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普苦着臉:“娘啊,真不是我不說,實在是,實在是我也不知道啊,我發誓,我要是到今天還故意隐瞞爹的行蹤,就讓我一輩子娶不上媳婦!”
蘇夫人噎了噎,他是知道的,蘇普自從失憶以後醒過來,就一直腦心撓肺的想要有個媳婦兒,隻是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他能看上的,或者别人能看上他的。今天卻舍得拿他那還不知道在哪的媳婦兒出來發誓,說明是真的不知道。
焦老頭笑呵呵地說:“大妹子,我看隻要這人在這個院子裏肯定也跑不了,别急了,要不咱們先吃點東西?”焦老頭張羅着把剛剛買的飯菜拿出來,準備吃飯。
特麽你竟然還有心情張羅着吃飯!
蘇普的心理活動是,果然是不安好心的壞老頭,我爹都殘廢成那個樣子了,如今不知道躲去哪兒了,他還有心情吃飯,他就不怕我爹有個什麽意外?哦,對,他是巴不得我爹有個意外。
蘇夫人的心理活動是,這個焦老頭平日裏看着也沒這麽傻呀,怎麽到了這個關頭,就看不出來,我根本就沒有心思吃飯呢?我家老男人都不知道去哪兒了,你讓我怎麽吃的下?
蹲在烏龜底下的蘇南侯想,格老子的,我當年就不該救他,可是,我要是不救他,我的夫人可能也找不到這麽好的“下家”,嗯?不對,萬一能找到更好的呢?
院子裏一陣迷之安靜。
“你吃吧。”蘇夫人突然又變回了老高,端莊大氣安靜祥和的侯夫人,對着焦老頭微微點頭,“這段日子辛苦你了,回頭我讓阿靖陪你喝酒。”
焦老頭忙活的手頓了頓,轉頭愣愣的看了看蘇夫人。
蘇夫人卻不再看他,到了今時今刻,她要是還不明白焦老頭的心思,就真的是白活幾十年了。
本來以爲真的是路上的偶遇,本來以爲他也是真的拿她家老男人當兄弟才會一路堅持護送自己找人,可是剛剛一瞬間,他那樣不想真的找到她家老男人的情緒已經強烈的讓她感到心驚,然後所有的一切豁然開朗。
蘇夫人擡頭看着石榴樹,不知道在跟誰說話:“我覺得我家阿靖就在這棵樹上,他就一定會在。”
蘇普默默搬過來一個小闆凳放在樹下,蘇夫人也就跟着坐下來。
蘇普昂着頭挺着胸,挑着眼睛翻着白眼,對着焦老頭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焦老頭的手顫了顫,臉上晃過羞愧,然後就一陣風似的跑到前院去了。
下午的時候,蘇娉芙安靜地在蘇夫人旁邊坐了一會兒,又趴在蘇夫人的膝蓋上睡了一覺,醒過來時,感覺頭頂的石榴花都開始開放了。
她問:“祖母,祖父還沒下來嗎?”
蘇夫人安靜地笑:“快了,你醒了就出去玩一會兒吧,看看你爹又溜達到哪去了,你要多管着他一點。”
蘇娉芙就爬起來跑出去找他的二爹。
蘇普又張羅着出去買了好些菜,請吳桐給做了好些菜,晚上吃飯的時候,蘇夫人卻還是坐在那不動。
蘇普都沒忍心喊他過來吃飯。
晚上睡覺的時候,蘇普忍不住說:“娘,要不我坐這守着,您歇會兒吧?”
蘇夫人不動,隻是擡着頭看着石榴樹頂的花苞:“這棵石榴樹倒是奇特,過段時日怕是得開一樹的花。”
蘇普擡頭看了看,有心想告訴他娘關于他爹腿殘了的事,但是幾次欲言又止,還是沒有說出口,就轉身回去睡覺了。
夜涼如水的時候,蘇夫人是很精神,一直維持着一個雕塑的姿勢,仰望。
不知道是在仰望樹頂,是在仰望天空,亦或者是,在仰望她那個頂天立地的老男人。
邊關多蛇蟲,一條碧綠的蛇慢慢的從牆角遊了過來,在被月光撒的白亮白亮的地面上相當顯眼。
但是蘇夫人一無所覺。
突然,有東西破風聲音,有碧綠的蛇,停止了爬行,身下的血開始蔓延開來。
蘇夫人嘴角微微勾起,如同拉家常似的,說:“你不知道,當初跑進黃泉林的時候,我就在想你會怎麽來找我,我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可是最後找來的還是我的大兒子,所以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你是真的很沒用啊,哪哪都能被我的兒子給壓下去,你看看你這輩子最風光的也就是當了個侯爺,哦,可能兒子高興的話,還能給你封個太上皇,但我兒子年紀輕輕就做到了那個,多少人争破腦袋的位子上,你是不是覺得很嫉妒?呵呵,嫉妒的都不敢出來見人了是吧?”
“可是,你爲什麽不來見我呢?你要是不願意當太上皇,我也沒有非要當太後啊。”
蘇夫人靠着石榴樹迷迷瞪瞪快要睡着時,感覺靠着的樹在晃動,感覺有什麽在拼命往上爬。
她不睜眼,低着頭開始真得陷入沉睡,她知道,她的老男人會從這棵樹上出現的,不管他之前是不是像個烏龜縮在那個石頭烏龜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