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哭聲震天,像沒聽見周士武的話,哭得悲痛萬分,不知情還以爲死了兒子,周士文擰着眉,見遠處有許多探頭探腦的人張望,他語聲漸沉,叩門道,“嬸子,我找我四弟,他是不是和王麻子兄弟一起的?”
許久,門裏的王婆子仍然隻是哭,周士文沉吟,眼眸沉靜如水,喝聲道,“嬸子,我隻找我四弟,不開門的話我就當他在王家踹門進來了。”
他娘的積蓄全被周士義拿走了,心情可想而知,黃菁菁省吃儉用了一輩子,那些錢是她的棺材本,藏在什麽地方沒人知道,他們四兄弟成親後,家裏添了人,那點田地種出來的糧食更不夠養活一家子人了,去年黃菁菁把棺材本拿出來買了田地,之後再重新存的,如今被周士義偷了去,她哪裏承受得住。
黃菁菁這兩年才稍微懂得爲自己着想些,舍得吃舍得穿,前幾年掏心掏肺爲家裏,舍不得花一文錢,頓頓隻吃半飽,幹活走在最前,生病了扛着,嘴裏會抱怨會罵人,卻從沒懶散輕松過一天。
周士義狼心狗肺,大逆不道,竟然拿了黃菁菁的棺材本,他抽回手,不願再等,耗下去,哪怕找到周士義,錢也被他花完了。
“要找是吧,行,你來找啊,窮地叮當響的時候在我家蹭吃蹭喝,眼下家裏有錢了就把我老婆子丢九霄雲外了,你要找是吧,找啊。”啪的聲,王婆子推開門,雙手叉在腰間,又嚎了起來。
周士文回過神,微微颔首大步走了進去,周士義被攆出家門時的箱子在西屋裏,裏邊的衣物沒了,周士文皺眉,闊步走了出去。
王婆子站在門口,臉上還挂着硬擠出來的淚,“都是些什麽人啊,好心收留,反倒成了幫兇了,我老婆子到底造了什麽孽啊。”
周士文頓足,目光掃過她臉頰,溫聲詢問,“王麻子兄弟去哪兒了?”
王婆子一噎,當然去分贓了啊,她能告訴周士文嗎?掩面痛罵“你問我我問誰啊,腿長在他身上,難道要我從早到晚把他拴在家等着你來找?”
“那勞煩嬸子了,我還要找我四弟,改日上門道歉。”丢下這句,周士文疾步離去,他又去了鄭榮家,然仍說不知周士義哪去了,還反過來問他要錢,周士文心頭湧上不好的感覺。
太陽西沉,西邊殘餘的紅光漸漸黯淡,周士文去外村找了圈,山裏也去過了,沒有周士義的蹤迹,他心事重重的回到家,竈房的煙囪冒着煙,上房靜悄悄的,靜得不同尋常,他頓了頓,打起精神進了門。
黃菁菁坐在窗前,面容憔悴而低落,灰暗的光照在她臉上,松弛的面頰透着上了年紀的滄桑,他放輕腳步,低低喊了聲,“娘。”
黃菁菁無動于衷,周士文不再多言,行至桌前,拉開凳子坐下,順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遠處的山隐去身形,院牆的籬笆漸漸籠罩在黑暗下,天越來越暗。
“沒找着四弟,王麻子也不在家,肯定是躲起來了,我明天再去王家。”這次抓着周士義一定要他好看,這種不忠不義不孝之人,請裏正浸豬籠都說得過去。
搭在桌上的手動了動,片刻黃菁菁才張嘴道,“他瞅準時機回來的,哪會讓你找着他,明日不用去王家了,他拿走了錢也好,往後是生是死都和我沒關系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屋換身衣服,歇會吃飯吧。”
事情已然發生了,不想開些又能怎麽辦,黃菁菁隻是有些難過,原主留下來的錢就這麽被周士義拿走了,那是原主存了一輩子的錢,原主所有的辛勤和汗水了。
