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莫在她進聖女所大門前一段路時,才拐過那個比他還高點的花壇一點點,就看到一個花衣服的老女人昂着頭跟個驕傲的花公雞似的從聖女所大門出來,後頭領着一大群白衣服的女人,個個神神秘秘地把臉蒙着,最前頭一個還捧着一個白玉盤子,蓋着白色的錦布,布上繡着五星神教特有的五星标志。
赫連莫下意識覺得跟這些人碰上不大好,你看看祭天那個過程就叽叽歪歪的,據說這兩天還要再辦一場,辦一場有祭司的,一群神叨叨的,跳大神有什麽好看的,純粹就是閑的,于是就拉着萌萌往路邊走了走,搖搖頭示意咱們等他們走了再去。
萌萌也嫌棄這群整天白慘慘的女人,好端端個花姑娘,不曉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成天裝神弄鬼,連她傻娘都曉得打扮漂漂亮亮的,這群女人顯然連她傻娘都不如,一萬分的嫌棄。
于是她順着哥哥蹲在有道旁邊的圍牆邊上的花壇後面了,可是那群女人不知道又出了什麽幺蛾子,不走了,就在聖女所大門口的廣場上站住了,然後圍成一個圈又開始跳大神,手裏不知道撒出來什麽東西,隻覺得周邊世界都安靜了,有好些剛剛路過的人木偶似的往遠處走去了,萌萌等的不耐煩了,太讨厭了,到處都有擋路的,于是就站起來,剛剛也失了神智木木站起身要走遠的赫連莫被萌萌一撞,突然清醒過來,趕緊死死拉住她。
正好那邊玉盤裏的東西露了出來,是一個外表晶瑩剔透的球,小兒腦袋大,裏面五顔六色幾團似有如無的氣體在互相纏繞,像是在争奪什麽,得了上風的那個顔色氣體就發光,讓那個球變成自己的顔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頭頂的天色也會跟着有點變化,一會兒暗一會兒明,旁邊那個老女人念念有詞,其他十好幾個白慘慘女人迅速轉起了圈,赫連莫才發現原來地上那裝飾一樣的十好幾個圓圈地磚在那些女人腳下跟着動了起來,再往周邊一看,方圓二十米竟然都沒人了,二十米外的人來來往往,竟然仿佛沒看到這邊的情景,一眼都沒往這邊看,太詭異了,赫連莫手心開始出汗,已經開始尋找逃跑路線。
萌萌一下子就想起來自己以前那些随時可以變換顔色的玩具了,那些據說是什麽五彩神木做成的玩具,也有這樣的一個球,跟這個差不多大。
萌萌覺得,這個球就是自己那個球,太陽一照不停變顔色,萌萌怒了,太不要臉了,連她傻娘都不跟自己搶的小球,這群人竟然偷了,這個不能忍。可是,他們這麽多人,自己一個人肯定打不過,這麽上去要也要不回來,可是不要有不甘心,太糾結。
赫連莫心驚膽戰地看着萌萌臉色一會兒怒一會兒難過的,最可怕的是頭頂上的天變得更厲害了,還就隻變這一塊廣場的天,别的地方的天看起來好的不得了。
在看到那個老女人對着小球又摟又摸竟然還想要親的時候,萌萌突然張嘴“咔咔”發出一串憤怒的嘶吼,赫連莫隻覺得腦袋一陣刺痛,視線開始扭曲,恍惚間能看到從萌萌嘴裏出來的聲音化作了一道道實質的利劍,糾纏着飛躍着,刺往四面八方,無差别攻擊,他抱着頭在草地上打滾時,迷糊地看到頭頂仿佛有什麽結界一樣的東西解開了,然後就是琉璃制品的東西“咔嚓”碎裂的聲音,萌萌“咔咔”嘶吼的聲音也跟着停了,沒頭沒腦說了一聲:“假的。”
她的小球一般裂開不是這個聲音。
赫連莫腦袋清醒的那一刻,莫名感覺到了殺氣,拼盡了力氣撲過去摟着萌萌在地上滾了一圈,沖着剛剛就看好的狗洞把萌萌塞了進去,自己也跟着鑽了進去,一進去就聽到那邊花壇碎成渣渣的聲音,以及那些女人驚恐又十分八卦地叽叽喳喳讨論什麽:“神球裂了,是神發怒了嗎?”
“難怪聖女不同意卯長老請動神球,卯長老太霸道了,還非讓咱們衛球使者跟着出來護法。”
“這下咱們還怎麽和神直接交流,咱們又沒有祭司那樣直接與神溝通的神力。”
“這可怎麽交代,聖女一定會生氣的,卯長老要倒黴了。”
“是啊,聖女說了,這種妄圖竊取他人生機的做法,神不會同意的。”
“損壞神球可是大罪,驅逐出神教都是輕的,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到我們。”
“不過說回來,從沒有祭司能活着從祭焚舞中走下來,卯長老爲什麽非說還有生機,還非要提前跟神奪取這抹生機啊?”
