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出宮那天,九皇子哭的稀裏嘩啦,抱着哥哥大腿生離死别一樣說:“太子哥哥,你千萬不要忘了我啊,我在這深宮大院裏等着你呐,我會天天現在雀台上盼着你哒,你不要讓我等成石頭啊啊啊”
浮生眼淚汪汪,摟着弟弟,說:“毛毛啊,你等着啊,等我功成名就衣錦還鄉,就接了你去享福啊啊”
“哥哥啊啊啊”
“毛毛啊啊啊”
兄弟兩個抱頭大哭,周邊宮人退避三舍。
延成帝都在旁邊被“感動”得雙眼泛紅,面孔扭曲。
“閉嘴!”夜九揉着突突跳着的太陽穴,淡淡呵斥了一聲,“再不結束,往後太子殿下三日回一次東宮。”
兄弟兩同時扭頭看夜九,驚恐臉:“……”小夜子太可怕了太沒人性了。
“太子哥哥,我知道出宮好玩你高興,但你沒必要高興成這樣啊。”九皇子瞬間收淚,笑的糯米團子一樣可軟人心了,“以後我一個人待這麽大的東宮多好啊,父王也特别疼我,你到時候不要嫉妒啊,哈哈。”
“什麽話啊,哈哈,毛毛啊等着哥哥給你帶粘牙糖,甜不辣回來,哎呀今天的天氣怎麽這麽好,真是個适合出宮的日子,我怎麽就這麽高興呢哈哈哈哈”太子笑的彌勒佛似的。
衆人:“…”你們兩兄弟還要點節操麽?
“出了宮就别再天天這麽懶了,六部那邊孤也不指望你全給管到了,你先去挑一個你喜歡的管着玩,往後每年新加一個,十年内總要把六部管明白了。”延成帝輕飄飄地說。
浮生眼圈又紅了:“父王,六部我管明白了,你要做什麽呢?”
其實原話應該是還要你做什麽呢?
延成帝勾起嘴角冷冷一笑:“監督你。”
浮生完敗,夾着尾巴讓人擡着出宮去了。
夜九随着太子車馬前頭開路去了,海宜就就在後頭看着人帶好東西跟上。
九皇子第一次這麽依賴他父王,靠在他肥肥的父王腿邊就跟隻小奶狗似的,一隻小手緊緊圈着他父王比他整個人壯兩倍的大腿,差點沒圈住,紅着眼呆呆看着一大群人忙忙碌碌,來來往往,最終全都湧向十幾道宮牆外的宮門口,仿佛逃脫了一道道牢籠閘門,奔向未知的廣闊的天地,延成帝心有所感,忍不住蹲下來摟了摟小兒子,跟他一塊看着遠處的天地。
海宜清點完所有東西,也準備啓程出宮時,九皇子一下子松開了他父王,跑過去,拉着海宜腰間垂下環佩,依戀地說:“海宜,你以後會回來看我嗎?還會給我彈琴教我畫畫嗎?”
海宜愣了愣,轉身握着小孩子軟軟的小手,蹲下來給他整理蹭亂的頭發,溫和地說:“小殿下放心,太子殿下一定會時常接你出宮玩的,奴就在太子府,到時候殿下還記得奴就來找奴,奴給您彈琴,教您畫畫,也給你煮你喜歡的甜湯,好不好?”
九皇子忍不住撇撇嘴,哼哼唧唧說:“你不能跟太子哥哥回來嗎?像小夜子那樣?”
海宜舉頭看向了遠方再沒有宮牆樓宇遮蓋的天地,感覺這一生才第一次看到那樣美麗的天空,那樣自由的天地,從出生到入宮,他都是從一個不好的籠子去到另一個不好的籠子,頭破血流找不到的出路,委曲求全尋不到的溫柔以待,曾以爲一生都得不到的自由,如今近在咫尺,縱使心裏再舍不得九皇子,也還是再不想回來了。
他這一生,從小就處境艱難,如履薄冰,機關算盡不想做他人的玩物,不想舍棄作爲人作爲男人的尊嚴,可惜看到光明之前還是出賣了自己的身體,不過他不後悔,隻要能出了宮,太子殿下器重給予自由,他相信他總能找到拜托延成帝的法子,實在不行,說不好聽,太子還年輕,大不了他熬死那個肥豬老皇帝輔佐太子上位就是了,必要時熬不死那肥豬老皇帝直接弄死也可以啊。
以上是海宜自以爲的,也是一直這麽對自己說的打算的,但他沒有察覺到他急切渴望離開皇宮再不回來的情緒裏,更多的夾雜了他對延成帝的恐懼,還有雌伏他人身下的自我厭棄,究其根本可能最後能不能幹掉延成帝并不是他最在意的,他隻是不想再回這裏面對不堪的自己,如果可以,一輩子不回來最好了。
“海宜…”九皇子看海宜一直看着遠方發呆,忍不住喊了一聲。
不遠處的延成帝順着海宜視線看了一眼,哪裏還有不明白的,想起來近段時間這隻狡猾的小兔子可能也察覺到他的想法了,就變着花樣得忙這忙那,繞着太子跟九皇子,實在不行也要跟一群宮人在一處,輕易不會落單,延成帝撥弄了一下腰間的盤扣,舌頭舔了舔嘴角,冷笑了一聲,低聲問了旁邊老太監一句:“這回躲了幾天了?”
