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菁菁掩嘴咳嗽了兩聲, 被老花認真的神色怔住了, 她低頭瞅了瞅自己肥胖的身材, 寬厚起繭的大手, 不知老花中意她哪點, 她交疊着腿, 靠在床頭, 笑意斂去,陷入了沉思。
見她這樣,難得鼓足勇氣的老花又偃旗息鼓了, 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個錢袋子放在桌上,指甲摳着裏邊的碎銀道, “我有屋子了, 有錢,夠我兩花大半年的, 我想好了, 我念過書, 認識幾個字, 可以去鎮上給人寫信,再不濟, 去山裏砍柴, 你啥都不用做, 我會養活你。”
黃菁菁嘴角抽了抽,反駁道, “我養活你還差不多。”
話脫口而出,見老花羞赧的紅了臉,她想了想,端着聲岔開了話,道,“你爲什麽想娶我?”
嫁人之事她委實沒想過,滿腹心思就是替原主把兒子掰正了,自己一大把年紀了,沒多少好活,過一天算一天,哪怕有朝一日到了地下遇着原主質問她,她也無愧于心,人活一輩子,能肆無忌憚順着自己心意過的少之又少,家徒四壁,破敗不堪,隻要活着努力再掙錢,便沒有白活過。
這話老花答不上來,就是想娶她,想陪她說說心裏的話,一個人該有多孤獨才會對着空蕩蕩的墳喋喋不休,他單手搭在錢袋子上,關于這個問題,他想了許久都不知如何開口,最後,隻得悻悻然出了屋子,把錢袋子落在了桌上。
黃菁菁追出去把錢袋子給他,她看得出來,他不是沖着自己的錢财來的,爲色更不可能,她已人老珠黃,頭發斑白,不值得人費心思,“你别想多了,外人起哄是外人的事兒,别被人左右了心思。”
人雲亦雲,人都有随波逐流的趨勢,老花或許是聽外人說了什麽。
老花低頭接過錢袋子,她的手很硬,肌膚擦過,甚至有些膈應他的手,他想了想,一字一字頓道,“我隻是不想你太辛苦了,你把他們養得很好,四個兒子,歪了一個不算什麽的,一大片莊稼,總有長勢好的,長勢不好的,同樣的種子,同等的肥料,長勢卻不同,和莊稼人沒有關系,是天不好。”
他看得出來這兩日她有些心不在焉,她隻字不提周士義的事兒,心頭還是放不下吧,從小養到大的兒子,有朝一日做出那等事,沒見面時揚言要斷他的腿,扒他的皮,真回來了,心頭卻又爲難了。
“那種人死在外邊才好,我才不憂心呢,我在家一日,他就别想回來,天色不早了,你回屋歇着吧。”黃菁菁心裏确實有些爲難,那畢竟是原主最疼愛的小兒,周士義好吃懶做不假,但這個家裏,也就他會看原主臉色,會說話讨原主笑,原主嘴上罵他不正經懶,心裏何嘗沒有絲安慰。
老花知道她又在口是心非了,把錢袋子推給她,扭捏道,“你拿着。”
周士武和周士仁答應了,隻要黃菁菁樂意就成,他想,遲早,他會娶到她的。
黃菁菁想說自己拿着沒用,但老花已轉身進了屋。
老花和她說的事兒她沒往心裏去,老花心地善良,見不得人吃苦,她這把年紀了,可不想嫁人了,回到屋裏,把褥子裏的錢倒出來,慢悠悠數了起來,家裏有錢了,她尋思着置辦些田地,錢放在家裏生不出錢,放在田裏能生出莊稼,各個村的田地價格不同,富裕的村子裏田地貴,比如稻源村,像稻水村的話,約莫要五兩左右才能買一畝田,馬婆子賤賣的田都賣了四兩,好地的話三兩五百文,山地的話,二兩銀子就夠了,她數好銀錢,翌日一早,把買地的事兒說了。
周士武想也不想就點了頭,田地就是莊稼人的命,多置辦些田地自然是好的,按捏的人多,掙的錢黃菁菁拿大頭,存了好幾兩銀子了,周士仁送栓子去學堂了,黃菁菁隻得讓周士武跑腿,“你去裏正家問問,順便問問老花那邊打井的事情怎麽樣了,好去鎮上給你大哥送個消息,他能回則回,不能回就算了。”
周士武點頭應好,遇着老花從屋裏出來,他背着孩子,把換洗的衣衫放進木盆,往腋窩一夾,竟是要出門,老花的衣衫平素是她或者劉慧梅洗的,猛的見個男人背着孩子夾個木盆,她有些反應過來,“老花,你去哪兒?”
