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钰慢慢站起來,臉上冷肅得讓外圍的人也不敢出聲:“我蘇傾钰不能容忍手底下有不忠無能的士兵,好了,現在是你們唯一選擇機會,隻此一次,數到三,不離開的以後再想走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一!”
底下開始騷動,有一個十幾歲左右的小兵想走,可見其他人沒怎麽動他也不敢動。蘇傾钰冷冷一笑。
“二!”
蘇南侯都開始緊張,他這個不負責任的将軍怎麽可能讓人家心甘情願跟着他。
那個躁動的小兵又腿抖一下想跑,被他旁邊一個漢子拎着領子摔回原地,他可憐巴巴地看看周圍人,周圍跟他平日一塊訓練的十幾個人瞪了他一眼,他就縮縮脖子回到了原位。
擂台下其他的人開始波動,他們的确不敢相信這個半吊子将軍,可是就剛剛一瞬間,因爲他們離得最近,都看清了這個年輕男人眼裏的那上位者不可一世的傲慢威壓,天然的尊貴讓他們不由得開始臣服,就像森林裏盡管都不相信獅子能與别的動物和平相處,可是它一出聲,其他動物都隻能俯首臣服。
蘇傾钰其實無所謂,這些人不跟着他他反而更輕松,不然每天還得管三千個人的吃喝拉撒,以後他們要上戰場還得他來爲他們安排後路,保護他們安全。
出奇的,即使騷動再厲害,最後卻沒一個人離開,就連最初的那個小兵最後都乖乖地站在那不動,眼巴巴地盯着将軍。
“三!”蘇傾钰聲音猛的一沉,全場竟然靜的隻剩下風聲。
蘇傾钰内心暴躁,爲嘛不走,爲嘛?快點走吧,爺還想多點時間回去陪媳婦呢。
那個十幾歲的小兵弱弱地委屈地問一句:“将軍,你以後還會不管我們嗎?”
蘇傾钰内心一驚,這話怎麽說的他跟個負心漢似的,蘇傾钰盡量淡定,他是想用冷淡的語氣掩蓋自己想歪的尴尬,别人聽成了不悅。
“本将軍之前是有事出遠門,以後不會了。”蘇傾钰揮了揮袖子,長身玉立,夕陽将他的滿身風華鍍上了一層神聖的光芒。
“我等誓死追随将軍!”圍着擂台的三千人“铿”地單膝跪地。
蘇傾钰被這聲音吓得一跳,随即心裏隐隐被什麽觸動,看着腳下跪倒的三千人有了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又回到前天那群流民跪倒時。
雖然有不盡相同,可是同樣的這些人都在依賴他,指望他活下去。
過去那麽多年,隻得了一個傻寶這般信任他的人。但傻寶給的信任和今天的這種附屬于自己的感覺又不同。傻寶給的永遠是輕松的,讓自己心甘情願去付出的,可這些人是壓力,很想逃開的壓力。
這種蒼生放在肩上的感覺并不好受,他很想甩袖而去,但是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告訴他不可以。
而且,魂淡,爲什麽腳挪不動?
蘇傾钰低頭一看,最靠近擂台的一個傻大個汪着眼淚,一副感動不得了的模樣望着自己,最重要的他還死死摟住自己的腳了。
要是強行踢開這個傻大個會不會被群毆?别人不知道,他老子肯定第一個跳出來抽自己。
既然,既然跑不了,那就,那就先管着他們,以後再随便找個理由甩了就是,總之現在人在屋檐下,必須低頭。
三千人一跪,外圍的人也都慢慢退了很遠,蘇南侯一下子看到了三千人圍着的最高處站着的那個風華絕代的年輕人,眼眶一熱,有的人天生就有讓人臣服跟随的氣場魄力,他的兒子無疑就是那樣的人。
蘇傾钰的聲音很冷淡,自認爲很酷,實際上也真的挺酷:“既然已經決定跟随本将軍,本将軍也老實告訴你們,本将軍之前帶的都是大内高手,所以你們在本将軍眼裏都太弱了,本将軍不喜歡弱者,那樣的人保衛不了國家保衛不了任何人,也不配當本将軍的兵。”
底下人有點不服氣,擡頭瞪他,蘇傾钰挑起嘴角冷笑了一聲,繼續說:
“今天是你們選擇了本将軍,但是,三個月後就是本将軍選擇你們,這三個月會有人來專門來訓練你們,三個月,訓練抗不下來中途放棄者,滾!三個月毫無長進者,滾!三個月後考核不及格者,滾!”
