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侯粗大的手指顫了顫,喉嚨呼噜了一下:“胡說八道。”
蘇普手一哆嗦:“哎?你終于肯開口了?哎喲喂,我的親爹哎,從我把你從那羊群裏扒拉回來,你就沒開過一回口,也不肯回去找大哥,就連蘇家軍你都不肯回,我問你想去哪,你就一直指着東南,你都不知道,一路上多少人在找你,你還就能知道這裏會沒有人找過來?”
蘇南侯又不說話了,蘇普把湯喂到他嘴邊:“我說爹啊,就你這倔脾氣,也就娘能忍你,我跟你說啊,你在這麽的,我就回去找大哥了,我才不要這麽伺候你呢,伺候了還沒落你的好。還有啊,大哥兩月前就已經是西羅新陛下了,這裏既然屬于西羅,他遲早會找過來的,到時候,幫着你藏身的我都要跟着倒黴,以前的大哥就挺可怕的,這當了皇帝還不曉得多厲害,我可還沒娶媳婦呢,你不能這麽害我的,我可是你的親兒子。”
蘇普絮絮叨叨地說,說的蘇南侯眉頭皺的越來越緊。
“不耐煩了吧?哈哈,我就知道,前兩天你就嫌我煩了,那你就好好吃飯啊,不然你就是餓死了我都能把你煩的活過來。”
蘇南侯眉頭忽然又展開了,面無表情。
蘇普:…不帶這樣的。
“親爹,親爹,兒子嘴賤,您别計較,喝湯,兒子求您喝湯了成不?”
蘇南侯不動。
蘇普呼呼喘口氣,笑:“爹,你别逼我啊。”
蘇南侯垂眸看自己空蕩蕩的褲管。
蘇普深吸口氣,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坐的筆直,目光平視正前方窗口快要爬到屋頂上的藤蔓。
“爹,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其實大哥除了踏平北圩王庭,擴建皇城,至今不曾封後,也不曾聽說娘跟大嫂出宮遊玩,你知道的,大嫂那麽愛熱鬧,皇宮是待不住的。”
蘇南侯又慢慢擡起頭。
“爹,我覺得當初你一個人窩在羊群裏能躲過北圩軍隊的追殺,如果真的想死還是很容易的,那時候一頭厲害的公羊都能頂死你,但你沒有,你能堅持到我找到你,必然是心裏有什麽放不下,你還特地跑到這裏來,如今又開始尋死,爲的又是什麽呢?你是覺得兒子救你很容易,兒子管不得你要死要活,是不是非得大哥來你才能想得開?”
蘇南侯終于慢慢低頭,探手去拿湯。
蘇普神色一松,果然是要我二爺發火才聽話啊,唉!這年頭,老子要當兒子訓才會乖什麽的也是夠夠的。
“爹,我覺得吧,你回去了就得是太上皇,腿算什麽,你看兒子連媳婦都沒讨到呢也沒像你這麽落魄,你就乖乖回去成不?說不定大哥一高興給我再封個大官呢?我覺得我上個跳大神那個活兒不錯,誰都得敬着點,俸祿還挺高。”
蘇南侯放下湯碗,默了默:“你娘她們到底怎麽回事?”難道不是被宗兆帝綁回去做人質,大兒子當了皇帝後,她們就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主?
蘇普其實也不大清楚,當初他老子出事,他就火急火燎跑出去找人,順道給他大哥帶了好幾道密信給了幾個地方守軍,他都不知道那信是什麽内容,就知道他找到他爹後,他大哥已經是西羅新陛下了,至于他娘跟大嫂到底怎麽樣,還真不是太清楚。
“…”蘇普突然不知道怎麽回答,就開始胡诹,“就是爹你看,大哥對娘孝順吧,對大嫂好吧,他要是當皇帝,正常的話是不是得立馬給造老大的宮殿,滿天下搜羅寶石?可如今什麽都沒聽說,甚至這邊都不知道西羅換了新陛下,你說哪家新皇帝能不先昭告天下?沒有的話說明啥?有别的事絆住了呗,能絆住大哥的事又能跟幾個人有關?”
蘇南侯突然額頭青筋直跳,就在他剛要發火的時候。
外面突然有吳桐的聲音傳來:“咦?你們是誰?”
然後就是蘇娉芙驚喜的聲音:“祖母!祖母!”
一身素色棉衣的蘇夫人,發梢還沾染着細微的灰塵,看到蘇娉芙的瞬間就哽咽了:“娉芙啊,你們真的在這啊。”
蘇夫人幾天前突然收到一隻信鴿,信上寫着吳安鎮三個字,她找人找了大半個月,就差把老頭子失蹤的那塊地皮翻過來了,收到信的時候,差點沒想起來這個地名。然後就知道了,那個混蛋老男人這是在躲人?
蘇普呆滞臉,然後就聽到他爹翻了凳子的聲音,用着一條腿拼了命地往後面窗口爬,可憐當初千軍萬馬殺過來的漢子,如今爬個窗戶都艱難。
蘇夫人放開摟過的蘇娉芙,紅着眼睛問:“你祖父呢?”
蘇娉芙就乖乖指了指房間。
蘇夫人霍地站起來,氣勢洶洶地沖了過去:“蘇靖!你個膽小鬼,王八羔子,你要躲老娘躲到什麽時候!”
蘇娉芙看着彪悍祖母微微張嘴,驚悚臉,這是假的祖母。
“老二!你爹呢!”蘇夫人進門,就看到蘇普咽着口水膽怯地看自己,突然怒火中燒,“你膽子也肥了啊?敢幫着他躲人!你等着,等下找你算賬!”然後就奔着窗口去了。
蘇普:…好可怕的娘親,爹,你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