“我去河邊洗衣服。”昨晚他想了一宿,黃菁菁手裏的錢比他多,幹活比他能耐,但他也不是一無是處,他可以帶孩子,可以洗衣服,還可以砍柴做飯,瑣碎事不在話下,米久剛喝了奶,阖着眼,小手抓着老花領子昏昏欲睡,黃菁菁瞠目,“你去河邊洗衣服做什麽,放哪兒,待會我一起洗了。”
老花臉色紅了紅,聲音小了下去,“我自己也能呢,四娘,我沒錢,但我會做事,不會閑着的。”
這話直白,黃菁菁自然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周士武也懂,聽着這話,他當即别開了臉,被口水嗆得咳嗽不已,爲此,一張臉憋得通紅,黃菁菁怒斥道,“真喜歡洗衣服,自己挑水回來洗,背着米久,别把米久掉河裏去了。”
丢下這句,撿起角落裏的鐮刀割豬草去了,老花一臉落寞,他隻是想找些事情做,沒有其他意思,垂頭喪氣的放下木盆,看看院子,他好像又沒啥事可做了。
“花叔,豬草越來越少了,不如你和娘割豬草去吧,她身體不好,多個人有個照應。”半晌,緩過神的周士武好心給老花建議,秦氏說再貼心的兒子兒媳都比不得老伴貼心,他不信那話,但經過許多事後,慢慢有些明白了,年輕時,不是沒有人上門求娶他娘,但人家看不上他們拖油瓶,他娘把人攆走了,獨孤這麽些年,真要有個人對他娘好,他當兒子會支持她,外人如何說他們擔着,讓他娘放下肩頭的責任,輕輕松松活接下來的日子吧。
老花眼神一亮,沖周士武笑了笑,找了鐮刀,喊着四娘追出了門,水稻麥子豐收,地裏還種着黃豆和紅薯,山裏很多砍柴割草的人,見黃菁菁背着背簍手腳麻利的割着還算青綠的豬草,而她身側的老花背着孩子,時不時側目和她說話,見着的人沒有不覺得好笑的,隻是關于二人的事兒村裏都傳開了,倒也沒有人當面罵他們傷風敗俗,對着老花那張清俊白皙的臉,實在說不出難聽的話來。
何況,周家幾個兒子明确表态要給老花養老,既是如此,老花和黃菁菁真有什麽也是順理成章的。
“四娘,豬吃得多,待紅薯挖出來,豬就沒吃的了,我在一本書裏看過,說是紅薯藤曬幹了磨粉可以喂豬,你要不要試試?”老花邊割着豬草,邊朝黃菁菁身邊湊,黃菁菁往哪兒她就往哪兒,在黃菁菁耳朵邊念念叨叨說了兩刻鍾了,黃菁菁瞪他,罵他,斥他都沒用,老花照舊如沐春風笑着,東拉西扯,嘴上一刻不停。
聽了這個法子,黃菁菁難得給了他一個正眼,老花停下動作,一本正經的挺了挺胸脯,卻見黃菁菁的目光挪到他後背的冬裙上,臉上有了絲喜怒不明的笑,“你出門沒給米久塞尿布?”
