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090名聲壞了

第90章 090 名聲壞了

都是大老爺們, 打聽到黃菁菁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性子, 特意從親戚裏找了身形壯碩男子來壯膽, 卻不料, 黃菁菁不按常理出牌, 見面後不打不罵, 彬彬有禮, 還請他們坐下說,年輕漢子蹙了蹙眉,他身側的蒜鼻頭男人推了推他胳膊, “羅三,眼下如何是好?”

羅三生得濃眉大眼,高大挺撥, 往人群裏一站, 給人緊迫感十足,他怔神的空檔, 周士武左右手夾着凳子出來, 并排放在他們身後, 他緊了緊拳頭, 手臂肌肉凸顯,粗着聲招呼大家道, “坐下吧。”

都找來周家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不怕黃寡婦耍花招。

一行人坐下後,雙手垂在兩側, 脊背端得筆直,面上不見笑,滿是嚴肅。

周士武給黃菁菁搬了根椅子出來,黃菁菁扶着扶手坐下,叫周士武給大家倒水,羅三眉頭擰成了川字,“不用了,我們來是爲了你家小兒的事兒,他派人搞砸我姐的親事,還騙了銀子,務必要給個交代才行。”

他們住在清源鎮北邊的村子裏,家裏有十幾畝田和地,隻靠他爹娘忙不過來,他大姐二姐七八歲就跟着下地幹活了,一幹就是十一二年,耽誤了說親,年紀大了,好不容易找着一門門當戶對的人家肯娶他姐,他爹娘覺得絕對愧對他姐,想風光大辦一回,聽說稻水村周家的人來做席面,他爹高興得一宿沒睡,把人迎回家,給了錢,好吃好喝招待着,誰知待迎親的新郎官來,上桌吃飯,才覺得不對勁,米勉強煮熟了,肉是生的,一桌菜白滋白味,寒碜得不像話,迎親的隊伍以爲他們家看不起人,當場拂袖而去,好好的親事成了笑話。

羅三目光平視着黃菁菁,要讨個說法。

黃菁菁臉色平靜如水,不急着回答,而是問道,“你爹得知他是稻水村周家的就把人迎進門,是看得起我周家的廚藝,隻是,他從哪兒聽來的我周家做席面不錯的?”

羅三微眯着眼,理所當然道,“周家人的席面花樣新鮮,老少皆宜,這在清源鎮不是什麽秘密吧?”

黃菁菁嘴角挂着淺淺的笑,她身後的老花身形僵硬,緊握着手裏的鐮刀,嚴正以待的盯着羅三,仿若隻要他站起身,他便立即撲過去似的,面上盡是肅殺之色。

“是大家謬贊了,不瞞你說,我們确實在清源鎮接了酒席做,但在村裏做席面隻有一次,還是稻源村裏正家小兒成親,席面豐盛與否離不開主人家給的食材,十裏八村,能吃飽飯就覺得滿足了,哪能在紅白喜事上鋪張浪費......”黃菁菁聲音平緩,在場的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村裏人的席面大多過得去就是了,哪敢大魚大肉由着客人吃。

而且,重要的是,請黃菁菁做席面的工錢就夠一家子開銷大半年了,從黃菁菁給趙二兩趙吉瑞的工錢就能看出一二。

尋常百姓人家,确實請不起黃菁菁。

隻是後面的話,黃菁菁沒說。

對方聽出黃菁菁話裏的意思,當即勃然大怒,躍躍欲試要起身,“你是看不起咱莊稼人是不是?”

“沒有這個意思,你們一路走來,什麽情形也見着了,誰家拿得出這麽多錢置辦席面?故而,我們多隻接城裏人的席面,至于你們說的周士義,他是我小兒子,去年就分家了,他把我攢了一輩子的錢偷走了,這件事在村裏不是秘密,你們說,這種不孝子我要不要管他的死活?”黃菁菁看着坐在最中間的漢子,知道這裏他說了算,溫聲道,“壞了你家的好事我深表惋惜,你們若是抓着他,随便你們處置,我老婆子辛辛苦苦把他養大,給他娶媳婦,他吃裏扒外,忘恩負義,我是懶得管他了。”

之所以她不一進院子就撇清關系是怕讓對方覺得她見風使舵,不近人情,人在激動的時候,聽到什麽話都會認爲你是詭辯,待平靜些了再心平氣和聊天才是解決事兒的時候,黃菁菁緩了緩,指着身後的人道,“都是村裏人,那不孝子前幾天還帶着人回來過,說我命不久矣,他走的時候家裏亂糟糟的,如今家裏條件好了,又開始亂打歪主意了,沒料到會闖出這種禍事來......”

