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心裏想着心事,沒發現今天他的寝殿裏全換上了紅燭,還點了味道跟以往不大一樣的香,手裏拽着他的盒子,晃晃悠悠往他軟軟的大床上走去,摸到了床邊就感覺一天的忙碌都可以停下了,什麽尴尬什麽不好意思都先放一邊,睡覺是件輕松愉悅的不得了的事,要不先睡一覺再考慮怎麽送生日禮物吧。
于是他跟往常一樣,閉着眼睛,張開雙手往後倒去。
隻是期待中的軟綿沒來得及感受,就被一聲刺破天際的慘叫吓得噗通滾下了床。
浮生才擡起頭,寝殿裏已經瞬間湧進來一大波人,宮女太監包括巡邏隊,就怕是有刺客,夜九是頭一個沖進來。
床上那個嫩花似的美女這會兒已經進氣少出氣多了,口裏鼻子裏都在往外吐血。
剛剛眼睜睜看着浮生倒下去的宮人們:……老天,我終于見證了太子的泰山壓頂真的可以壓死人了。
浮生也蒙了,還沒爬起來又被床上半遮半露,半死不活的小姑娘吓得再次噗通坐了下去,身體一陣陣發冷。
特麽他殺人了,還是以這種不人道的方式殺的。
夜九迅速蹲了下來,捂住了浮生眼珠子都不會動的眼睛:“殿下不要看,沒事的,奴會救活她的。”轉而對宮人冷聲呵斥,“還不将人送下去救治!”
宮人們立刻行動起來,眨眼間就把床上的人拖走了,被褥床單全都換了幹淨,然後迅速退了出去。
浮生摟着夜九的手,一身肥肉都在抖,夜九放下手後,浮生還是手軟腳軟爬不起來,蹬了蹬腳,離床更遠了點。
夜九安撫道:“那人不會死的,殿下不必如此,如果不喜歡這張床,明日讓人換了便是,今晚可與小殿下擠一擠。”
浮生一下子回不過神,任由夜九又一次提起他,幾乎拎着他去了隔壁。
躺在了已經熟睡的九皇子身邊,夜九給他蓋被子時,浮生面色還是很難看,但已經回過神,看夜九就這麽和衣在床邊榻上坐下來,打算給他守夜,想到剛剛出事,夜九依舊第一個出現,心裏頭之前對人的愧疚心理也就釋然了。
“小夜子,送給你,生日快樂。”浮生把依舊拽在手裏的盒子遞過去。
夜九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盒子,其實這一個月來他知道浮生在背着人偷偷摸摸又在做什麽東西,往年他的那些奇思妙想,都被大臣們多次攻讦,暗中诽謗太子是怪物,要不是陛下看得開,也不知道下場如何了,近兩年浮生已經收斂了很多,再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會避着人,自娛自樂。
卻沒想到這一回連着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竟然是爲了給他準備生日禮物。
夜九發愣時間有點長,浮生都差點以爲他嫌棄這個禮物了,有些懊惱,剛要收回手,夜九突然伸手極快地接了過去,打開盒子。
隻留了一處燭火做夜間照明的宮殿裏,盒子一開,就亮了一大片,小桔燈上五顔六色的攢花字體寫就的生辰快樂十分的張牙舞爪,絢爛奪目,仿佛這四個字就已經寄托了對一個人最美好的祝福,誰不想過的張牙舞爪,有恃無恐呢?誰不想人生可以活的絢爛到奪目呢?
夜九眼眶一酸,垂着頭讓人看不清神色,聲音有些啞,因爲少年變聲期,并不是太明顯:“謝殿下,奴很歡喜,殿下的禮物很别緻,手工做的越來越好了。”
浮生被誇又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被子,縮回手:“哎呀,都是小意思,你喜歡就好。”然後轉過身去摟着九皇子,背對着夜九,好像就是很随意地說,“那什麽,下午我磕了下腦袋,要是有什麽說的不好聽,做的不對的,你,你就忘了吧,啊?好困好困,我先睡了,你也早點睡,别坐着了。”
夜九摩挲着手裏的小桔燈,柔和的光映襯得他妖魅的容顔都變得溫良起來,終年化不開的陰沉逐漸消失,竟也可以是一個陌上如玉少年。
夜九忽而想起這段日子,太子手指虎口乃至手心都隔三差五多了小口子,心頭被什麽撞了下。
轉頭看側着身子睡着的太子,暗自比較了一下腰身,太子的腰依舊還有自己兩個腰身粗,難怪會把人家小姑娘壓的就差當場斷氣,頓時又有些好笑。
更好笑的是,到了後半夜,下面人報上來那個半死不活的被救活了,死活要去下人房裏當丫鬟宮女。
倒是那一批留下來的美人裏,另一個小姑娘受驚而死,也不知道是真的受驚過度死的,還是被人弄死的,而白天後來又求着去祈福的男孩子,聽說明晚就輪到他侍寝,是真的被吓得發起來高燒。
夜九聽完了彙報關上門又回到榻上,發現浮生也醒了,睜着綠豆大的眼睛,可憐兮兮地問:“怎麽說啊?人,人還好吧?”