老花雲裏霧裏的啊了聲,這才感覺後背熱熱的,帶米久這麽長時間,關于這種濕熱他才熟悉不過了,“呀,米久尿濕了?”
黃菁菁眼皮子掀了掀,低罵了句,轉身繼續割豬草,這些都是被割過的了,隻是矮小的又長出來些,她擡腳朝旁邊走,聽到原地傳來老花的驚呼,“四娘,趕緊搭把手,他尿了一身,衣服褲子都打濕了。”
黃菁菁頭也不回的走了,“你不是能嗎,自己想法子。”
老花焉了聲,倒是旁邊人看得忍俊不禁,“老花,山裏涼些,趕緊抱米久回去,衣服濕了容易着涼呢,人四娘自己割豬草就是了。”
老花臉紅了紅,把幹燥的部位塞進米久衣衫,他在屋裏聽着黃菁菁聲就出來了,太過着急,忘記了正事,鐮刀還在地上放着,他朝黃菁菁的背影道,“四娘,記得把鐮刀收了,我先抱着米久回去了啊。”
回應他的是頭頂呼呼的風聲,老花站了會兒,見黃菁菁轉過身,臉上立即換了笑,“四娘,我回去了啊。”
逗得周圍的人哈哈大笑。
黃菁菁沉着臉,“還不趕緊回去,要我送你不成?”
老花撓了撓頭,抱着米久小心翼翼下了山,老花一早,山裏人就笑黃菁菁道,“你家老花還真是聽話,少有男人帶孩子帶得這麽好的,我生我家大兒的時候,我婆婆不幫忙,我家那口子整天幹活,我邊坐月子邊要照顧他,一個月下來,瘦得不成樣子,讓他給孩子換個尿布他說不會,洗尿布說丢臉,四娘哪,你們什麽時候辦事啊。”
黃菁菁蹙了蹙眉,“瞎說什麽呢,我和他清清白白的,一大把年紀了,不想那些事了,傳出去不是讓人笑話嗎?”
在場的人心照不宣的擠了擠眼色,“也是,事情沒有定下就傳開确實不妥,其實想想,你也算苦盡甘來了,勞心勞力把兒子養大,原本以爲一輩子就這麽過去了,老花出現了,災荒之年還救過你,鎮上唱戲的最愛說什麽救命之恩當以身相報,你啊,嫁給他,也好。”
老花對現在的周家來說,就是多添雙筷子,多個人幹活的事情,外人做什麽都是生分的,比不得自家人得自家人信任,養個老花,比花錢請長工劃算多了。
黃菁菁聽他們越說越遠,知道怎麽解釋都是越描越黑,時間長了,大家自然而然就知道真相了,她把老花用過的鐮刀放進背簍,繼續割豬草去了,割着割着就繞到了隔壁村,劉二在山裏砍柴,見着她,甚是拘謹的喊了聲嬸子,黃菁菁也是一怔,點了點頭,便去了旁邊。
劉二垂下拿着砍刀的手,另隻手使勁的撓了撓後腦勺,提着口氣問黃菁菁,“嬸子,我大哥去周家找您了,您見着他沒有。”
黃菁菁狐疑的轉過身,她割着豬草過來的,沒有看見劉大,“他找我什麽事?”
劉二左右瞧了瞧,往黃菁菁走了兩步,壓低聲音道,“就是周四,他和俺村的趙五湊一起去了,說是給人做席面,他有祖傳的秘方,我大哥想着過來告訴您一聲。”
周士義?黃菁菁眉頭緊蹙,沉聲道,“他要有祖傳的方子何須等到現在,他莫不是坑騙别人去了?”
