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姜國出乎意料的順利,蘇家軍僅大半個月就拿下了姜國一半領土,這一半領土基本都是荒無人煙的,之後休整幾天,又接受了不少投誠的百姓和軍隊,最後一鼓作氣,十天就把姜國老皇帝抓到手了。
中途有個小意外,蘇普追蹤逃跑的姜國皇子,被腦子抽風的程魄一箭射下了山崖,目前生死不明,而後程魄被趕來支援的,剛好看到全過程的于康直接一腳踹暈了,五花大綁,八百裏加急,連夜送到了宗兆帝面前。
跟着捷報一起到了早朝上。
彼時蘇傾钰剛建議完宗兆帝把曹家軍調到北邊抵禦北圩,曹武沒反對,接了命令就直接先退下,親自領人去了北邊。
宗兆帝猛然看到捆得跟豬似的程魄,眼皮跳了跳,有種不祥的預感,等聽完程魄幹的好時候,吞并了姜國的喜悅都被沖散了七七八八。
宗兆帝氣的一個勁深呼吸,立時的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程雲作爲程魄大哥,雖然不是同一個生母,到底還是程家的,爲了家族利益,他也得出面說點什麽。
偏他還沒來得及跪下來,蘇傾钰已經陡然躍到了底下跪着的程魄面前,甚至宗兆帝都沒看清他怎麽下去台階的。
等衆人反應過來,程魄已經喘氣都費勁了,蘇傾钰滿身煞氣,跟踹沙袋似的,抿着嘴角,目光冰冷,閃着珠光寶氣的靴子在衆人視線裏晃啊晃,一腳一腳地往人心窩子肚子踹,哪裏疼往哪裏踹。
“放肆!蘇傾钰!”宗兆帝驚得站起來,真的太不把他放在眼裏,在他面前就這麽打人,打的還是程家人,難道蘇家當真這麽不把姓程的放在眼裏,一百年前是,如今也是,難怪那時候程家皇帝千方百計要絕了蘇家。
蘇傾钰拎起破布似的程魄,周圍風風火火趕來護駕的禦林軍,看到是蘇傾钰在鬧事,竟然都不動了,那些禦林軍的頭領,大多是從蘇傾钰一開始帶出來的那隊巡邏隊裏挑出來的,他們不能違逆皇帝,可讓他們對蘇傾钰動手,那也是肯定動不了的。
衆人看着猶豫不決的禦林軍時,臉色都各不相同,最後齊齊看向宗兆帝。
宗兆帝心裏也一咯噔,曾經他也懷疑過并嫉妒過蘇家在軍中威望,卻不知道,原來,宮裏許多人也是怕蘇傾钰,不,或許不是怕,隻是臣服。
蘇傾钰雙手染上血,看着瑟瑟發抖不敢看他的程魄,冷笑:“怎麽,不敢明着來找爺的麻煩,學會背後放冷箭了,你仗着自己程家人就吃準爺不敢拿你怎樣?蘇普跟爺二十年過不去爺也沒動他一根手指,你算個屁,敢動他你有幾個膽子有幾條命,爺告訴你,蘇普少了一根頭發絲爺都要你一家跟着倒黴,别說你那個哥哥還沒成真正的皇儲,”蘇傾钰瞥向臉色蒼白的程雲,漆黑的眼珠子裏放出狂妄的光芒,“就是他當了皇帝,敢縱容你,或是别人,欺負爺蘇家人爺也不怕,你信不信?”
