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大苦了,我的孩子。”蘇夫人舉起帕子,輕輕地給高了她一頭的蘇普擦去臉上沾染的灰塵。
李夫人撲到豆腐李老闆懷裏大哭起來。
蘇普看着溫柔的蘇夫人,眼眶就紅了,嘴巴撇了撇,委屈得不得了,把綁着紗布的腦袋又垂了垂,表示他真的受了好重的傷。
蘇夫人看到血呼啦的腦袋,心頭顫了顫,都不知道是同情這孩子摔的這麽慘,還是恭喜他命大,就這還能撐到救援隊到,還是誇他你真厲害,這麽重的傷才幾天你就能爬起來了。
最終卻是絮絮叨叨地說:“這個虧咱們不會白吃的,你哥哥狠狠揍了那個害你的,他們家也算遭殃了,你哥哥嫂嫂已經去了大賀,娘和他們說好了,等娘過來看看你情況,要沒大事的話就送你過去,娉芙他們也帶過去了。”
“本來啊,他們也要把娘一起帶去,可娘想啊,你爹肯定放不下西羅,放不下手下的幾萬人,你也還在這,哪裏能放心啊。你哥哥說了,等你過去,你爹就能放開手了,你哥哥說讓你爹就守着西羅西邊,其他的都别管。”
“你哥哥還說了,過不了多久西羅就要亂了,朝廷更不敢對蘇家軍做什麽,咱們蘇家對西羅做的夠份了,等過些年你爹不做這侯爺,你們兄弟也不在西羅了,蘇家軍也就散了,到時西羅怎麽樣都跟咱們無關了,娘不懂什麽大義什麽忠君愛國,娘就想要咱們一家人好好的,好好的就好。”
蘇夫人碰到蘇普額頭上的繃帶,手顫了下,不知道怎麽的,又想起來大兒子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模樣,崩不住地輕輕哭起來:“就算以前,娘覺得你比不上你哥哥好看,比不上你哥哥孝順,可也是比别人家的俊上百倍,優秀千倍的,如今卻還是被害得這樣,這樣,這不公平,不公平啊!”
蘇普不自覺地跟着掉了眼淚,“撲通”跪了下來,哽咽地喊了聲:“娘,疼,真的,真的好疼的。”
衆人一愣,李夫人咬死了唇哭的喘不過氣。
蘇夫人深吸口氣,微微俯身摟住蘇普:“哎,娘在,不疼,娘給你吹吹就不疼了,啊?”蘇夫人心頭堵的喲,這感覺怎麽說呢,就跟你看着鄰居家的小貓仔乖乖巧巧長大了,雖然偶爾偷吃你家的魚,打破你家的碗,你也生氣過,攆着打罵過,可突然有一天它被别人毒打半死,就因爲抓老鼠從他們家房頭借了個道,這給抓的老鼠還是那動手人家的,你說可不可氣,然後這貓仔拖着血呼啦啦的小身子跑到你面前,朝你嗚嗚地喊,不記恨你以前打罵它的,委委屈屈地告訴你它疼,它被欺負了,要你摸摸它安慰它,這會兒你除了生氣下毒手的人跟心疼貓崽子還能怎麽樣?
蘇南侯算是回過神了,看到夫人竟然哭了,他也想哭,是啊,他二兒子多厲害啊,被人害得什麽都不記得,以後連馬都不能騎了,他大兒子多好啊,都被逼的跑了,以後能不能再見面都不知道了,也不怪他夫人都難過得哭了。
後面過來的軍師将軍們也紅了眼,其實一直以來,在軍營裏也就隻有這些跟了蘇南侯二十年的将軍們,知道蘇普這個二公子是庶出,其他的士兵基本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甚至大部分并不知道蘇普是元帥的兒子。
之前因爲蘇傾钰纨绔名頭他們的确暗地裏更看好蘇普,猜測最後蘇家軍會不會交到蘇普手裏。
其實蘇普的出生不光彩,幾位将軍都知道他是那個算計元帥的女人生下來的,甚至元帥唯一的一次抽風,也是被這事給整的。
所以蘇普十來歲剛來軍營時,他們多少有點輕視,直到那個才十來歲就暮氣沉沉的小孩子,當着将軍們的面把一套槍法耍的快準狠,一頭一臉的血都沒喊聲疼,橫刀将不服馴的戰馬劈成兩半時,直到那個才來軍營不到三個月的小娃娃,不怕死地偷偷跟着高他幾頭的步兵們一起出戰,對着死去的戰友哇哇大哭時,直到才來軍營半年就變得又黑又精實的二公子,爬到擂台上把比他壯了幾倍的擂主逼下台時,幾位将軍就沒再提過他庶出的事。
蘇傾钰來軍營之後,蘇傾钰自己都沒提過蘇普庶出的事,本來他們這些将軍還在猜測這嫡庶會不會鬧起來,結果人蘇傾钰壓根不在意這些,說實話,他們都跟軍師想過一些對策,如果嫡庶鬧起來,如何安撫二公子手底下那些兵的軍心,結果沒用上,而他們卻更快地爲蘇傾钰折服了,毫無壓力地“叛變”二公子,覺得蘇家軍交給世子那是天經地義,誰敢攔那就是十惡不赦的事。
隻是他們怎麽都沒想過,一向強硬的蘇夫人,硬生生折騰得他們鐵人似的元帥都沒脾氣的蘇夫人,今天居然當衆認了失憶的二公子做兒子。
當然,更沒想到,蘇家軍打下來兩個西羅那樣的國家,可蘇南侯府一門卻要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