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請回吧。”明香等人也不知跪在那多久了,膝蓋都濕了,“東炀來犯也不是娘娘能左右的,娘娘何必如此。鳳體爲重啊。”
狄瑤不知想什麽,然後笑了下,站起來:“回吧,替本宮更衣。”
明香等人一愣,狄瑤長時間地在私下稱我,猛的自稱本宮,讓他們愣了下。
不知爲何,大冷的天,跪在地上的人都出了一頭冷汗。
狄瑤穿上厚厚的正服,戴上挺輕的鳳冠,上了濃妝,覺得明香上的不好,就擦了自己動手,将眉毛狠狠地畫粗往上一揚,眼線也拉長,将圓圓的眼睛拉成了狹長犀利模樣,随意擡頭憑空多了凜人氣勢。火紅的唇色像是要将整個人燃燒起來。
“擺駕。”一身盛裝的狄瑤起身,周邊伺候的不由自主地跪趴伏地,無敢直視。
——
“陛下,娘娘來了。”趙圭頭一回看到那麽大的仗勢,不是人多,而是皇後的氣勢猶如千軍萬馬。
閑谟帝一直在對着地圖上的金桐關發呆。
聽到趙圭的話,擡頭往窗外看去。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随即,覺得眼睛開始疼了。
紅衣勝火,灼燒了閑谟帝的眼。美人似将,單槍匹馬将他擊得潰不成軍。
同樣心中發顫的還有跪在書房外請罪的許廉。
遠遠的,冷漠高貴的皇後,帶着足足三十六人的儀駕,好似踏過漫天黃沙的戰場,盛裝強勢而來。
那一刻他不敢承認那是當年那個倒貼上來矯揉造作,隻會吟詩作對,毫無将門之風的嬌小姐。
那分明是雄姿英發的千軍首領,是高貴到不敢多看一眼的皇後娘娘。
在一旁站着陪兒子請罪的太師看了看,皺眉。
許廉希冀能從那樣高貴美麗的人兒眼裏看到一絲熟悉,但是沒有,不僅沒有,甚至似乎她連看都不屑多看他一眼。
狄瑤表示,我爲嘛要看你,你是誰啊,那麽大臉?我現在還得裝逼呢。
老嬷嬷等人舒口氣,不記得才好啊。
一眼不看最好了。萬一看到那張臉又花癡怎麽辦?
狄瑤表示,再好看能有小安子好看?你讓他先有一雙金眸再說。
“娘娘。”趙圭迎出來,“陛下這會兒正頭疼,說是誰也不見,您請回吧。”
閑谟帝突然不敢見這樣的皇後,不敢以這樣懦弱屈辱的模樣見這樣大氣驕傲的她。
“臣妾狄氏瑤姬請見陛下。”狄瑤頭一次屈膝,彎膝時突然委屈地眼淚都差點掉下來,可真的跪下來了,倒也沒什麽了。
“娘娘,”趙圭吓得也跟着跪下來了。
“撲通。”伴随着微微的冰裂聲,跟着的三十六人整齊的跪在了雪融化後又重新凝結上的冰上。在這冬日寂靜的傍晚格外的清晰。
也重重地擊在了閑谟帝的心上。
許廉呆呆地看着被衆人擁着跪在前面那個人兒,她的脊背挺得比誰都直,頭擡得比誰都高。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那一身紅衣在茫茫雪地裏,不知刺傷了多少人的眼。
“娘娘這是逼陛下麽?”大概隔了有半柱香的時間,閑谟帝還是沒有見皇後的意思,站着看笑話的太師冷笑一聲。
許廉覺得自己膝蓋下的那個軟墊開始發燙,從膝蓋燒到了心裏,燒到了臉上,身上的貂皮大髦也開始重的壓的他喘不過氣。
“許大人。”狄瑤聲音威嚴而冰冷,“君君臣臣,本宮是君,爾爲臣,此刻爾還站着,是何規矩,是比陛下還尊貴麽?”接下來的話更是句句如刀,“身爲朝臣,當庭頂撞陛下,口口聲聲要陛下的說法,這是你的爲臣之道嗎?汝爲當朝太師,此番敵國來犯可曾出謀劃策過?