宗兆帝都感到心驚膽戰,他一直以爲蘇傾钰是不喜歡蘇普,如果蘇普出事了甚至會高興,可是他還是沒料到,就像蘇普曾經再嫉妒蘇傾钰,也不曾背後做什麽對蘇傾钰不利的動作,他會明明白白告訴别人他要争奪父親的重視,要活得比正經嫡子還要受人尊重,不過在這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會一點一滴都靠自己的血汗掙來。而蘇傾钰也從來不曾真的恨過蘇普,想要如何如何弄死蘇普,他隻是單純不喜歡這個弟弟,所以光明正大說讨厭,去無視。
最不可思議的是,就像對待蘇靖,蘇傾钰嘴上鬥得再兇,實際上連他老子一根手指頭他都沒動過,更不會允許别人動。如今的蘇傾钰再讨厭蘇普,也終是在去了軍營一趟後,在蘇普放下争強好勝心思,死纏爛打喊兄長後,将蘇普劃入了自己要保護的蘇家人範圍内。
蘇家人竟是從來都如此光明磊落,頂天立地,也是如此護短的。
這一刻,宗兆帝承認,蘇家的男人都是真的人品貴重,天下沒幾個比得過,蘇家一門,從來都該比程家活的更受人尊重。
蘇傾钰猛然聽到皇帝的怒吼,突然卸了全身力氣,松了程魄,程魄便滑到了地上。
蘇傾钰頃刻間,覺得好累,之前那種被推到風口浪尖遭人嫉妒時,在戰場殺死不認識敵兵時的茫然再次湧上心頭,雖然娘那回說相信自己都能處理好,順着心意就好,雖然那個老頭子那回說,不是自己的錯,雖然媳婦一直說,相信自己最厲害。
可是,到今天他才承認,自己還是做不來啊。
皇城的人嫉妒他,排斥他,他就順水推舟地留在前線,想着等皇城風波過去再回來,可是現在看來并不成功;
在軍營裏,他想的不能給他老子長臉,那也别添麻煩,不然三軍主帥被人嘲笑怎麽辦,結果呢,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西羅和迦澤多年夙怨,多少沙場好男兒爲了兩國皇帝私怨丢了性命,毀了家庭,他想讓戰事平息,可是一場勝仗後帶來的是三千将士的重擔,陪着媳婦出去玩一趟,又接受了一個城的百姓的期許;
終于永遠結束了西羅和迦澤的戰争,可是結束了之後呢,是帝王的猜忌,是這皇城更多人醜惡嘴臉的凸顯;
北圩蠢蠢欲動,赫野虎視眈眈地觀望,他想着富貴險中求,不如吞了姜國一舉成爲西邊的大國,震懾他國,可是到最後,得到的又是什麽,是他蘇家人拼死拼活給程家拓展完了疆土,卻面臨走狗烹的命運。
那麽,自己這麽小心翼翼顧忌所有人的心情做什麽?自己承受那麽多心理壓力去負擔那些不認識的人的命運求什麽?自己拼死拼活難道爲了最後跟他老子一樣,拿着個侯爺爵位看着對方把自個兒子被弄死給示威?
還有那個蘇普,長的不如自己,嘴皮子不如自己,多少年蹦哒着要給自己一個好看,可他拼了十幾年,自己還是穩穩當當的侯府世子,還給迎了大賀的公主,而他要不是自己推一把,到現在都還是個沒品的校騎,娶個媳婦還給他戴綠帽,親娘瞎蹦哒害得他都不怎麽好意思待在侯府了,多可憐的娃啊。到底哪裏礙了他們姓程的眼了?
而且那個小可憐現在都已經變成神經質了,對着自己都快變乖寶寶了,一口一個兄長,自己說讓他去哪裏哪裏埋伏,他都不帶問一聲那裏有沒有危險,帶着幾十個人就敢沖過去,自己說讓他去拿糧食收服流民,他二話不說,吆喝着糧車就走,都不管那些流民有多少,有沒有武器,繳獲了戰利品還都先送給傻寶先挑一番,剩下的全部打包,用他老子的名号送回侯府給夫人處理,幫他老子刷好感度。
本來都想好,等那個小可憐這次回來,他那将軍的品級再提高幾個台階,或者封個什麽王侯,自己就正式提出分家,免得他把傻氣傳給其他人,另外還要把老頭子也分給他,不然那個老頭子肯定要跟自己搶娘和妹妹。
現在就這麽被告訴,那個小可憐回不來了,被姓程的玩的生死不明了,這特麽簡直像個笑話。
蘇傾钰跪在地上,那一臉不認識世界的無助讓所有人突然有點不是滋味,不少忠臣心裏都是哇涼一片,蘇家那可是西羅頂梁柱,最大最給力的忠臣良将,程家皇室都給說弄死就弄死,那他們這麽小透明哪天被搞死隻怕更不是事了。
慶王爺有心解釋不是所有姓程的都不是好東西,自己就是蘇家的好朋友,可是就是沒勇氣過去安慰蘇傾钰。
宗兆帝手指動了動,想去把人扶起來,但他蘇傾钰藐視皇帝,當庭打皇室的人,也确實打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