一連三個滾字砸得底下的三千人狠狠一抖,随即就是興奮,這樣嚴格要求士兵的将軍必然不會再不管他們。
“得令——”三千人的應答聲響徹整個軍營,蘇傾钰也被震得耳膜疼,好可憐,他在聲源中心,以後是不是讓他們把敵人圍起來大吼一聲就能殺敵了?
蘇南侯很欣慰,兒子長大了。
蘇傾钰強忍住捂耳朵沖動,裝作很滿意的樣子點頭:“這樣才是個兵樣子,都起來吧。”
當衆人都站起來,他又把腳跷在木樁上,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撐着下巴,指指剛剛那個最先動搖的小兵:“你過來。”
小兵戰戰兢兢地走出來一點:“将軍。”
“叫什麽?”
“姚狗蛋。”
“咳咳,大名。”
“俺娘就叫俺狗蛋。”
“咳咳,多大了?”
“十七。”
“當幾年兵了?可殺過人?”
“屬下當了三年兵了,總共殺了十七個人。”得,很自豪,小胸脯挺得老高。
蘇傾钰很難過,爲什麽他覺得殺人很自豪?
“恩,不錯,你,你,你。”蘇傾钰一連點了十幾個看起來未成年的小兵,“往東去接牛,應該快到了,今晚咱們吃牛肉,五十頭大黑水牛,讓你們吃個痛快,本将軍前些天特地出遠門買回來給你們吃的,怎麽樣?夠意思吧?”
那三千人一愣,随即歡呼起來,原來他們将軍不是不要他們,是去給他們買牛去了,牛啊牛啊,長這麽大都沒吃過一次,家裏的老黃牛吃了是犯法的,老死的牛也得花好多錢才能買到。
“哦哦哦哦~~~~”十幾個少年兵瞬間愛上了這個将軍,一路風地喊着“将軍威武”奔出軍營去接牛了。
又有十幾個人忍不住誘惑也跟這跑了,蘇傾钰沒說什麽,他這一默許,底下立馬又跑了十幾個。
蘇傾钰才說:“咳咳,還不去準備柴火大鍋大碗?都準備動手抓呐。”
“哦哦哦”下面人都四散跑開了,都跑去炊事部借東西。
蘇南侯看着突然就換了一個模樣打了雞血似的三千人有點摸不着北,剛剛蘇傾钰說買牛的事他還沒回過神。
蘇傾钰看到他老子排除萬難擠過來的時候又恢複鼻孔往上的模樣,斜着眼看他。
“傾。”蘇南侯那個兒字都有點叫不出來。
蘇傾钰歪頭“哼”一聲:“你放心,有你的份。”
蘇南侯還沒回答就聽到不遠處一聲嬌嬌糯糯的“爹爹”,臉色立馬緩和了。
傻寶頭一回真容見人,其他士兵都看直了眼,蘇傾钰蹙眉,旁邊拿回鍋碗的士兵立馬很有眼色地跑過去,趕那些擋路的。
“讓開點讓開點,咱們将軍夫人來了。”
一會會兒就給傻寶開了一條道,還擋住大部分那些發光的眼神。
蘇傾钰挑眉,喲,上道哦。
蘇南侯一回頭就看到他那尊貴的公主兒媳婦,倒退着使勁拉一頭黑白配的花牛往這邊過來。
“傻寶你回來啦。”蘇南侯笑的很可親。
蘇傾钰跳下擂台,去接傻寶,拿了帕子給傻寶擦汗,接過她手裏的繩子扔給蘇南侯。
蘇南侯一頭霧水地接過繩子。
傻寶很興奮地說:“這個牛給爹爹的,爹爹就每天都可以喝新鮮牛奶了。”
牛奶,奶,他一個快五十歲的大男人糙漢子真的還要喝奶?蘇南侯一臉屎。
旁邊的張琨聽明白了忍不住笑出來,蘇南侯臉都黑了。
蘇傾钰摟着傻寶擋住别人驚豔的目光,對蘇南侯說:“我媳婦給你的你就收着,要是敢殺了吃肉就等着好看,哼!”