“知道我家的人都知道,我家大兒在鎮上做掌櫃,哪家要做席面,都會提前去我大兒那打個招呼,秋收過後,娶親嫁女的人家多,我們做生意凡事依着先來後到的規矩,有些人家提前三個月就說了,卡着日子通知的,我們忙不過來。”

她言語裏沒有嘲笑怪罪的意思,隻是不冷不熱的論述件事實,他們接下來要做許多席面,一長串排隊的都到年底了,羅家的情況,他們是不會去的。

羅三再次擰緊了眉,來的時候他們也聽說了,運氣好才請得到周家人做席面,慢了一步就隻得找其他人做,那幫人不知從哪兒打聽到他家要辦事的,他爹爲他大姐的親事高興糊塗了才沒有核實對方身份,是他爹太過輕信于人才上了當,但畢竟是黃菁菁兒子,難道要他就此作罷?

“黃寡婦,我家損失慘重,你說他落在我們手裏任憑處置是真是假?”被他逮到那夥人,非要扒了一層皮,因着這件事,他娘氣得暈了過去,他姐的親事沒準也黃了,他爹愧疚不已,原本熱熱鬧鬧的喜事,弄得慘淡收場,他不會放過那幫子人。

黃菁菁攤手,凝重道,“這是自然,我黃寡婦向來說到做到。”

“羅三,你不能聽她的,沒準她把周四藏起來了,她說的話,誰知道是真是假,俺們離得遠,總不能時時過來盯着吧,怎麽着也要她給個交代。”有人不滿黃菁菁三言兩語就帶跑了話題,他們是羅家親戚,羅家人沒臉,他們也好不到哪兒去,今日無論如何都要黃菁菁把周士義交出來。

“是啊,不能聽她的,你姐的大喜之日弄成這樣,都是周家人搞的鬼,管他什麽分家不分家,周士義那兔崽子做的事就該他娘償還。”

羅三低着頭,沒吭聲,像是在猶豫,又是在想其他。

黃菁菁眉頭一豎,眼裏閃過狠戾,“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會連基本的道理都不知道吧,素來隻聽說過父債子償,子債母償這話你啥時候聽說過了?”她站起身,臉上沒有丁點畏懼之色,沉着聲道,“所謂先禮後兵,該說的我也說了,真要打架,我也是不怕的,隻是想想你們家裏老小,要是一不小心落下殘疾,别怪我兇狠。”

語聲剛落,她身後的老花便上前一步,舉起鐮刀,瞳仁瞪得大大的,“四娘,你回屋。”

黃菁菁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輕松,對羅三道,“好話說盡,你們若是覺得打架能解決事兒,老二,把院門關了,在這大幹一場,誰有命就爬出去算誰命大,死了拉出去埋了,先說好了,你們滋事再先,關起門,就當這件事私了,誰赢誰輸,往後不準報複。”

她昂着頭,滿臉必赢之色,見不慣她嚣張,當即有人捋起袖子沖了過來。

“停下。”羅三厲聲阻止道,“我們走。”

“羅三,你說什麽呢,大表姐好不容易說了門親事,要不是席面出了岔子,何至于成現在。”有漢子不服氣道,拎起拳頭就要揍人,羅三快一步擋住他的拳頭,冷聲道,“大姐的事兒,我不會這麽輕易就算了,隻是冤有頭債有主,把當日來家裏的人找出來。”

對方人多勢衆,真要打起來,他們不見得能讨到好處,而且,看得出來,黃寡婦沒有說謊,周四估計是借着黃菁菁的名聲在外亂來,他隻想找到人出口惡氣,不會跟瘋狗似的亂咬人。

“你說什麽,咱就這麽回去,怎麽對大表姐交代?”