夜九跪坐在床邊的榻上,傾身慢慢有節奏地給浮生捏着身上的肥肉,這是他跟太醫學來給人減肥用的。
浮生被捏着左邊的胳膊跟腿,舒服得半個身子都麻了,雞皮疙瘩一個個起來。
隻是夜九摸到的依舊是軟綿的細膩肌膚,說實話,浮生是夜九見過皮膚最好最軟的,男人了。
早年的厭惡感已經不知不覺消失,如今覺得沒事能捏到這麽軟的肉還挺不錯的。
“沒事,已經救過來了,安排她去洗衣服,殿下不放心明天可以去看看。”
浮生知道夜九會瞞着他很多事,但隻要是說出來的就都是真的。
于是放下心,加上又被捏的舒服,想要繼續睡,迷迷糊糊地抓住了夜九的手,讓他不要再捏。
夜九随着他的手放到了他的臉頰邊,等了會兒,看他睡深了,才輕輕拿回來,鬼使神差地,食指在他肥嘟嘟的臉頰上勾了下。
果然,如預想中的柔軟。
半夜的時候,浮生的夢亂七八糟的,整個人都不大安穩,呼吸亂的很。
夜九被驚醒,探手給浮生把脈。
把了會兒抽着嘴角放棄了,特麽胖的根本摸不到脈象了。
悄悄喊了一個當值的小太醫過來查看了下,結果是睡前受了驚吓,加之吸入了少許讓人興奮的香,建議喝點安神湯。
夜九點頭,讓人熬了安神湯,然後就輕聲喊浮生,暗示他該起夜了,浮生迷迷糊糊被他扶着去淨房,再扶回來,夜九把安神湯當做茶水給睡迷糊的浮生喝了,後半夜才睡的踏實。
第二天早上,九皇子一睜眼看到太子哥哥,特别高興,湊近了要親一口,但是夜九卻豎着食指做了噤聲手勢,九皇子就捂着小嘴偷笑,樂了一會兒才讓夜九抱着他去洗漱。
浮生起來後太陽都偏西了,急急忙忙爬起來,差點被自己絆倒:“完了完了,沒趕上上朝,又要被小夜子罵了。”
趴在床頭看哥哥看了老半天的九皇子,下巴枕着手背,奶聲奶氣地說:“太子哥哥,小夜子今天給你告假了,說你昨天受驚,可以休息一天。”
浮生的動作戛然而止,下一刻就把剛套上身的衣服甩開倒回床上:“真的啊,哎呀我去,早說啊,早說我天天受驚啊。”
“殿下再說什麽?”夜九捧着托盤進來,上頭放了好些吃的。
浮生一個激靈,趕緊笑的狗腿地回:“跟毛毛說笑話呢,哈哈,毛毛好不好笑啊?”
九皇子:……感覺太子哥哥這句話就是個笑話。
夜九也不拆穿他,招呼九皇子:“小殿下該吃點心了,吃完了如果困就睡會兒。”
浮生問九皇子:“毛毛你今天還沒午睡啊?”一邊問着一邊沒精打采被宮人們伺候着洗漱,洗漱差不多,也不感覺不好意思,拿着小孩子吃的奶糕就往嘴裏塞。
九皇子吃着夜九喂的杏仁蛋羹,咽下嘴裏的回道:“太子哥哥今天睡了好久,我就看哥哥睡覺忘記自己要睡了。”
浮生又灌了一碗粥:“小夜子沒提醒你啊?”
“我不肯睡,他怕吵醒你就沒催我。”
浮生摸摸小孩子頭:“傻娃娃哦,睡覺有什麽好看的,你哥哥我睡覺你看了就成你睡得不成?”
九皇子就露出燦爛的笑,笑的人心軟軟的,還特别甜地說:“我喜歡看太子哥哥睡覺,好看。”
浮生忍不住摟着小孩親了一口:“哎喲哎喲,我的親弟哎,我怎麽就這麽稀罕你呢?”
“我也稀罕哥哥。”
兄弟兩個鬧成一團。
夜九看他們玩鬧,心情也好起來,笑着說:“二位殿下光顧着稀罕,真的不繼續吃了?”
浮生立馬回神,好難得小夜子提醒自己多吃點,趕緊趁機吃,誰知道下一頓會不會又被克扣。
浮生下午的時候主動出去在宮裏溜溜達達,也不像往常抱怨走路累什麽的,夜九知道他心思,扶着他溜溜達達到了浣衣局,狀似無意地指了指一個楚腰貌美的宮女:“殿下瞧,昨日吓着您的那個宮女。”
浮生耳朵都豎起來了,眼睛眯了眯,迅速看了眼,果然是沒做過粗活的姑娘,挽着袖子笨拙地拿着衣服捶着,力氣不夠,一看就是個生手,旁邊有個小點的宮女細聲細語的教着,并沒有不耐煩,時不時的還給搭把手,顯然是得到了上面的關照。
重點是,這個姑娘确實是昨天晚上那個。
浮生很傲嬌的轉回了頭:“小夜子,你怎麽把我帶到這邊走了?浣衣局這種地方是本太子應該來的嗎?”
夜九:……得,您高興就好。
浮生确定完了人家姑娘的安全之後,立馬又恢複到了以前懶的狀态,離開了浣衣局沒兩步,就非說自己今天的運動已經超标了,死活坐在旁邊的花台上不肯走,非讓夜九喊轎子過來擡他。
夜九冷冰冰地說:“殿下要坐轎子是趕着回去看折子嗎?既然如此,那今天奴就不幫你多看了。”
浮生憋了憋,瞪着夜九,死豬似的哼哼:“好嘛好嘛,那就再走一會兒嘛。”
夜九就繼續扶着浮生走了半個時辰才回了東宮,浮生一路上的作妖簡直讓人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