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朝,閑谟帝去校場跑了跑馬,出來時,趙圭捧着本書說:“陛下,這是丞相呈上來的,說是,”
“說什麽?”
“說是帝王該知道的東西,不然就無法成爲真正的,”趙圭撲通跪下了。
“狗膽包天!”閑谟帝又暴躁了,拿過書就扔地上踩了好幾腳。
趙圭也想踩幾腳,丞相簡直大逆不道。
閑谟帝出了點氣,瞄了眼地上的書,帝王術三字讓他愣了愣,然後,又踩了一腳。
誰稀罕勞什子帝王術,他本來就是帝王了好不好?
趙圭跟着閑谟帝跑了,那書就孤零零地躺在雪上。
狄瑤又開始有精神了,但出不去,有點煩悶,到如今才發現小安子才是個大爺,說她生病了得靜養,就連話本子都不讓她看了,說傷眼,她真急了,就讓人讀給她聽。還讓人看着把她的厚衣服都拿走,出不了門,玩機關變形獸的玩具都不行,說是傷手,成天隻能躺着,站着,在大殿裏走幾圈,跟個廢人似的,小安子卻不言不語,拿雙金眸幽幽地看她,她發覺自己話都不會說了,美人含愁,簡直戳中她的萌點了。
“小安子,小安子,我無聊,你就放我出去吧,求你了求你了。”狄瑤不知道爲什麽其他宮人對小安子的話竟然比她的還要重視,感覺小安子才是老大,唉,都是因爲自己這病來勢洶洶,他們才神經兮兮的怕她再像上回那樣昏迷不醒,生死不定,說起來到現在自己臉色還是有點差,可是真受不了養病的無聊,小安子不松口,嬷嬷他們更别想松口。所以她隻能先求動小安子。
閑谟帝被她搖得頭都昏了,抓住她的手,金眸責備地看她。
狄瑤就老老實實地在旁邊坐下吃飯。
宮人們覺得挺有喜感的,說出去陛下皇後這樣相處有誰信?
吃了午飯,太陽還不錯,狄瑤正不甘不願地準備午睡,閑谟帝拉住她,給她穿上厚厚棉衣,又戴上厚厚帷帽,确定不透風了,就拉着她往外走。
狄瑤圓滿了,看着神色平和的小安子覺得更好看了。
“小安子,我覺得你最近,嗯,多了點什麽。”
閑谟帝拉着她在梅林裏慢慢走動,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聽她說這話就轉頭看她。
“說不上來,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搖頭。
“嗯,那,那天謝謝你救我,不然我不知道要被甩哪去呢。”
依舊是搖頭。
“小安子,你以前的家裏是什麽樣的?宮外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亂嗎?”
閑谟帝頓了頓腳步,笑笑,并不回答。
“哦,你也說不出來,那你家裏還有人嗎?你還有什麽親人沒?”
閑谟帝搖搖頭,又拍了拍她的手,意思是隻有她這個妻子了。
狄瑤心裏不好受,也不再問了,看看大雪:“明年應該是個好年景了。”
閑谟帝看看大雪,心說,但願吧。
“小安子,你說,陛下他是不是很辛苦?”狄瑤看着腳下,沒看小安子已經停下了。
“那麽多人指望着他,我覺得我能把後宮的人養好就很不容易了,他還要養那麽多人。”
閑谟帝機械地跟着她走。
“我看那些史書,看那些好的帝王更是累,既要管着一國百姓,又要防着那些臣下,好多都是什麽文武雙全,德才兼備,不過我覺得那些都是附加品,錦上添花的東西,帝王啊,懂得制衡之道,權謀心術夠厲害就足夠啦,控制了人心,自有人爲他鞍前馬後,保家衛國,那些成功帝王的智謀可比他們的拳頭才華強多了,小安子你說對不對?”
閑谟帝眼睛一張,嗯?帝王術?制衡?沒文采無所謂?不會武功也行?
是不是原來那些人嘲弄的目光不隻是笑話他草包,文不成武不就,而是他根本不懂爲君之道,無法控制人心?
“嗯,小安子,你在想什麽?”狄瑤拉着人走不動了。
慢慢收回手,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習慣了拉小安子的手,習慣了和他親近。
閑谟帝也慢慢對她的情緒變化敏感起來,她的眉毛不再那麽上揚,是被什麽困住了。
再看看她無意識地看自己的手,一下子知道了她在想什麽,怕是不知不覺對小安子的親近讓她開始抗拒了。
閑谟帝折了一枝梅花放到她戴了手套的手上。
“謝謝。”狄瑤眼神有點躲閃。
——
“那書在陛下跟娘娘逛了趟梅林後就讓趙公公去校場拿回去了,趙公公可是給挖了幾鏟子雪才挖出來。”
丞相聽着下人從小凳子那得到的消息,摸着下巴問:“娘娘都說什麽了?”
“小凳子說離得遠,隐約聽着娘娘說什麽制衡,帝王心術,武功才華,更重要的,還問陛下對不對什麽的。”
丞相挑眉:“娘娘還懂這個?”
“小凳子說,平日裏娘娘不耐煩老聽話本子,就讓宮人們找了一堆各國史書讀給她聽,後來自己能勉強看書了,就自己看,還比較喜歡醫書,上回給陛下把脈給挺準。”
丞相皺眉,覺得皇後有點說不上來的怪異。
“那個老院判讓人查的怎麽樣?”丞相對于和陛下談了一次話就辭官的老院判很好奇。
“那老院判嘴巴緊的很,不過倒是聽小凳子說給娘娘開的藥方裏有味益母草,陛下都是讓趙公公親自煎藥不假人手的。”
“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這些話别傳出去。”
“喏。”
丞相摸着茶杯沉思了會兒,益母草啊,這個他知道,當年夫人有孕那會兒似乎大夫還提到過。
有什麽能讓陛下這麽小心翼翼呢?
茶冷掉的時候,丞相眯了眼,心裏隐隐有了答案,幽幽歎口氣:“看來混賬了二十多年可算有件事讓他動心忍性了,皇後這苦也算吃的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