“去王麻子家。”來他家做席面的統共有六個人,四個男人,兩個女人,周士義被攆出周家,和周家沒有往來,但不是還有王麻子嗎,不可能這麽湊巧,一個兩個都是和家裏斷絕關系的。

在院外看熱鬧的王婆子聽到這話,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聲掉頭就跑,秦氏心思轉了轉,朝王婆子跑的方向大喊道,“王婆子你幹什麽呢,他們找你兒子,又不是找你......”

這話引起了羅三的注意,而方才說話的漢子拔腿就追了出去,嘴裏罵着髒話,羅三朝黃菁菁拱手别過,一身健碩的肌肉突突跳着,看得人膽戰心驚,門口的人不自主讓開一條道,而王婆子跑了幾步便被人抓着了,羅三箭步流星的追上去,問了王家,拖着王婆子朝王家走。

好事者圍上去,紛紛交頭接耳,壞了人親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王婆子活該。

秦氏抱着田子進院子,平順着胸口的呼吸,“媽呀,剛才的陣仗吓死我了,還以爲要打起來呢,四娘,你咋就不害怕呢?”

“都是莊稼人,哪有不由分說就揮拳頭的?”黃菁菁嘴角噙着笑,看似鎮定,實則後背出了一身汗,虧得來的是年輕人,要是找個無賴的婦人,事情不好解決,年輕人血氣方剛,心思單純,隻想着報仇,換作經驗豐富些的人,少不得要勒索筆錢财鬧得不死不休,不過這事給她敲了警鍾,她原以爲把周士義攆出家門就夠了,眼下來看,還是她太過仁慈,攆出家門還不算,還要他不能借着她的名聲在外邊坑蒙拐騙才行。

村子裏鬧哄哄的,傳來婦人驚天地泣鬼神的呐喊,趙二兩他們确認人走了,才出門做自己的事情去了,黃菁菁心頭感激他們,關鍵時刻,還是要村裏人幫襯才行,否則,對方看他們勢單力薄,少不得會仗勢欺人,這便是住在村裏的好處,雖然平日有些口角,大是大非面前,出手幫忙的人還是有的。

她讓周士武送大家出門,叫他們在老花搬家那日過來吃飯,好好答謝一番。

老花的戶籍落下了,以後是名正言順的稻水村的人,趙家和周家關系好,老花搬家自是要來的,孫達沒料到自己也在邀請之列,有些不好意思,孫婆子做的事他都知道,但那是他娘,他能怎麽辦?說不敢說,罵更是不敢,要不是有他爹吼着,他娘沒準會成下一個馬婆子。

和他同樣看法的還有劉大,村裏人到周家鬧事後,劉家和周家便沒了往來,周士武做出邀請,他受寵若驚,下意識的看向黃菁菁,她背過身,仰着頭和老花說話,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他想回絕周士武,又怕周士武以爲他看不起,囫囵不清的應了聲就走了。

看熱鬧的追到王家去了,周家分了家,但王家可沒有,而且人到的時候,王麻子還在屋裏呼呼大睡,除了不見周士義,其他人都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這下好了,一鍋全端了,吓得王婆子又是磕頭又是賠錢,好說歹說才把王麻子保住了,至于鄭氏,王婆子是不準備管的,這個兒媳心眼可不少,要不是她在旁邊撺掇,王麻子哪會跑出去掙錢,但對方不罷休,要她拿錢不然就帶着王麻子一塊帶走,王婆子是悔的腸子都青了,就不該信周士義的話,花錢買這麽個兒媳回家。

饒是花了錢,王麻子還是被打得個半死,其他人被帶走了,王婆子抱着王麻子,哭得昏天暗地,明明昨晚周士義也在,今早卻說有事出了門,王婆子認定周士義早得了風聲溜了,心裏把周士義恨得牙癢癢,但她能有什麽法子,周士義住在哪兒她也不知。

王麻子沒了半條命,鄭氏挨了打,但衣食不懈怠的照顧着王麻子,期間不忘給王婆子吹耳邊風,“娘哪,都是黃寡婦惹出來的事兒,活是她兒子攬下來的,結果他們全家好好的,相公卻遭了罪,您可得好好保重身體,給相公報仇啊。”