周士文坐着不動,“娘,有多少銀子,我争取早點給您掙回來。”他有一個月的工錢沒交給黃菁菁,被劉慧梅拿去救濟娘家了,大不了,今年再省吃儉用些,先把這個窟窿填上。
黃菁菁轉過頭,見他臉上滿是認真,心頭釋懷了很多,“你在鎮上開銷大,别委屈了自己,那些錢他拿走就拿走了吧,錢沒了可以再掙。”
而情分沒了就是真的沒了,原主的錢全給周士義了,往後,她對周士義是真的沒有情分可言了。
“你好好休息兩天,新年新面貌,别讓東家覺得晦氣,家裏的事兒你不用擔心,我自有主張。”如今家裏分文全無,患難見真情,雖不到那地步,但也能看出些人的人性。
周士文還想安慰下黃菁菁,屋外傳來喊吃飯的聲音,黃菁菁起身打斷了他,“什麽話,飯桌上說。”
劉慧梅心思通透,知曉家裏出了大事黃菁菁又厭惡她,回家後變主動攬了家裏的活,掃地,喂雞,煮飯,洗碗,飯菜端上桌,她把煎蛋放在黃菁菁跟前,有些讨好道,“娘,您喜歡的蛋。”
黃菁菁不吭聲,不點頭也不搖頭,一家人坐定,黃菁菁握着筷子,掃視了圈桌上的人,“家裏的情況你們也知道了,就是找着老四,家裏的錢也找不回來的,你們有什麽打算?”
先是沉默,坐在對面的範翠翠見大家都不吱聲,有些忍不住了,不顧周士武扯她的衣袖,調整坐姿,直視黃菁菁的眼道,“四弟忘恩負義,娘不能放過他,要把他揪出來浸豬籠,那種人死不足惜。”
黃菁菁不耐,“還有呢?”
範翠翠左右扭了扭,暗暗看向劉慧梅的方向,岔開了話,“大嫂,你常年在鎮上,做不慣家裏的活吧。”
黃菁菁不想和他們打太極,“老大媳婦前兩天不是沒做過飯,家務活都不會做怎麽活,老二媳婦你别給我轉移話題,有什麽話就說。”
範翠翠心頭一喜,面上卻不敢表現得太過,手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哀歎了聲,“家裏亂糟糟的,照理說有些話我不該在這時候說……”
周士武扭頭倪了範翠翠一眼,意思讓她閉嘴。
黃菁菁冷笑,兩口子都在屋裏商量好了,在她面前做戲有意思嗎,她擡起頭,借故好奇的看着範翠翠。
“今天去劉家村幫三弟出氣,娘一大把年紀了還豁出去跟人拼命,我和桃花爹商量了很久,這件事雖說是三弟性子軟被劉家設計了,但他惹的事就該自己擺平,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娘牽扯進去成何體統?您要是有個好歹,外邊人還不得戳着我們脊梁骨罵?”範翠翠一邊盯着黃菁菁臉色,一邊斟酌着措辭,确認黃菁菁臉上沒有絲毫不快後才道,“娘要爲四弟還債,爲三弟跟人吵架,您把大哥他們養大成人不就是想安享晚年嗎,結果糟心事就沒斷過,我和桃花爹覺得吧,有句話娘說得對,分家,分了家,各過各的日子,遇着事自己處理,就不會總讓娘操心了。”
面上盡是設身處地爲黃菁菁憂慮的模樣,極爲孝順。
黃菁菁心底松了口大氣,若說之前的事兒是爲了達成她分家的願望,那她她整日跟潑婦罵街似的不安生總算有了安慰,但範翠翠人微言輕,說的話可沒多大的分量,她自然要添把火,“你還知道我操心了,去劉家挺着肚子跟人罵怎麽想不起來呢,遲早得被你們一個個氣死,分家,你想怎麽分?”
她打聽過了,像她的情況分家後跟着周士文過日子最好,但她想一個人過,他們是她的兒子,每個月給孝敬錢就夠了,有了孝敬錢還怕餓死?
