身體不太好,如何遭受得住?而他在做什麽,在算計他大嫂,算計他三弟,嫌棄他娘臭不願意進屋看她……

“娘,我娘她是不是對我們很失望?”走的時候,沒一個兒子陪伴在冊,四個兒媳婦,隻有一個兒媳婦不嫌棄她。

“她看到你們活得好便不會失望了。”原主一輩子便是爲幾個兒子而活,或許有失望,終究抵不過心底的牽絆吧。

“娘,以後,我們隻能孝順您了,您要爲她好好活着,當,當給我們念想吧……”說到這,他哽咽了兩聲,“您别不認我們。”

黃菁菁歎了口氣,不知是怅然還是解脫,幾個兒子當屬周士武最聰慧,黃菁菁料定紙是包不住火的,想着年後劉慧梅坐月子,她把他們喊到一塊說說,說不說在于她,信不信就看他們自己了,至于以後關系如何,黃菁菁沒有多大的擔憂,老花在,不會鬧得浸豬籠那種程度。

隻是想着今後雙方關系回不到從前了,難免會有些難過。

如今聽到周士武的肺腑之心,她忍不住濕了眼眶,“大過年的瞎說什麽,娘還能不認你們兄弟,就怕你們心野了,不認我還差不多,你大哥和三弟還不知道,你和他們說吧。”

周士武搖着頭,說與不說有什麽關系,隻要逢年過節拜祭墳頭,她是真心實意待他們好的,不知情的反而快樂些,“不和他們說了,若是有可能,我也希望自己可以笨些,沒有娘是放得下兒子的,您是娘找來守護我們的。”

都是他們娘,沒什麽差别。

黃菁菁哎了聲,掖了掖眼角的淚,嘀咕道,“你記着今日說的話,哪天做錯了事兒,我棒子棍子可不會手下留情。”

“不會的,娘,明年掙了錢就給您和花叔修青磚大瓦房。”周士武笑了起來,隻是眼裏淌着淚,怎麽看怎麽别扭,黃菁菁抵了抵他胳膊,“趕緊幹活,下午和你花叔串串門,他來稻水村這麽久了,沒趕過集,沒去人家裏做過客,讓他新鮮新鮮。”

“好。”周士武抹了抹淚,繼續刷碗,再三和黃菁菁道,“娘,您别和大哥三弟說,我知道您的擔憂,她是生養我們的娘,逢年過節,我會帶他們去墳頭燒香的。”

黃菁菁心有動容,見周士武滿臉祈求,不忍心拒絕道,“成,你記得就是了。”

其實,她來這後,一直懸着心不上不下,仿若壓着大石,如今算是徹底放開了。

她沒問周士武是怎麽看出來的,至于周士武說的夢,她想或許是真的也不一定,就像周士義被羅家親戚弄斷了腿,她夢見了原主一樣,世間無奇不有,誰說沒有托夢一說,由此來看,原主和她想的不岔,果然是盼着兒子能記着她的,而不是徹底的被她取而代之。

堂屋傳來桃花和米久咯咯的笑聲,伴随着老花的怪腔怪調,姐弟兩笑得十分大聲,周士武把米久鬧騰一宿的事兒說了,“還是讓花叔帶着他吧,你們在這邊冷冷清清的,有米久作伴熱鬧些。”擔心黃菁菁責怪他偷奸耍滑,又補充道,“我每天來陪陪他,您放心,我會好好待米久的。”

“成。你花叔一個人委實有些無聊了,昨天還要我教他做針線,一個大老爺們,勾着蘭花指,那場面不忍直視,把米久扔給他,要他找點事情做也好。”以前黃菁菁可能不會答應,如今事情說開,她坦然了許多,和周士武道,“年後我尋思着托媒人給你說門親事,你還年輕,找個人一起過日子,分擔些瑣碎事兒。”

這事兒她之前就在心裏過了一遍,隻是太忙了,抽不開身,親事不比其他,一個不小心那是鬧得雞犬不甯,範翠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娘,這事兒之後再說吧,我應過桃花不給她找後娘的,再者鎮上的鋪子開門,我和三弟要去進貨,回來要磨佐料粉,手頭事情多着,哪兒有時間?”周士武對親事興緻缺缺,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就夠了,娶個像範翠翠那樣的媳婦回來,又會鬧得不安生。

何苦自找麻煩?

黃菁菁想了想,周士武要說親,得把桃花那關過了再說,七八歲的年紀,敏感又脆弱,她道,“那就往後緩緩,你娘當年是擔心你們幾兄弟受人欺負,沒法子......”

“娘,您記得我娘的事兒?”