王婆子又氣又恨,抄起門闩的木棍就打鄭氏,罵她是掃把星,娶了她家裏就沒太平過,要不是她,王麻子不會出事,王麻子遊手好閑,但不會做那些作奸犯科之事,都是跟着好人學好人,跟着壞人學壞人,王麻子是被人帶壞的。

這件事,在村裏穿得沸沸揚揚,心疼黃菁菁的有,認爲黃菁菁太過絕情的有,衆人看法不一,原以爲事情解釋清楚了就成,不料消息不胫而走,傳到了鎮上,先說她掙了錢不管兒子死活把人攆出門,後說周家的席面吃死了人,三人成虎,一發不可收拾,連着周士文都問家裏是不是出了事,得知事情的原委,他沒說什麽,隻是讓人打聽周士義的下落,務必要把人找出來。

周家做席面的生意一落千丈,之前說的好好的,等周士武和周士仁到了,人家卻說重新請了人了,對他們諱莫如深,周士武和周士仁被放了鴿子,但也無能爲力,城裏人最是看重名聲,估計怕出事吧。

他和周士仁依着周士文給的名單挨着去鎮上詢問,都不肯要他們再做席面,怕死人,無論周士武如何解釋,對方皆不肯相信。

周士武怕黃菁菁擔心,沒說鎮上的事兒,回家幫着幹活愈發賣力,他知道,掙不了錢,黃菁菁心裏也不會好受。

秋意涼涼,漫山遍野盡顯荒涼,周家院子安安靜靜的,因着不出門做席面,周士武覺得空閑不少,好在老花院子裏打井的事情有了着落,他跟着裏正去縣衙繳了五年的稅,縣衙派人來丈量了位子,就開始打井了,打井是大事,村裏看熱鬧的絡繹不絕,誇周士武重情義,羨慕老花運氣好,多年前的施舍如今有了大回報。

周士武笑笑不說話,如今家裏收入少了,往後不知會怎樣呢。

古井打好,當天傍晚就有了井水,周士武和周士仁在院子堆竈台,後天老花搬家,請了走得近的人家來熱鬧,黃菁菁說做幾桌席面,哪怕沒人請他們了,廚藝也不能丢下,待風聲過去就好了。

“明天老二去鎮上把做席面的肉買好,老三把鍋碗瓢盆買回來,缺什麽全部添上。”黃菁菁坐在井邊,安排明天的事兒,“你大哥回不來就算了,後天留桌席面,老二送去鎮上給你大哥,讓他别擔心家裏的事兒,凡事有我呢。”黃菁菁邊洗着碗,邊叮囑周士武道。

周士武滿手是泥,認真堆砌着竈,聞言,認真回道,“我知道了,明日趕集,我和三弟挑柴去鎮上賣,娘你歇息幾日,割紅薯藤的事兒有我們呢。”

老花說紅薯藤曬幹了磨粉,等沒豬草的時候可以做豬食,黃菁菁便到處割紅薯藤,紅薯藤割了還會長起來,隻要黃菁菁開口,幾乎村裏種了紅薯的人家都會同意黃菁菁割,如今,周家院子和這邊院子,堆滿了紅薯藤,周士武怕黃菁菁累出個好歹,故而才這般說。

“又不是個累人的活,我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吧,對了,你去鎮上問問,誰在背後敗壞我們的名聲。”這些天,她越來越覺得不對勁,羅家的事兒是周士義做下的,她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之前周士武還說農閑辦事的人多,結果生意全沒了,她覺得内裏還有事兒,想起她在鎮上賣雞蛋聽到以訛傳訛的話,決定讓周士武去打聽打聽。

這件事,背後沒人落井下石她不信。

周士武應下,怕黃菁菁多想,寬慰道,“生意沒了就沒了,我和三弟在家也好,今年砍的柴全堆着,如今得空,正好挑去鎮上賣了。”