最壞的情況也就是沒皮沒臉剝削他們罷了。
分家對她來說她可是占了絕對的好處的。
範翠翠抿了抿唇,不顧周士文吃人的目光,徐徐道,“娘想一個人過,身爲兒媳不能不考慮您的心情,家裏鬧哄哄的,您想一個人清靜清靜乃情有可原,但您哪天老了走不動了身邊總要人伺候,兩相權衡,不如這樣您看如何,您想一個人過就一個人過,暫時這麽分着,等您哪天不想一個人過了,咱再重新分家,到時候您可以跟着大哥,可以要我們輪流養,我們都無二話。”
不得不說,範翠翠這話說到她心裏了,這的确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不過範翠翠可不是爲她着想的人,一定有某種利益驅使她這麽做。
黃菁菁斂目沉思,等着範翠翠繼續往下說。
果然,範翠翠接着道,“大哥,我們,三弟家比較起來大哥的條件最好,每個月有收入,不像我們和三弟三弟妹,沒有手藝,大字不識,隻能老老實實種莊稼,再過幾月我就要生了,以家裏眼下的境況,分家後請産婆的錢都拿不出來……”
黃菁菁恍然大悟,她就說範翠翠這麽轉了性子爲她考慮,說來說去,其實是沖着周士文手裏的錢去了。
她斜着眼眸,月光瞥向一側,劉慧梅咬着牙,雙手握成拳,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怕是有很多話想說,尤其在聽到産婆二字後,她憋不下去了,擡着眉,聲音不似範翠翠粗啞,細細的,甚是溫和,“二弟妹,你的話說不過去,哪有分家後大哥還養弟弟一家老小的,這跟沒分有什麽區别,你在村裏不知道鎮上的情形,相公的活也就看上去不錯,可内裏分外艱辛,如果鋪子少了什麽是要相公賠的,一個月下來哪有多少錢?”
“大嫂騙誰呢,大哥每個月都給家裏一百二十文,我懷着身子,自己沒什麽,總不能苦着肚子裏的孩子吧,我們要的不多,大哥的一百二十文分成四份,你們一份,我們一份,三弟一份和娘一份,如何?”範翠翠心思靈活,她開口要多的話劉慧梅肯定不答應,一家三十文,劉慧梅比現在能多拿三十文,她不可能想不清楚得失。
劉慧梅快速瞄了周士文一眼,眼珠子轉了轉,“你懷着身子多花些錢沒什麽,但三弟三弟妹有手有腳還要相公養是不是不太好。”
周士仁愣愣的,聽到劉慧梅說他,順勢點頭,“大嫂說的是……”
“是個屁……”黃菁菁忍不住罵粗話,“你們把我當死人是不是,分成四份?老二媳婦,誰給你的膽兒,要分四份也等我死了你們分,要分家那就分清楚,你的是你的,老大的是老大的,就你能幹會算是不是……”話完,她又轉頭罵周士仁,“腦子被打壞了就别叽叽歪歪,吃你的飯。”
範翠翠嘟嘴,還說不是偏袒三房,這不明顯擺着嗎,小聲嘟哝道,“不是娘問我的嗎?”