這個劉二回答不上來,隻得道,“趙五在俺村裏就是個懶人,仗着家裏人多,啥也不幹,成天偷錢買酒喝,周四兄弟和那種人一塊,怕是要被騙了。”
“他有什麽隻得好騙的,他騙人家還差不多,這事我記着了,對了,你媳婦賣哪兒去了?”鄭氏不知怎麽被馬婆子買回家當兒媳了,那人也是個爛心腸黑心肝的,黃菁菁可沒忘記她,她是劉氏嫂嫂的話那件事她就當過去不管了,如今在一個村,她膽敢陰着耍花招,别怪她拿刀剁人。
劉二臉色一白,以爲黃菁菁舊事重提是爲了給周士仁出氣,支支吾吾不知從何說起。
見他怕成這樣,黃菁菁沒繼續追問,而是說道,“她跑到咱村去了,給王麻子當媳婦呢,心眼壞成那樣子,小心她記恨你,你們還是多留個心眼吧。”
劉老頭和韋氏已死,她不願多說什麽,背着背簍,沿着來時的路回去了。
到了稻水村的山頭,山林傳來老花獨有的嗓音,“四娘,四娘,你在哪兒呢......”
聽得黃菁菁握緊了手裏的鐮刀,懶得回應,繼續找着豬草,秋風徐徐,老花邊問邊沿着小路找來,看到黃菁菁,急切的臉上平靜了許多,“四娘,我喊你好幾聲了怎不理我,出事了,周四打着你的名義去外村做席面騙錢,搞砸了事兒,人家找上門來了。”
前腳劉大到,後腳那些人就來了,要黃菁菁賠錢呢,周士武和周士仁不在,吓得劉慧梅方寸大亂,不知怎麽辦呢。
“慌什麽慌,冤有頭債有主,他早被我攆出門了,出了事也找不到我頭上。”嘴巴上這般說着,她還是收了鐮刀,直起身子,大步朝周家走,老花追在她身後,拉着不讓她回去,“你别回去,來的人看着可厲害了,你打不過的。”
黃菁菁甩開他的手,滿臉不耐煩,質問道,“那你火急火燎來找我是爲了什麽?”
老花沉默了片刻,低低道,“讓你别回去,等周二周三回去再說吧。”
黃菁菁氣得扶額,滿山扯着嗓子喊自己,真要是仇人上門,跟着他也把自己找到了,老花看她臉色不好,掂了掂後背有些下滑的米久,“繩子綁松了,我托着米久,你把他放高些。”米久裹在冬裙裏,好在備了兩條冬裙,方才尿濕的冬裙拿回家劉慧梅洗了,這是幹淨的。
黃菁菁臉色又黑了兩分,見米久的腿随着他的動作一甩一甩的,确實不對勁,反手把鐮刀扔進背簍,走到他身後,雙手把米久往上擡了擡,米久以爲要放他下來,蹦着腿,别提多歡實了,結果又挨着後背,他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樣子。
老花重新系好繩子,反手輕輕拍了拍米久,哄道,“米久乖哦,花爺爺帶你回家啊。”
他拍了兩下米久,米久竟然真的不哭了,老老實實的擡起手,玩老花的衣領,末了還湊過去張開嘴往嘴裏塞,她讓老花蹲着身,把他後腦勺的領子卷了起來,這才朝着山下走,說起院子裏來的人,老花便懸着心,“周二周三很快就回來了,他們人多勢衆,你别硬碰硬,活着不容易,得好好珍惜這條命。”
黃菁菁沒吭聲,老花垂目看她兩眼,手心浸出了汗來,擡手拉住她,一字一字道,“你别回去,傷着了怎麽辦?”