這話是真心的,他們在家,黃菁菁始終要輕松些,不用起早貪黑的幹活,不用擔心他們在外出事,雖說分鍋吃飯,起碼每天能見着面。

黃菁菁點了點頭,翌日一早,她給周士武裝了一籃子雞蛋,叫他順便拿去鎮上賣了,家裏雞蛋多,留着也吃不完,至于劉慧梅坐月子還早着,能賣些錢是些錢。

周士武出門,她瞅着時辰差不多了,也準備出門,清晨露水重,路邊淺淺的野草會打濕鞋子,農閑了,不用搶着時辰幹活,她多是等露水幹得差不多了才背着背簍出門,栓子去學堂念書,走得早,桃花和梨花是女孩,再貪玩都不會到處跑,兩人要麽在家跟着老花,要麽和她一起割紅薯藤,紅薯地裏有綠色的蟲子,長長的,軟軟的,觸感很是恐怖,黃菁菁去紅薯地的時候便不讓她們跟着,王麻子受傷一直在床上養着,王婆子和鄭氏伺候在側。

她到紅薯地的時候,地裏的紅薯藤被人割過一遍了,這是趙吉瑞家的紅薯地,前兩天她打了招呼,一直沒過來,結果被人割過了。

“喲,是嬸子啊,你怎麽到這邊地裏來了?”真是想什麽來什麽,黃菁菁看見從對面地梗上過來的人,微微揚起了眉,鄭氏蒼老了很多,顴骨還殘着烏青之色,王麻子遭罪,鄭氏沒落到好下場,挨了一頓揍,秦氏沒去王家院子湊熱鬧,卻把當日王家院子發生的事兒描繪得栩栩如生,王麻子被打得剩下半條命,鄭氏被王婆子拿棍子打得暈了過去,認爲是鄭氏拖累了王麻子。

王家就一團烏煙瘴氣。

見着鄭氏出現,黃菁菁看着紅薯藤上殘留的新鮮的漿,有什麽恍然大悟,“你割的?”

“聽嬸子說的什麽話,我婆婆叫我過來摘點紅薯尖回去做飯,一不小心找錯了地,沒辦法,剛來稻水村,分不清誰是誰家的地兒。”她的遭遇都是黃菁菁造成的,要不是黃菁菁爲人太過冷漠,周士仁和劉氏又是個膽小怕事的,依着兩家的交情,何至于見死不救,害她被賣了出去,遇着周士義那種恬不知恥的人,沒料到,轉來轉去,把自己賣到了稻水村。

黃菁菁見她嘴裏若無其事,實則臉色抽搐得有些扭曲了,眼裏充斥着怨毒的光,她冷笑聲,“找錯了地不要緊,還上就是了,我知道哪一塊是王家的地。”說着,調轉方向,朝着王家的地兒走去,鄭氏一怔,氣得臉色鐵青,“老寡婦,真以爲掙了錢就能在村裏橫着走了......”

黃菁菁充耳不聞,鄭氏跺腳,追上去要從背後襲擊黃菁菁,不料黃菁菁一個轉身,驟然變了臉,眼底厲色閃過,“知道嗎,我忍你很久了,你自己要湊上來的,怪不得我......”松開背簍,推向鄭氏,一個趔趄就把人推倒在紅薯地,“你算計老三當我不吭聲就過去了,我這人最是睚眦必報,你怕是不了解......”

她坐在鄭氏身上,重重揮起鐮刀,面上盡是兇光,吓得鄭氏大叫一聲,頭一歪,暈了過去。

王婆子到的時候,坐在地裏對着黃菁菁破口大罵,罵她欺人太甚,花錢買回來的兒媳婦也是人,黃寡婦說打就打,不給她面子,把裏正喊來,要裏正爲她做主,趙衛國因爲外村來打人的事窩着一肚子火呢,周家做生意就好好做,能幫襯村裏人是好事,結果出現周士義這種敗家子,近幾日,他聽着不少關于周家的謠言,說黃寡婦冷漠不認親兒子,周家的席面吃死了人,說啥的都有,外村得知他是稻水村的裏正,都來打聽,他解釋得口幹舌燥,末了,人家看他的眼神竟是他和黃寡婦有一腿,故意包庇。