“你還有理了是不,問你一句你就沒完沒了是不是,你能你做我位子來,來來來,我讓你。”說完,推開凳子就要站起來讓座。
範翠翠面色微變,要不是周士文眼疾手快拉住黃菁菁她真能站起來給自己讓座,她有些生氣,也跟着橫起來了,揪着周士武的手臂啪嗒啪嗒落淚,“都是你沒用,你要是學門手藝多好,我們娘三也不會爲了點錢沖撞娘惹娘生氣,你說你怎麽就不長長心,當年學門手藝,現在能爲了點錢……”
開口錢閉口錢,黃菁菁怒摔了手裏的筷子,“老二要是長心能看上你這麽個人,你燒高香吧,整日拿學手藝的時說給誰聽呢,你去看看村裏誰家娶親不是講究門當戶對,你真以爲你貌美天仙,賢良淑德,誰會放低姿态看上你呢,你知足吧。”
以周士武能說會道的本事,真學了門手藝,哪有她範翠翠的份兒。
所謂魚配魚蝦配蝦,烏龜配王八,兩人湊一起知足了。
範翠翠被奚落得面色發白,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索性破罐子破摔,“那就不分好了。”
她眼睛沒瞎,看得出黃菁菁是真想分家,平日黃菁菁也會說不要活了死了算了,但說那話的時候黃菁菁臉上一臉無所謂,說完就接着罵人,沒想真的死。
而黃菁菁說分家不同,說這話的時候出于動怒,但話完臉上會有沉思的表情,像是在思忖分家的可行。
所以,黃菁菁是真的想分家,估計上了年紀,被家裏的糟心事折騰夠了吧。
黃菁菁不蠢,範翠翠說的那番話擺明了是有備而來,怎麽會中途就放棄了,她坐下,冷冷一笑,“好啊,不分就不分,我還等着你們給我掙棺材本呢。”
範翠翠臉色有些挂不住了,猛地失聲痛哭,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周士武輕拍着她肩頭,故作訓斥,“有什麽好值得哭的,娘說的對,你還真委屈了不成?”
周士文按着黃菁菁的手,知道事情在他身上,他是長子,理應幫襯下邊的弟弟,“二弟妹别哭了,大家日子都不好,當年娘把錢全拿去供我念書而忽略了二弟三弟,我養你們是應該的……”
黃菁菁臉色一沉,厚道,“應該,應該什麽,你出去問問誰家由這樣分家的,不分是吧,行,不分就不分,明天去山裏給我砍柴……”
“娘。”周士武笑着臉打斷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不分家湊一起過日子不是傷情分嗎,還是暫時先分開緩緩吧……”
呵,黃菁菁嗤笑,周士武聰明,腦袋瓜子靈活她知道,但敢在她面前堅持一件事還是少見,她挑眉,“成,分啊,今日就把分家的事情解決了,明天就分。”
周士文在鎮上的活是周士武觊觎的關鍵,她當然要把他們兩口子的心思掐了,臉色垮了下來,嚴肅道,“家裏沒錢你們是看見了,分家的話我是拿不出錢來了,我知道老二你還在爲當年的是耿耿于懷,認爲我偏心把你大哥送去學堂不管你的将來,但我不後悔,老大這些年爲家裏做得也夠了,我先把話說這,以後誰敢在我面前提當年的事兒,不管是誰,皆以不孝的罪名告到衙門,絕不姑息。”說到這,她哀歎了聲,話鋒一轉,“考慮你們分家一時緩不過勁來,分家後的一年老大每個月給你們三十文,一年後老大掙的錢就是他自己的,不過之前要把我的棺材本掙回來,要是答應咱就分家,不答應就算了,隻此一回,以後再也不提分家的事了。”
周士武和範翠翠在屋裏嘀咕了一個多時辰,你可能放棄這個分家的機會,讓她覺得奇怪的是之前夫妻兩對分家反對不已,怎麽忽然轉了性子想分出去,就因爲她手裏沒錢了?
說不過去啊。
她的話說完,屋裏一陣沉寂,範翠翠心思活絡,想着自己好處,三十文不算多但也不少了,她和周士武勤快些,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念及此,她眼裏閃過了精明的光。
劉慧梅有些不樂意,但這是唯一能分出去的機會,一個月多留下三十文,相當于有六十文,若鋪子打賞多的話,夠了。
範翠翠和劉慧梅擡頭,目光不約而同交彙一起,片刻又分開。
彼此皆看到了對方心底的想法。
隻劉氏和周士仁過意不去,認爲自己不勞而獲,不過兩口子沒話語權,黃菁菁略過不問,“老二媳婦,老大媳婦,你們怎麽看?”
不怪有女人得地方就有是非,範翠翠和劉慧梅都是來事的,範翠翠的意見起決定性的作用,劉慧梅則弱些。
兩人輕輕點了下頭,黃菁菁又問周士武和周士文,周士文想讓黃菁菁和他過,“娘,您一個人,總不能自己下地幹活養活自己……”
黃菁菁怕他壞了自己的事兒,忙搖頭拒絕,“自己過痛快,都沒意見了是不是?”