蘇南侯手裏的繩子拿着也不是扔也不是了。
“爹爹,牛奶很好喝也很有營養的,大夫說老少皆宜,就是敷面膜洗澡也可以。”傻寶很認真地介紹牛奶好處。
蘇南侯僵笑地點頭,雖然在他眼裏隻看到了牛肉。
“哇哇哇哇,真的是牛,大黑牛,好肥好多肉。”軍營裏突然沸騰起來。
蘇南侯轉頭一看,也不禁吞了口水,好多肉!
一頭一頭毛光水亮的大黑牛,排着隊晃晃悠悠甩着尾巴傲慢地進了軍營,它們肯定不知道它們等于進了屠宰場。
軍營開始暴動了,好多遠處訓練其他營隊的士兵都跑過來,軍營大門口都到了水洩不通的地步。
有人真的數了:“五十頭,五十頭,真的是五十頭!”
衆人再看那三千人,嫉妒得眼都紅了,而那三千人頭昂得高高的跟個鬥勝的大公雞一樣。
“阿钰,哪些是你的兵?”傻寶抹把汗興奮地問。
“夫人好——”蘇傾钰還沒說,那三千人立馬排排站好,齊聲問好。
剛剛就聽出去牽牛的回來說,這牛可是夫人出錢買的,夫人可是大賀公主,夫人的侍衛都說了,跟着公主有肉吃,跟着世子也一樣,因爲他們是夫妻。
看看這不就有肉了,還是牛肉,牛肉啊喂。
傻寶一點不怯場,想當年她跟着承業帝祭祀秋獵什麽的時候,人不要比這多太多哦。
“恩,聲音洪亮,賞!”傻寶不冷不淡的聲音,不驕不躁的擺手,那個渾然天成的尊貴搞得蘇南侯等一幹将領一愣一愣的,特麽比宗兆帝還要有氣勢好伐?
甲領着三十個侍衛打開一個箱子,裏面足足三千個小荷包,蘇傾钰淚,你可沒提前說有這茬啊。
然後下面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個荷包,能摸出來多少銀子的手都開始抖了,五兩,五兩啊,基本是他們三年都不能存下來的銀子。
即便這回陛下犒賞三軍,這些不知名小兵每人也隻得了幾十大錢,隻夠跑一次花樓。
蘇傾钰清清嗓子:“你們都是西羅最勇敢的士兵,雖然之前陛下犒賞過,但那次本将軍失職,沒來得及給大夥鼓氣。這個荷包既算夫人賞的也算本将軍的賠罪。”蘇傾钰聲音一冷,“且任何人回去後不得妄議,不得用手裏的做些混帳事,本将軍挑明,發現一個立刻滾出本将軍營帳,可有聽清?”
“得令——”
其他人紛紛猜測荷包裏到底有多少銀子,隻是再怎麽猜也絕不會猜到是五兩。
那三千人心裏也有數,這個錢是将軍夫婦的私房錢,且數量太大說出來有麻煩,想想将軍夫婦又是給肉又是給錢的,良心被狗啃了才給他們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