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上了高三就開始講究五好四美的新青年,就是高三前,那也最多是個日常抽煙喝酒逃逃課,刷卡刷票子充大哥,外加嘴花花調戲女同學,根本不成氣候的小混混,浮生那是真沒實打實地見過血,打架最厲害的時候不過是門牙沒了,傷筋動骨都少。
所以他此刻隻感覺自己所有的感官都被這血肉模糊給沖擊到了,所有血液往腦子裏沖,導緻他的手腳有點冰,嘴巴裏的唾液腺處于高速工作中,他把口水咽了咽,再咽了咽,才蹲下來,在後面宮人驚懼擔憂的目光裏,伸出肉乎乎的手,顫抖着去摸被壓在底下的肉團子。
冰涼的,黏黏的,充斥血腥味的。
“死,死了嗎?”浮生一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周圍一片安靜,浮生一直沒等到回答,腦子迅速給他反映了一個消息,你在摸死人,一個被虐待得血肉模樣的死人,一個死在你家裏死在你漠視裏的人,按照這裏迷信說法,小孩子沒過十歲的都是閻羅殿沒放人的,死了都不給立墓,家族裏的序齒都要把這個人排除重新排,就好像這個人從來沒來過。
浮生想太多了,整個腦袋都有點懵,他不知道自己摸的是哪兒,但是手底下突然動了一下,然後一雙被血染紅,卻很溫順的狐狸似的長眼睛擡了起來。
猶如被馴服的小狐狸。
不過,浮生腦袋裏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啊——詐屍啊啊啊!”
宮人們趕緊七手八腳地把浮生拉開了,之前的小太監又往肉團子上踹了一腳。
浮生被拖到了外面,還是回不過神,裏面又再次傳出來之前那種困獸似的聲音,隻是這次換成了哀鳴,聲音也弱了許多。
浮生愣愣地,回過味來,不是詐屍,更有可能是個狐狸精,那雙眼睛跟他大皇姐養的小狐狸一模一樣,可是說好的建國後不許成精呢?
宮人們跪了一地,一直貼身伺候的宮嬷嬷看太子殿下被驚到,又是心疼又是覺得大禍臨頭了,這要是太子殿下被吓得再給變回去以前不讨陛下喜的那個,真是哭都沒法哭,皇後娘娘跟陛下不得活剝了她的皮才怪。
房間裏的小孩在那個胖的跟隻豬一樣的太子過來時,就已經開始思考了,自從被挑選爲寵物人,他就每天都活着豬肉不如的生活,訓練他的那個訓練師是個變态,因爲他是這批寵物人中樣貌最出色的,很多次訓練師都想猥亵他,但都被他咬傷或者自殘吓退了,不過那個變态同樣也是他人生的第一個師父,他讓他知道了他日後人生的軌迹,一條是被貴人選上,繼續接受訓練,隻要能讨得貴人歡心,就能富貴一生,讓人捧着,還有一條就是選不上,被退回家族,成爲棄子,過的會比如今還不如。
無論是哪一樣,總歸是擺脫不了一個寵物的命運,也不是回到以前有娘親有外祖的家。
他跟那些一同進來的其他小孩不同,其他小孩或許是從民間窮苦人家買上來的,或者是大宅院裏不受寵的,那些民間的大多是吃不飽飯的,人又小,根本沒有什麽人格尊嚴的概念,隻要給飽飯,他們就乖乖接受訓練,不管是讓趴在地上舔地上的東西還是懵懂地用稚嫩身體取悅變态訓練師,他們隻要吃飽飯活下去。
大宅院裏跳上來的大多是不受寵的,家族裏是早就準備好送出來的,所以并不會投入太多感情,會早早找人訓練他們的禮儀,卻不會教他們太多禮義廉恥,甚至還會給他們灌輸一種自己本來是被上天遺棄的,隻有未來的主人可以救贖,不然将會被永遠遺棄的理念,所以訓練師說怎麽做怎麽做才能找到主人,過的主人喜愛時,那些孩子就聽話了。
隻有他不是,四歲前,他有溫柔的娘親,會每天抱着他給他念書,教他道理,培養他的興趣,糾正他的坐姿禮儀,還有慈愛的外祖父,會告訴他外面有多少多少好玩的地方,會帶着他去一些老朋友家做客,會教他下棋教他寫字,會跟他說“九兒是外祖父最聰明最驕傲的孫子”,他也從來不會問爲什麽他沒有爹爹,爲什麽舅母玩背地裏瞪他,爲什麽娘親老是背着自己哭。
他隻知道,他要成爲人上人,要變得很強很強,讓娘親不再哭,外祖父更加驕傲,舅母不敢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