周家得罪了人,有人借機抹黑是跑不了的,但黃菁菁好似不太關心,該做什麽什麽,不慌不忙,他能說什麽。

聽王婆子哭得肝腸寸斷,他心頭愈發煩躁,“自己兒子什麽德行自己會不清楚?花錢買回來的兒媳婦就好好管教,還嫌不夠丢臉是不是,你出去問問,誰不知你家買了個兒媳婦,沒聽說的還以爲稻水村是深山老林呢,村裏漢子娶不着媳婦要花錢買,你不安生,小心落得馬婆子的地步。”

說完,他怒氣沖沖就要離開,餘光瞥到不受影響繼續割紅薯藤的黃菁菁,氣不打一處來,“什麽事不能好好說,不是打就是罵的,傳出去很好聽是不是,十裏八村傳成什麽樣子了,怎麽說家裏養着個讀書人,就不能在意點名聲?”

話完,趙衛國這才走了。

周家出了名,連帶着稻水村小有名氣,如今周家名聲臭了,帶着稻水村的名聲都不太好,尤其還有王婆子買兒媳這事,更讓外村的人侃侃而談,趙衛國頭都大了。

老花側過身,看着趙衛國闊步離開的背影,問黃菁菁,“裏正是在說你吧。”

“不是。”黃菁菁不假思索道。

老花哦了聲,繼續割紅薯藤,院子堆滿了紅薯藤,但黃菁菁怕不夠,從早到晚的往家裏背。

鄭氏挨打的事兒因着裏正的訓斥不了了之,村裏人笑王婆子自取其辱,黃菁菁什麽人,年輕那會就沒怕過人,更别論如今手裏掙了錢了,席面的生意沒了不假,但按捏的人還有人呢,生意剛開始蕭條了兩天,如今又漸漸好了,待風聲過去,大家忘記得差不多了,肯定會有人重新請周家人做席面的。

隻是,周士武不這麽想,他去鎮上問了幾家人,如黃菁菁所料,有人故意造謠敗壞他們的名聲,而且說得有理有據,好像親眼所見似的,鎮上的人和村裏人不同,村裏人也會議論誰家發生了什麽事兒,但多是說說就過去了,不會太往心裏去,畢竟誰家都有難事,田地的活又多,哪有功夫理會。

鎮上的人不同,有了錢便格外在意名聲,聽說周士義打着他娘的名聲做席面,嗤之以鼻過後,便認爲黃菁菁教子無方,家裏拿得出錢做席面的多是有錢的人,一年到頭難得遇着喜事,自然怕被搞砸了,哪怕他們做的席面好,但那些人也怕攤上事,不求好,隻求穩。

所以才沒人肯上門找他們做席面了。

他把打聽來的事兒和黃菁菁說了,黃菁菁問道,“誰說吃咱家席面死了人?”

“還不是羅家親戚,吃了沒熟的肉回家鬧肚子,在床上躺了幾天,不知怎麽就傳出來說死了人。”說起這個,周士武恨不得抓着周士義揍一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就不該手下留情的。

黃菁菁了然,人雲亦雲,不會有人尋求事情是否真實,“但消息傳得這麽快,其中多少有人故意造謠吧?”

這個周士武搖頭,“這個打聽不出來。”

他們平素不和城裏人打交道,問了别人也不會說實話,由此來看,往後怕是不會有人請他們做席面了。

“你也莫氣餒,其實席面的事兒我想過了,你們出門幹活,閑暇時還好說,農忙哪兒得空,不做席面就不做席面了吧,再想想其他路子。”從上回周士武去外鎮挨打回來,她就在想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了,你擋了别人的道兒,别人肯定會暗中使壞,但如果把席面的方子賣出去是不太可能的。

周士武心道,哪兒還有其他路子,名聲壞了沒人敢請他們了,隻是怕黃菁菁多想,面上沒有表現出來,老實道,“好,我和三弟每天去鎮上賣柴,到過年,也能掙些錢,對了娘,買田地的事兒還買嗎?”