黃菁菁點了點頭,多是原主罵人的畫面,但每一個畫面背後都透着對生活的無奈,“記得呢,你啊從小就是個聰明的,村裏沒少說你将來要成大氣,你大哥去學堂,你和你三弟下地幹活,馬婆子就在旁邊說風涼話,說你大哥舒舒服服坐在屋裏背書,不用人手風吹日曬,你和你三弟明明要小些,卻不得不下地幹活,你大哥念書的錢夠你們三兄弟學門手藝也是馬婆子說出來的,爲此,你心裏埋怨了好多年。”

因着這事,原主沒少和馬婆子打架。

想起過往,周士武臉上盡是羞赧,有些事兒他不記得了,但黃菁菁卻記得清清楚楚,果然是他娘舍不下他們,派她來的。

“是啊,從那時候起,我表面服她,心底卻不以爲然,娘,我娘是不是常常背着我們哭?”

黃菁菁認真想了想,如實道,“一天到晚忙不完的活兒,哪有時間哭?”

周士武想想也是。

洗了碗出來,外邊傳來細細的交談聲,周士武道,“是大哥和三弟。”

黃菁菁嗯了聲,周士文和周士仁到了院門口,見周士武好好的,心底松了口氣。

“二弟。”

“二哥。”

兩人異口同聲喊了聲,這才和黃菁菁打招呼,黃菁菁笑着道,“都來了,吃過飯了?鍋裏還有肉和飯......”

“吃了。”周士文回了兩個字,走上台階,習慣性的伸手攙扶黃菁菁,“吃過飯來的,二弟帶着米久和桃花過來,我們不放心過來瞧瞧,娘,沒事吧?”

黃菁菁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周士武,“能有什麽事,說是怕我和你花叔兩個人冷清,米久又鬧得厲害,米久聽你花叔的話,也就他哄得住米久了。”

周士文覺得事情不像黃菁菁說的簡單,但兩人眼眶微紅,但面色如常,沒啥不對勁的地方,他想了想,隻得按下心裏的疑惑,堂屋裏,老花躺在炕上,小腿伸直,米久躺在他的小腿上,老花抓着他雙手,一上一下抖動着,逗得米久樂不可支,笑都聲音都沒了,黃菁菁出聲提醒道,“吃飽了,你幅度小些,被把米久肚裏的肉抖出來了。”

老花忙坐直身體,米久看着來人,朝老花懷裏拱,生怕有人抱他似的,周士仁坐過去,拍拍手,吓得米久緊緊拽着老花胸前的衣衫,頭扭向一邊,黃菁菁忍俊不禁,“你别吓他了,我和老二說,讓他帶老花去村裏轉悠轉悠,今日天好,樹林人多,和大家聊聊天。”

周士仁嗯了聲,“栓子和梨花鬧着要去村裏玩呢。”

過年熱鬧,村裏人多會搬了凳子在樹林嗑瓜子聊天,男女老少都有,裏正也在,老花不怎麽和村裏人打交道,今天倒是個不錯的機會。

老花抱着米久,翻轉他的身子朝着外邊,“花爺爺抱着呢,米久聽話啊。”

米久戒備的看看周士武又看看周士仁,終究老老實實坐着,小手抓着老花的衣袖,一個人玩得起勁,黃菁菁把罐子裏的瓜子花生抓出來,讓大家兜着,擔心米久撒尿,拿了四張尿布,周士武問道,“娘,您做什麽?”

“我把你花叔的衣服趕制出來,年後事情多,要是等天氣暖和就隻能冬天的時候穿了。”黃菁菁解釋了兩句,問周士武吃瓜子還是吃花生,周士武一人抓了點,和黃菁菁道,“大過年的,娘别累着了,和我們一起去村裏轉轉吧。”

往年在村裏名聲不好,黃菁菁幾乎不和村裏人走動,今年好些了,他希望黃菁菁能找人說說話,“二兩娘的身體好了,肯定要出來的,您找她說說話也好過在家。”

周士文贊同道,“二弟說的對,娘,一起吧,針線活不差這一天兩天,花叔不會介意的。”

老花自然不會介意,抱着田子,勸道,“老大老二都開口了,您就一起吧,針線活我自己來,不費力,你過幾天舒心的日子比什麽都強。”

黃菁菁無法,裝了一兜瓜子和糖和大家出了門,老花把米久背在胸前,雙手托着他後背,邊走邊低頭和米久說話,周士文和周士武扶着黃菁菁,經過周家門口,周士文讓黃菁菁稍等,進屋問劉慧梅去不去村裏,劉慧梅兜了些吃食,提着針線籃子出來,周士文強勢的把針線籃子放了回去,全家老小往村裏走,穿過樹林,遇見孫婆子出來,孫婆子眼角一圈紫紅,頭發松松垮垮,整個人看着沒什麽精神,周士武頓了頓,眼神閃了閃,極爲熱絡的喊了聲,“嬸子,出門呢,您啊,就該多出來走走,怎麽不見孫叔?”

孫婆子順了順散亂的發髻,“出門了,你們也去村裏啊.....”

周士武沒回答,而是高深莫測的哦了聲,狀似喃喃自語的說了兩個字,“難怪......”

孫婆子不解,“難怪什麽?”

