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的清晨,在惠生堂的密室裏,裴毓望着遍體鱗傷,連說話都吃力的唐天昊,怒罵不已,“混蛋,你送死也不給我走遠點,還偏偏要連累我,我上輩子欠你什麽?”
“大哥,求你了,去接她。” 唐天昊把所剩的力氣都用在拉着裴毓衣袍上了,眼中淨是不安。
裴毓氣得肺都要炸了,握着扇子的手一緊,愣是把扇子折斷成兩截,怒吼道:“你都要死了,還擔心她幹嘛?”
“她是我唯一在乎的人。”
唐天昊能說的隻有這一句,覺得自己快不行了,幽幽的說了一句,“不要告訴她我的事。”說完,手緩緩滑落,暈死了過去。
“昊天,昊天!”裴毓驚呼,連忙拍着他的臉,“你不能死,你既然在乎她,就自己給我醒過來,不然我告訴你,我一定會把她弄到手,讓你這輩子都後悔不已。”
裴毓的貼身護衛暖風,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聲提醒一句,“主子,他隻是暈過去了。”
“我知道,這還需要你說嘛!”裴毓吼了一句,回頭瞪着暖風,“去,拿最好的傷藥給他用上,再拿一根百年野山參給他喂下,絕對不能讓他再有事,我現在就去接他娘子。”
暖風楞了一下,又提醒一句,“主子知道昊天的夫人在哪裏嗎?”
“廢話,前兒夜裏他來借衣服,顯擺多久你不是聽到了嗎?”裴毓沒好氣的嘟囔一句,扔了手裏的扇子,低罵一句,“這混蛋肯定是去找他了,不然絕對不會傷成這樣,與其去接他娘子,還不如先去除了那老鬼。”
暖風急了,伸手攔着裴毓,“主子,連昊天都不是他對手,你去……”
“蠢貨!”裴毓甩了暖風一巴掌,“他能把昊天傷成這樣,肯定也好不到哪去,我去不過是乘人之危。”
暖風還是不讓,“主子,他不是傻子,連昊天都知道找你,他不會去找那女人嗎?”
裴毓想了想,點點頭,嘀咕一句,“那女人可是端妃的心腹,真怕她慫恿公主去……”
“主子!”暖風出言打斷裴毓的話,多少年了,這壞毛病都改不了,還這麽喜歡自言自語說出心裏話。
“吼什麽啊,我耳朵又沒聾。”裴毓吼了一句,伸手勾了勾,“把臉伸過來。”
暖風很是聽話,将左邊臉伸過去,“打了,記得想好怎麽跟昊天的夫人撒謊。”
裴毓甩手給了暖風一巴掌,歎氣一聲,“那我去接那小女人。”
暖風點點頭,連忙說道:“不要亂撒謊……”
“知道了!”裴毓有些不耐煩,應了一聲,就出了密室,直奔劉灣村而去。
*
三岔口,雲岚還是傻傻的坐茶棚的屋檐下,大緻哭累了,此刻都平靜了,依靠在茶棚的牆壁,閉上雙目,思索着唐天昊不來的原因,看着甚是可憐。
“姑娘,姑娘……”
一個男子的聲音喚醒了雲岚,她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二十幾歲的男子,身着白色的素袍,身邊跟着個青衣書童,爲他撐着傘。
他長得天庭飽滿,濃眉大眼,七尺有餘的身高,這麽立在雲岚面前,有種俯視她的感覺。
“你怎麽了?”男子輕柔的聲音,甚是溫暖。
雲岚輕柔一笑,搖搖頭,“我沒事,就是累了,也沒有雨傘,在這裏歇歇腳,順便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走。”
男子擡頭看看天色,輕聲說道:“這快天黑了,你一個女子在這裏三岔路口不安全吧,還是早些回去吧。”
“嗯,多謝公子提醒,不過這會雨太大了,我家又遠,恐怕。”
雲岚沒說完,男子笑了笑,“你家住哪裏,要不小生送你?”
“我家……”
“雲娘,天昊出事了。”突然,一陣馬蹄聲疾馳過來,帶着裴毓的呼喊聲。
“什麽?他怎麽了?”雲岚驚呼一聲,猛地起身,整個人瞬間變了,淚水一下湧出,她就說他不可能這麽丢下她的,原來,原來……
男子見雲岚落淚,立刻出言寬慰,“小娘子,不要着急,萬事往好處想。”
看着有男子在雲岚的身邊,裴毓頓時眉頭蹙起,飛身下馬,疾步上前來,冷着臉,“你家相公昨日穿了我的衣服,結果被強盜搶了,遍體鱗傷,這會在惠生堂了,在昏迷前還不忘讓我來接你。”
“昏迷?”雲岚頓時驚慌的不行,連忙拉着裴毓,“我相公傷的很嚴重嗎?”
“嗯!很嚴重,快要死了。”裴毓不想雲岚多待這裏,沒好氣說完,催促道:“快點吧,先去惠生堂再說。”
“惠生堂?”男子頓時驚訝的看着裴毓,“你是裴家幾公子?”
裴毓一怔,上下打量了男子,“你是?”
男子立刻拱袖一禮,“小生張居正,因病纏身,家師徐階書信一封,讓小生前往成都府尋找……”
“你的事等會再說。”雲岚着急的打斷這文绉绉的話,直接拉着裴毓,“快帶我去見我相公。”
雲岚心急如焚,此刻哪顧得上這個人,但她做夢都沒想到,眼前的人可是後來萬曆年間朝堂首屈一指的首輔大臣張居正,‘一條鞭法’的創始人,當然她後面才知道了,還罵過自己好幾回,錯過了攀附權貴的好機會。
裴毓一怔,徐階的學生?這面子不能駁,不過這會他真是沒這閑工夫啊。隻好讪讪一笑,“張兄,你看到了,我現在很急,要不張兄先去江油縣城落腳,等我忙好兄弟的事,回頭……”
沒等裴毓說完,張居正擡手打斷裴毓的話,“裴公子先忙,我直接去成都府就是。”
“也好,畢竟那邊有很多名醫坐堂,你去哪裏更加方便。”裴毓點頭說完,伸手抱起雲岚上馬,自己也飛身上去,對張居正抱拳一禮,“張兄,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張居正也拱袖回了一禮,目送裴毓離去。
書童有些不高興,“區區一介商販,竟然看不起少爺,等少爺……”
如今這民間的,還真是亂的可以,穿件好衣服,也能被強盜看上,傷的昏迷不醒,看來朝廷還真是需要改革了。
“多嘴!”張居正吼了一句,搖搖頭,朝着成都府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