不做席面,斷了一大筆收入,周士武不懂黃菁菁怎麽考慮的。

“買,怎麽不買?米久大了,你大嫂又懷着,多些田地總沒錯的。”家裏的孩子越來越多,不買點田地往後怎麽養得活孩子,隻是之前打算把所有的錢都換成田地,如今卻是不成了,得留些起來做其他打算。

按捏一天下來差不多有三四百文,天兒漸漸涼了,待入冬出門的人會少很多,那時候錢不好掙,留點錢想其他掙錢的法子,家裏有孩子,留些備用總是好的。

周士武心裏有了數,黃菁菁又想起一件事來,“關于買地的事兒,我有事和你說,分家時,你大哥啥也沒撈到,我就想着,這次買田地,分出些給他,他不在村裏,你和老三幫他種着,每年給糧食給他就是了。”

周士武想也不想道,“錢是娘的,娘想做什麽您做就是了,大哥爲這個家操勞不少,有了田地,在外底氣也足些。”

爲什麽這麽些年家裏大事小事從不敢去鋪子找周士文,不就是耽誤周士文丢了活計斷了路子嗎,分家後,他和周士仁都有田地,周士文啥也沒有,便是東屋周士文都說了給黃菁菁的,試想,萬一周士文在鎮上過不下去了,他能去哪兒?

有些事,周士武以前沒想過,如今想起來,才覺得自己果真太貪婪了,那是他的親大哥,一點退路不給他留呢。

“嗯,先問問裏正,合适的話買三畝地,你們三兄弟一人一畝。”手裏的錢是夠的,隻是她不想讓别人知道罷了,原本是要修繕屋子的,眼下來看,把田地買了再說,房屋的事兒推到明年。

周士武點頭應下,去找裏正說了買地的事兒,村裏有空置的地兒他是清楚的,災荒之年,村裏死了不少人,有些一家子都死了沒了親戚,田地便空置下來,做主給村裏地少的人種着,每年分些糧食出來,隻是分出來的糧食不多,落到每戶人家手裏有半碗米就算不錯了。

他和裏正說了買地的事兒,裏正給他說了位置讓他挑,三兩五百文一畝,周士武想着離家近些的,毫不猶豫選了東邊的地。

隻是地裏還種着莊稼,要等收了莊稼後才能賣給他們,周士武滿口應下,這些日子麻煩裏正的事情多,周士武請他明日過來吃午飯,順便還有事打聽,各人有各人的圈子,有些事他打聽不出來,裏正能聽到些風聲。

趙衛國見他垂眼想着事,皺眉道,“想問什麽就直接問。”

他見過形形□□的人,哪會看不出周士武打什麽主意。

周士武有些不好意思,便說了實話,他好奇誰在背後說他們的壞話,羅家親戚确實亂說,但旁邊還有人煽風點火。

“你們家席面紅紅火火,看不慣的人不在少數,十裏八村幾個廚子,輕飄飄的幾個字就夠你們吃了。”牆倒衆人推,周家就是這麽被推下來的,生意好,掙了錢,眼紅的人肯定多,有個機會能打倒對手搶生意,大家怎麽可能保持沉默,一開口,就足以雪上加霜。

周士武心裏有了數,要真是這樣,想要翻身就難了。

“你們啊,終究根基不穩,好在掙了些錢,安安穩穩種地吧。”周家還有門按捏的手藝,這門手藝夠養活一家子了,趙衛國歎了口氣,周士義害了一家人,兒子養成那樣子,黃寡婦哪是沒有責任的,這話趙衛國沒說,說了黃菁菁也不會認。

周士武又把周士義罵了個遍,他抓着人,非得好好收拾一通,從小到大不省事,給家裏添的麻煩還少嗎?

黃菁菁在老花新屋切肉洗菜,他過去幫忙,将裏正的話說了,“二兩說四弟頭晚在王家,翌日一早匆匆忙走了,王麻子娘懷疑四弟聽到風聲帶着四弟妹逃了,娘,您說會不會有人給四弟通風報信?”

他和羅三一樣痛恨周士義,不把人找着他不會甘心,如今家裏就剩下一條掙錢的路子了,如果再被周士義搞砸了,一家子就回到以前了。

黃菁菁知道他的想法,放下菜刀,看着院外流淌的小河道,“他真要聽到風聲跑了,以後肯定還會回來的,等着吧。”

她的聲音無悲無喜,像在說件無關緊要的事兒,周士武心底明白,愛之深責之切,她是真對周士義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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