周士武立即搖頭,但目光閃爍,遊移不定,擺明了其中有事,孫婆子心頭一跳,語氣漸沉,“你們從哪兒過來?”

“我在我娘鍋裏過的年,從東邊過來的,嬸子要去東邊?您就别去了,大過年的。”說到最後,拖長尾音歎了口氣,孫婆子眉頭一皺,回屋抄起木棍,火急火燎奔着東邊去了,嘴裏還振振有詞,“大過年的管不住下半身找那個蕩.婦是吧,被我抓着現行,看我不把你們奸.夫淫.婦沉塘......”

罵罵咧咧走遠了,黃菁菁倪了周士武眼,“你招惹她作甚,孫達被她鬧得頭疼不已,你不是添亂呢。”

周士武一臉無辜,“娘,我什麽都沒說,是她自己亂想的。”不給孫婆子找點事情做,難道要她成天盯着他們家啊,而且,他的确什麽都沒說,是孫婆子自己要亂想,怪得了誰?

“娘,我們走吧。”

樹林裏果然坐了很多人,還有人把吃飯的桌子擡了出來,十來個人圍着桌子,聊着家常。

秦氏也在其中,見着浩浩蕩蕩一群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喊趙大兩趙二兩回屋拿桌子,抱着田子迎了上來,“好些日子沒見,四娘你是越來越精神了,紅光滿面啊。”

黃菁菁嘴角挂着笑,整個人看上去平易近人了很多,逗了逗她懷裏的田子,“大過年的,可不得精神抖擻着,田子,你娘娘呢?”

田子指着家門口方向,“娘,娘......”

“真乖,來,吃糖。”從兜裏拿出個糖剝開塞到田子嘴巴裏,糖買回來她切過,小小的一塊,不怕孩子噎着了,秦氏好笑,“還是你疼他,看着其他孩子嘴巴動,别提多嘴饞了,硬要從人嘴裏把花生摳出來。”

“孩子不都是這樣?”

周士武松開黃菁菁,“娘,您和嬸子說話,我幫着二兩兄弟拿凳子。”

秦氏羨慕黃菁菁三個兒子,個個孝順,分了家跟沒分家似的,哪像她,和兒媳鬧得不可開交,屋裏烏煙瘴氣。

很快趙大兩就夾着四根凳子出來,黃菁菁讓劉慧梅先坐下,她快生了,站久了吃力,秦氏拉着黃菁菁坐在另根長凳上,神秘兮兮問道,“黃三娘的事兒你知不知道?”

黃菁菁眼神微詫的擡起頭,秦氏看她的反應就知道不知道,湊到黃菁菁耳朵邊,小聲道,“你果然不知道,她早上就去裏正家敲門,說是要買地,什麽時候不好說,偏偏大過年的早晨,裏正媳婦氣她故意上門壞運勢的,沒給她好臉色呢……”

黃三娘手裏有錢,買地是遲早的事兒,她們一家子住在村裏,開銷和住鎮上沒啥區别,柴米油鹽水都要錢,花錢跟流水似的,不買些地擱着,遲早一貧如洗,隻聽秦氏又道,“她家沒個男人,一家人又不是幹農活的料,買了田地多半是租給别人種的,可真是敗家啊!”

“她們的事兒自己心裏有數,外人說再多都沒用,她買了幾畝地?”黃菁菁好奇道。

秦氏比劃了根手拇指,“三畝好地,兩畝田,平日沒少聽她哭窮,沒料到有這麽多錢,還以爲她們是落難到咱村裏的,如今來看,是抱着金磚來的,難怪花錢請人挑水,原來是有錢着呢。”

黃菁菁抿唇笑了笑,黃三娘哪會是沒有城府之人,錢财不宜外露,萬一外人打她們的主意,一家子老小都是女人,怎麽辦?

追書top10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道詭異仙 |

靈境行者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深海餘燼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詭秘之主 |

誰讓他修仙的! |

宇宙職業選手

網友top10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苟在高武疊被動 |

全民機車化:無敵從百萬增幅開始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說好制作爛遊戲,泰坦隕落什麽鬼 |

亂世書 |

英靈召喚:隻有我知道的曆史 |

大明國師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這爛慫截教待不下去了

搜索top10

宇宙職業選手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靈境行者 |

棄妃竟是王炸:偏執王爺傻眼倒追 |

光明壁壘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這遊戲也太真實了 |

道詭異仙 |

大明國師

收藏top10

死靈法師隻想種樹 |

乘龍仙婿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當不成儒聖我就掀起變革 |

牧者密續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從皇馬踢後腰開始 |

這個文明很強,就是科技樹有點歪 |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重生的我沒有格局

完本top10

深空彼岸 |

終宋 |

我用閑書成聖人 |

術師手冊 |

天啓預報 |

重生大時代之1993 |

不科學禦獸 |

陳醫生,别慫! |

修仙就是這樣子的 |

美漫世界黎明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