“你不是說老大媳婦在家嗎,她懷着孩子哪兒應付得過來,來的又不是地痞流氓,哪有你說的恐怖,你帶着米久去新屋等着,完事了過來找你。”周士義果真是壞了根了,可憐原主多年的疼愛,成了推他走向這步的儈子手,她歎了口氣,見老花拉着她的手緊了緊,她安慰他道,“不會出事的,老四這次做出這種事情來,要不擺平了,往後他借着周家的名聲還能在外胡作非爲。”
殺雞儆猴,把周士義和周家的關系撇清才是一勞永逸的法子。
老花松開了手,心裏把周四從頭到腳罵了個遍,“當日周三打得他滿臉是血,看來還是輕了,就該弄斷他的腿,叫他一輩子不能害人,你說世上咋有這種當兒子的,不孝順自己親娘就算了,還使着勁給家裏人添麻煩,哎,你心裏不好受吧?”
“知道就閉嘴,我想靜靜。”黃菁菁被他說得煩不勝煩,剛來周家,老花是惜字如金,如今就跟打開了水閥似的,說起話滔滔不絕。
老花讪讪住了嘴,下山時,黃菁菁無意間瞥向山坡的墳頭,卻見上邊飄着許多野花,随風搖曳,生機勃勃,明明,前幾日她和桃花一塊,把墳頭的花全摘了,多少天,又長出來了,老花順着她的方向瞧去,知道那是她給自己修的墓地,以爲她害怕了,輕聲道,“你别怕,不管發生什麽我都陪着你。”
她說他心灰意冷,麻木不仁,她又何嘗不曾消極過,否則,怎會給自己修座墳?
“我怕什麽,棺材都打好了,大不了往裏邊一倒,還少了諸多煩心事。”黃菁菁收回目光,漫不經心的說道。
老花心頭一痛,低着頭,聲音低沉,“我會擋在你前邊的,我保護你。”
黃菁菁沉默不言,老花又拔高音量重複了遍,“真的,我會保護你的。”
黃菁菁停下步伐,轉身端詳着老花,老花以爲她挑剔自己身子骨弱,他擡了擡手臂,“我力氣不大,但我不會看着人欺負你的。”
“我知道你做得到。”能爲妻兒的死放縱自己漂泊這麽多年,心裏哪是沒有愛的,這一刻,她想,老花或許是真的把她放心上了,而不是聽着外人起哄被豬油蒙了心,到了屋前,外邊站着很多人,院子裏傳來鬧聲,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跟趕集似的。
趙家來了好些人幫忙,對方來勢洶洶,大家一個村的,不能坐視不理,孫達幾兄弟也過來了,站在院子裏,和幾個牛高馬大的漢子對峙。
秦氏抱着田子不敢往跟前湊,見黃菁菁往裏邊走,急忙伸手拉住她,“你别進去,都是些爺們,你進去幫不上什麽忙,你家老二在呢。”
其他人也小心附和,罵周士義做事不地道,家裏的錢财全被偷了,好不容易琢磨出個手藝,經過今天這麽一鬧,知道内情的不會在意,不知情的誰敢找黃菁菁做席面,名聲臭了,做什麽都挽不回來了。
黃菁菁回以一個善意的笑,“沒事的,都是大老爺們,我更要去說說理,老四是咋樣的人大家有目共睹,往後他再回村,就别怪我當娘的不念母子情了。”
當日有些人看周士義挨了打,一個勁朝堂屋磕頭,心裏多少露出同情來,今天這麽一鬧,誰會同情他?
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老花放下米久,叫徐氏抱着,和黃菁菁一起進了院子,他側目看着黃菁菁,無聲比劃了下唇形,黃菁菁當然知道他說的啥,看他手裏的鐮刀就懂,院子裏都是男人,猛的出現個女人,自然引起了對方的注意,爲首的是二十幾歲的漢子,年紀和周士武不相上下,體格粗犷,身材高大,個頭比周士武還要高,他看着黃菁菁,粗聲道,“你就是黃寡婦?”
黃菁菁不緊不慢放下背簍,叫周士武回堂屋拿凳子,語氣平靜無瀾,“對,我就是黃寡婦,什麽事坐下慢慢說,打架要是能解決問題還長嘴巴做什麽?坐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