大賀農耕蠶桑不強,工程水利皆弱,百姓苦于戰禍,汝可曾殚精竭慮做出令人信服之舉?汝可曾爲以上國之大事如今日這般立于寒風冷雪之中求見陛下?汝之女仗勢害人,視人命爲草芥,謀害皇嗣,爾不爲之羞愧,反爲之一再逼迫陛下放過此女,爾之女是比皇嗣還尊貴麽?本宮罰之,亦有讓其改過,顧及皇子之情,爾卻爲此幾次三番與陛下爲難,汝之女不曾思過借便探望敏皇子,卻與爾私信,讓汝暗度陳倉将之放出宮,敏皇子終日思之不得見,如此自私自利之人,太師仍是縱容,便是太師的教女之道?
汝之子食皇糧,得萬民敬重,皆是陛下恩澤,其與羗國太子交好,卻不曾思過如何爲大賀争利,且讓大賀朝貢歲歲增多,如此無能之人罷去皆可,有何臉面還跪在此處聽的陛下訓斥?爾得此子女,又有何顔面立于此處?有何立場質問本宮?無尊無卑,不上不下。”
“你…”太師多少年沒被人這麽說過,就是閑谟帝都不敢跟他嗆,沒想到這個女人如此大膽,一時氣的說不出話。
許廉卻是滿臉通紅,被曾經愛慕過崇拜過自己的女人這般貶得一文不值,情何以堪。
不遠處趕着來給閑谟帝送要蓋章的奏折的丞相也站住了,詫異地看着這個據說醒過來性情變了許多的皇後,似乎變得不是一點點,似乎變得更像元帥狄榕那個耿直的老頭子了。
閑谟帝拳頭握得緊緊的,好害怕一個忍不住就沖出去了,讓她知道小安子就是那個懦弱無能的皇帝。
趙圭小凳子等人卻是熱血沸騰,整個人都熱起來,膝蓋濕了也感覺不到冷,如果不是場景不對,他們一定抱着娘娘大腿好好蹭蹭。
老嬷嬷老淚縱橫,她的那個從小軟軟弱弱的小姐已經成長爲将要陪着陛下撐起整個大賀的皇後了,成爲真正尊貴的人了。
“一介婦人膽敢如此污蔑…”
“跪下!”閑谟帝的聲音陡然從門内傳出,多了往日不曾有的狠厲。
太師心頭一跳,愣了下,一旁的侍衛直接壓着他跪下了。
太師還要掙紮,許廉大喊一聲:“爹——夠了,夠了!”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
太師不甘地跪着。
狄瑤被着深沉嚴厲的聲音刺得小心肝一抖,哦哦,音線超好聽的,肯定也是個美男。
打住,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閑谟帝還是并沒有出來,聲音有些缥缈:“孤身體不适,就這般說吧,皇後爲請何事?”
“回陛下,自古以來,男耕女織,男主耕桑,女主食布,臣妾奏請陛下,将織造前線将士冬衣之事交與臣妾,臣妾定當竭盡全力。”狄瑤清脆的聲音格外有力。
“織造自有戶部…”
“孤允了。太師與許卿也起吧,貢品的事多勞許卿了。”太師沒說完,閑谟帝打斷。
“謝陛下。”太師還是不情願,許廉感覺臉皮又一次被扒下來踩了。
“希望皇後别讓孤失望。”閑谟帝接着說。
“臣妾拜謝陛下信任,定不負陛下厚望望陛下恩準臣妾即刻前往接管。”
“準!”
“謝陛下,臣妾告退。”狄瑤腿都麻了,趙圭趕緊起來要幫忙扶一把,狄瑤卻是扶着明香的手緩慢而優雅地站了起來。
趙圭淚:嗷嗷,被嫌棄了。
“娘娘?”這腿還能走嗎?
“擺駕!”狄瑤冷眉掃過衆人,小凳子等人趕緊開道。
狄瑤袖子裏的手都要掐斷了,這腿簡直不是自己的了,竟然跪了那麽久,好沒人權,嗯?人權是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