老太監回道:“有三天了。”
“三天了啊,孤說呢,感覺有些時候沒人伺候了。”
延成帝就在老太監一腦袋“完了,陛下要寵幸那個海宜第一百零一次,找遍如今的後宮都找不到受寵如此多次數的娘娘,可怕”的官司下,搖搖擺擺去了海宜跟前,對九皇子說:
“毛毛舍不得這個宮人出宮?要不就給毛毛留下?”
九皇子點頭,又連忙搖頭,他可是記得太子哥哥說過,海宜必須出宮,如果不出宮就要被殺或者閹了,哪樣他都不要海宜有,所以海宜要出宮的。
延成帝:…本來孤想順勢把這隻狡猾的兔子留下的,這隻狡猾的兔子已經引起孤的注意了,連太子那邊都不打算讓他做間諜,讓他直接做孤的男寵享受榮華富貴了,結果兒子說不要了,怎麽能這麽善變呢?
“既如此,九皇兒也不必攔着,畢竟伺候太子的,你想常見他,那孤給他下旨,讓他可随時進宮,你想什麽時候召喚他都可以,怎麽樣?”延成帝看到回過神來一臉懵逼然後憤怒的海宜,心情好好,彎腰竟然把也跟着笑逐顔開的小兒子抱起來。
“真的可以嗎?”九皇子一個勁地确認,“太子哥哥說他,他不是太監,不能,不能随便進宮的。”
“他來東宮,又不去後宮,沒事的,有父王的旨意,不會有問題的。”
“父王你太厲害了,太好了。”可憐的小孩子還以爲他父王真的多愛他才下的旨,完全不知道他父王爲的是自己的私心。
海宜氣的臉都白了,說好的讓自己讓間諜,随時給宮裏傳遞太子消息,作爲間諜肯定不能随便進宮引起太子猜忌,隻要把訊息做個小紙條讓人捎回宮就可以了的呢?不帶這麽善變這麽打擊人的。
海宜壯着膽子,顫抖着聲音說:“陛下,奴是完整之身,隻怕,隻怕不便。”
延成帝眼神從海宜因爲跪趴地上而顯出來曲線的後脖頸一路看到了下面,就變得有些沉郁了。
“看來你對孤的旨意有意見啊。”延成帝放下九皇子,對一臉擔憂的小孩子道,“毛毛先去歇會兒吧,父王好好跟這個宮人說說話,别擔心,父王答應你不殺他也不閹他,正好父王還要叮囑他一些關于你太子哥哥的事。”
九皇子是不敢反駁他父王的,一步三回頭地跟着别的宮人走了。
延成帝背着手轉身大踏步走到了東宮一處無人的偏殿,海宜被兩個小太監直接架着拖了進去,拖進去後兩個小太監又迅速出門關門,跟門口的老太監一塊退遠了一段距離守着。
殿裏海宜貼在門上,抗拒地看着靠近的延成帝,沒反應過來他單獨面對陛下時早已沒了初時的卑躬屈膝戰戰兢兢。
延成帝掐着海宜下巴:“躲着孤?”
“奴不敢。”
“那怎麽不肯再進宮?”
“奴怕太子不悅。”
“當真?”
“奴不敢欺瞞,夜九對于太子殿下一應事務都分外警惕,在東宮時奴主要伺候小殿下,他尚且容忍,等到了太子府,奴的主子隻有太子殿下一位後,隻怕他便要針對奴了。”
延成帝垂眸看着比自己瘦弱許多的青年,還是那副堅韌模樣,隻是面對自己時多少已經有了圓滑,也不再一位害怕,都能開始盤算哄騙了。
當他不知道夜九早半年前就開始爲太子謀劃梅家的财了,出了宮六部的權力更是算計重心,太子府裏總要有個其他靠譜的人做管家,這個人暫時除了海宜,換個别人隻怕夜九都不放心。
如今倒冠冕堂皇的一套套做借口哄他來了。
“依你。”延成帝如願看到青年震驚又欣喜的眼睛,“毛毛是個懂事的,不會常喊你的。”
“謝陛下。”海宜知道這已經是讓步了,所以延成帝特野得摟着他滾了整個偏殿地面,滾塌了偏殿唯一一張竹榻,再次把他後背咬得破破爛爛也都忍了,隻要能自由,哪怕短暫的,他願意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