幾人同時點頭,黃菁菁微微一笑,臉頰的肉顫動起來,“成,分家就這麽定了,我老婆子年紀大了做不了活,你們三兄弟就每個月給我二十文,另加兩斤米,接下來就分田地……”
衆人先是一怔,範翠翠最先反應過來,立即不幹了,難怪黃菁菁答應地爽快,原來是想把錢往自己兜裏塞,她撫摸着肚子,又開始哭,“兒啊,你奶要餓死我們啊。”
黃菁菁不爲所動,“要哭就出去哭,餓死你們,我看是你們想餓死我,分不出不給我老婆子孝敬錢,咱明天就找裏正評評理去。”
她打聽得清清楚楚,村裏的孩子被她收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别想糊弄她。
範翠翠隻看到自己的利益,咱沒想過分家後她怎麽活?
人都是有感情的,所謂禮尚往來,你對我好我對你好,你若冷漠便别怪我無情。
“每個月二十文有問題嗎,沒問題的話就分配田地……”黃菁菁又重複了句,劉慧梅在邊上忍不住笑出了聲,“沒問題,娘接着說吧。”
反正錢不給黃菁菁也會落到範翠翠手裏,每個月二十文,範翠翠算計這麽多,也就拿到十文而已,偷雞不成蝕把米,範翠翠沒料到會被黃菁菁反将一軍吧,果真姜還是老的辣。
範翠翠焉了,黃菁菁把裏正搬出來,她還敢說什麽。
田地分配得快,黃菁菁不會種地,隻要了一畝山地栽種蔬菜,且那一畝地在河邊,澆水灌溉甚是方便。
家分了,黃菁菁别提多輕松了,飯後拉着桃花栓子講了許久的故事,最後周士文怕黃菁菁身子受不住,硬是把桃花他們喊走了。
東屋裏,範翠翠坐在炕床上抹淚,埋怨黃菁菁不近人情,周士武坐在凳子上洗腳,“咱分家主要是爲了那事,銀錢的事兒有多少算多少,你别哭了,對肚裏的孩子不好,你别看大哥輕松,一年後要掙娘的棺材本,沒個三四年他緩不過勁來,咱趁着這三四年好好掙錢,日子不比大哥他們差。”
範翠翠抽泣兩下止住了哭聲,問周士武,“這下哪怕栓子的事兒暴露娘也不敢拿我們怎麽樣了吧。”
家裏沒了錢,她手裏有錢也不敢花,不然被黃菁菁發現随便一個理由就能把她的錢沒收,若被黃菁菁發現那些錢是早先坑她得來的,她别想有好日子過。
分家,是最好的辦法。
周士武轉身看了眼屋外,低聲道,“不會,你這幾日低調些,等徹底分家後再說。”
聽了這話,範翠翠面色一喜,重重點了下頭。
夜色漸濃,村裏籠罩在層層黑暗中,忽然,村外亮起了火把,火光越來越近,拐個彎,去了王家。
“娘,娘,開門,我回來了。”冷風呼呼往脖子裏灌,火把的光滅了好幾回,他壓着嗓子又喊了幾聲,很久門才打開。
王婆子探出腦袋朝王麻子身後看了眼,“周老四兩口子沒跟着吧?”
王麻子扔了手裏的火把,火把瞬間熄滅,眼前瞬間黑了下來,王麻子牽着王婆子手臂,冷得搭哆嗦,“他哪敢回來,依着他娘和大哥的性格,回來肯定要缺胳膊斷腿,他和他媳婦走了。”
王婆子皺眉,反抓着他手臂給他暖手,“去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他說他大哥能混個掌櫃他也行,誰知道呢,娘家裏有沒有飯菜,我又餓了。”
聞着他身上的酒味,王婆子心下無奈,“有呢,你先回屋,我給你熱去。”
“好勒。”
夜,恢複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