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是兩人四目相對，他也不覺得有什麽。
見沈未間睜着眼，又莫名其妙的歎氣，他便問了句，“沈将軍有什麽煩心事嗎？”
如果沈未間剛才還在爲四面相對的事感到尴尬的話，這會見莫無笙這副模樣，也蕩漾無存了。
默了一會，他才無聲的歎了一口氣道：“是有件煩心事。”
莫無笙聽罷，幾乎脫口而出道：“什麽事？”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因爲他覺得問别人的隐私是不對的。
是以，他又急促的補上了一句，“小生隻是随便問問，看能不能幫将軍一起出出主意，沒有别的意思。将軍若是不想說，大可以不說。”
沈未間沒有馬上說些什麽，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便動了動身子面向上方。
這個時候，他才開口悠悠道：“假如有一件，你很想做，但是得不到别人的支持，甚至還會傷害到曾經對你恩重如山的人的事，你會去做嗎？”
莫無笙聽了他的話，面上的神情有些複雜，似是想到了什麽。
“莫家的子孫無論男女，皆是爲了馳騁疆場保家衛國而生。他們騎戰馬披鐵甲，刀槍空中舞，氣吞萬裏如猛虎，宛若天生的戰士。唯獨我，是個例外。”
“我從小身子就弱，别說跟哥哥姐姐們一起舞刀弄槍，沒有卧病在床就已經不錯了。那時候，我常常在想，自己于莫家算不算一個污點般的存在。”
“不知道第幾次在生死邊緣徘徊後，我身心俱疲，開始抗拒喝藥，抱着必死的決心。我娘爲我終日以淚洗面，老太君也仿佛一下就蒼老的許多。看着他們那般，我有些不忍，又有些釋懷。因爲我覺得我快要解脫了！”
“在我彌留之際，我二姐正好打了勝仗凱旋歸來。得知我的情況後，她氣得很不得把我從床上拉起來軍法伺候。隻到底沒有，誰讓那個時候我都快死了呢！”
“難得看二姐氣得想揮鞭子卻無從下手隻能隐忍的樣子，我莫名有種成就感。然後我就笑着對她說，二姐你這輩子怕是沒有機會對我揮鞭子了。不曾想，這樣一句話卻激發了我二姐的鬥志。”
“她不顧我的意願，愣是把藥給我灌進去。我吐一次，她灌一次。我一個将死之人，哪裏鬥得過她南秦第一女将。于是，那一次我又沒死成。活下來的我，繼續任性不喝藥，我二姐也照樣對我用灌的。”
“終于有一天她忍無可忍，打了我一巴掌。”
“她說，莫無笙你的命是爹娘給你的，你可以舍生取義，可以爲國捐軀，唯獨不可以輕賤自己的生命。”
“她說，莫無笙你不曾孝敬父母，不曾報效國家，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她說，莫無笙你姓莫，你帶着莫家的榮譽出生，想死也要帶着莫家的榮譽去死。”
“我問她，一雙無法揮動刀劍的手，如何舍生取義，爲國捐軀？一副久病纏身的身軀，如何孝敬父母，報效國家？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如何帶着莫家的榮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