“聽說卯長老以前就嫉妒前任祭司…”
“别的不說了,就是神球被損壞,就足夠将卯長老…”
最後被一個老女人聲音蓋住:“混賬!此次失敗乃是有人從中作梗,待本長老把人揪出來再論!”
好吧,其實大家剛剛都感覺到了那神秘的攻擊,就跟無數蟲蟻咬自己的腦子似的,隻不過分不清是有人搞鬼還是神降下來的懲罰,既然卯長老找借口,那有替罪羊最好了。
萌萌沒怎麽聽懂,赫連莫也雲裏霧裏,但不耽誤他趕緊拉着萌萌從現在所在的這個不足半米的夾道飛奔逃跑,他們人小,拐個彎再鑽個狗洞就看不見了,那邊飛上牆頭的卯長老面如死灰,渾濁的眼裏全是殺氣,發現底下夾道隻有兩隻耗子拖着兩隻死蛤蟆,氣的眼睛都充血了。
暫時感覺安全了,赫連莫也累的沒力氣了,癱在地上就不動了。頭一次感謝烏喜這邊的狗都長得比中原大一半,導緻狗洞也比别處大好些。能讓他們順利的鑽進來。
赫連莫打着手勢問萌萌,來聖女所做什麽,國師所其實也挺大的。
萌萌戳戳指頭,也跟着打手勢,回答,找人。
赫連莫打手勢問,找誰。
萌萌手勢回答,找豬頭。
其實萌萌心裏想的很簡單的,她聽别人說過有個很胖很醜的人被帶到了聖女所,不用想,豬頭舅舅妥妥的。萌萌就想着,自己的爹娘已經不見了,娘親喜歡的那個白白也不見了,熟悉的除了桌子高的哥哥,目前好像就隻有一個變成豬頭的舅舅,那麽她就想要見見舅舅,抒發一下最近不高興的心情。
赫連莫想到什麽,打着手勢問萌萌,你的聲音剛剛怎麽了?我聽了頭很疼。
萌萌一臉茫然,小眉頭一皺,認認真真地拿小手摸了摸哥哥腦門,是不是腦袋燒壞了?
赫連莫受傷地扭過頭,傷心夠了,又回頭,打着手勢說,以後不要随便哭,也不要随便吼,你的聲音有奇怪的力量。
萌萌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他還在一個勁打手勢,煩了,萌萌抱着他的腦袋在他腦門上啃了一口,嫌棄地按下他的手,瞪着他。
赫連莫很委屈,他是好心,爲什麽萌萌不理解還咬人呢?
兩小孩别扭了一會兒,還是和好了,手拉手開始探索面前明顯被荒廢的殿宇。
因爲剛剛聽見人的腳步聲就躲,看到狗洞就鑽,導緻現在他們在的地方特别荒涼,都沒有巡邏的人路過,不過,他們一進了那個殿宇大門,竟然看到了一大早就不見的小袋子,這會兒它在這個空蕩蕩的廢棄神殿一角,撅起來屁股,埋頭苦扒什麽,而這個廢棄神殿就剩下一尊有二三十個萌萌高的,有十八條長短不一的胳膊,九個不同類型的頭的神像。
萌萌“呼噜”一聲,小袋子受驚似的跳起來,轉過身,扇扇翅膀,在萌萌嚴肅表情裏,不甘不願地吐出來它剛剛扒拉出來的一串,舍利子。
萌萌見過舍利子,是她皇帝外祖父給她在某個有名的寺廟請回來的,雖然到手半個時辰就成了粉粉,被美人爹埋怨了一頓,但是還是記得這是個好東西,這裏一串至少上百個,拿回去一定有面子,萌萌就很高興地笑納了。
赫連莫臉色便秘似的,不知道爲什麽小袋子也跟聖女所卯上了,這回的舍利子就不說了,好歹是從地裏扒拉出來的,之前有一回還帶回去過聖女所某個帶有聖女所标志的長老的手杖,一看就是偷的或者搶的,當時國師所有人看到就說,這是聖女所的,建議讓還回去,但是萌萌就把那個手杖捏在手裏,直直的瞪着人家,誰都不敢上前勸了,萌萌覺得這是自己小袋子的戰利品,誰都不能剝奪,小袋子雖然都偷吃她的東西,特别不聽話,但是,到底是她養的,那就不能被人欺負,所以就讓小袋子自己保管這個手杖,一嘗沒辦法,回頭就給拿玉石拼吧拼吧粘成了一個掃把狀的東西,還拿不知名的塗料給滾成了紅色的,好在萌萌也挺喜歡紅色的,小袋子不喜歡也得屈從萌萌。
赫連莫打心裏覺得,聖女所要倒血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