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蔫蔫的不肯喝,夜九摸摸他的額頭安撫,隔壁的九皇子也被吵醒,這會正趴在他的腿邊,哄着他說藥藥不苦的,太子哥哥快點喝完就可以不痛了。
把浮生弄的有種比不過小孩子的感覺。
夜九給浮生喂了蜜餞,他才哼哼唧唧喝了藥,喝完立馬說要睡覺。
但喝了藥一擡頭看到他來勢洶洶的父王,他忘了睡覺,還迅速換了表情,眼淚汪汪的,偏偏說出來的話裏有一種詭異的興奮。
他拉着冷着臉紅着眼的延成帝的手,說:“父王,我吐血了,真的是血,紅彤彤,不,有點發黑的血,他們說我中毒了,我居然中毒了,我從來沒中過毒的,父王你知道中毒什麽感覺嗎?”
延成帝:…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浮生一看他父王的表情就知道他父王沒中過毒,更興奮了,說:“父王我告訴你,中毒就是肚子有一點點刺痛,跟我吃壞肚子一樣的感覺,然後嗓子裏有東西要出來,要是就不給出來,使勁給憋着,最後會憋不住,像噴泉一樣噴出來,撒花噴泉的那種噴泉,不是就一股水沖出來的那種,balabala”
震怒得準備馬上就要清洗整個東宮的延成帝:……我這個話痨兒子讓我突然忘了剛剛那種憤怒得要掀翻屋頂的感覺。
好不容易安扶着第一次中毒,興奮過頭的太子睡下,延成帝都沒反應過來,特麽到底中毒有什麽好興奮的,兒子你真的不打算震怒一把?
延成帝看着胖兒子的肥下巴思考,或許兒子的教育要換一個方向了,性子太好什麽的是要吃虧的。
旁邊九皇子也熬不住地擠在太子懷裏一塊睡了,小嘴張着打小呼呼,小手也張着,努力地摟着哥哥,形成一個可愛的保護姿勢。
延成帝看着小兒子發了會兒呆,不知道想到什麽,摸了摸小兒子的腦袋,起身出去時,親手關上太子的寝殿内門,然後坐在了外面客廳的主位上,看着下面夜九審人,夜九這邊眼不眨抽了幾個人的手筋腳筋,血迹灑了一地,他眉頭都沒動一下。
那一批昨天送進來的美人,除了送走的兩個,死掉的一個,病的已經不省人事的一個,還剩下來的五個也都在這了,尤其剛剛靠近太子的那個,已經一身的血,看不清人樣子了。
宮人們個個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點動靜,就怕陛下或者夜總管一個不開心,直接把東宮所有伺候的人清理一遍。
夜九處理完事情後,所有人都退下了,包括地上也迅速被清洗幹淨,他才無聲地跪在了延成帝面前。
延成帝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發現比上次見面時,這個少年的眼眸又長了許多,身量上也遠遠超過同齡人,至少比他還大幾個月的太子,都已經比他矮了快一頭,加上剛剛還沒散盡的殺氣,讓他這個皇帝都有些心悸,勿怪整個東宮的人,除了太子兄弟,都是發自内心的懼怕。
延成帝拿着旁邊的茶水喝了口,聲音有些沙啞:“近兩日,你的心亂了。”
夜九磕了個頭,道:“是奴的疏忽,這兩日放松了小殿下那邊,願受陛下處罰。”
延成帝把茶盞放在旁邊桌上,又拿杯蓋慢慢抹着茶葉,慢慢問:“你剛剛得知九皇子給太子吃的東西有問題,就直接斷定有人動了九皇子的飲食,難道就不曾懷疑過,會不會是九皇子……”
“不會!”夜九突然斬釘截鐵地打斷,有些激動地擡頭,嚴厲是延成帝頭一次看到的急切,他固執地重複,“小殿下不會,他是我們殿下最靠得住的兄弟。”
延成帝愣了愣,後歎息似的說:“孤知道了,他也是孤的兒子,你不必如此緊張,你把他教的很好,小小年紀,就已經知道護着他太子哥哥了。”
夜九慢慢平靜下來,他知道這個陛下比誰都狠心,他害怕如果陛下認定是九皇子對太子不利,一定會像當年對二皇子那樣禁足,卧床不起,九皇子還那麽小,即便因爲太子緣故,比二皇子與陛下更有些父子情份在,隻有那懲罰的一半,小殿下也是受不住。
延成帝繼續說:“孤不想知道到底是因爲這批送進來的美人讓你分了心,還僅僅是因爲梅家,但是此事隻此一回,這次就去刑室領三十鞭子做個教訓,再有下次你便不必再在太子身邊伺候了,縱然不殺你,皇家不見人的密牢還是有很多的。”
夜九俯趴在地,等着延成帝離去才站起來。
他攤開手心,發現已經不會像以前一樣,每次與陛下獨處之後會留下一手心的汗。
原來他已經不懼怕威嚴的陛下了,哪怕陛下在用自己的命運做要挾。
那麽他還有必要再如此對太子盡心盡力,凡事親力親爲嗎?還需要護嬰孩一般護着太子嗎?
夜九有些迷茫,轉頭往寝室走去時,對上了悄悄打開門縫,呆坐在門口的九皇子的眼。
小孩霧氣蒙蒙的眼裏滿是驚慌失措,夜九過去抱起他,小孩嗚嗚哭起來:“太子哥哥因爲我,因爲我才,才中毒的,嗚嗚,我錯了,我以後,以後再也不偷偷給他吃東西了,嗚嗚”
夜九輕聲哄着:“奴知道的,與殿下無關,是奴的疏忽。”
小孩睡回去,拽着睡着的太子哥哥的手,抹着眼淚認真說:“哥哥對不起,以後毛毛會保護你的,誰都不能傷害你。”
夜九看着睡得擠在一處毫無防備的兄弟兩,想,還是繼續護着吧,都護了這麽多年了,再讓人欺負了多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