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拿着金銀很高興,這都是宮裏賞下來的,意義不同,覺得這世子是真大方,和往往日裏一樣大方,可沒有因爲求了公主就看不起他們這些不同流俗的人。
于是有個衣着鮮豔的人說:“世子言重了,都說了好兄弟,就不用見外,你放心,你巡邏的那兩個時辰,誰搗亂就是跟我李家過不去。”這個正好是李章他們家的嫡長子李浩。
“李公子說的不錯,誰搗亂也是跟我老何頭過不去。”一看就是五大三粗流氓相的中年人啃着金子聲音洪大地說。
蘇傾钰還要說什麽,然後就看到纨绔從門口滾了進來,口齒不清:“世子,公,公主帶人來了!”
衆人一驚,都傳說這公主厭惡庶出,痛恨欺壓良民的人,他們這一幫可都是能被公主劃爲要關進大牢的典型,世子莫不是故意把他們聚集起來然後一網打盡吧?
想到這衆人看蘇傾钰的眼神變了,蘇傾钰自己心裏都摸不到底了。
傻寶帶着侍衛大小了和錯錯進來,蘇傾钰跑到她身邊,扯出一個笑,有點忐忑地問:“傻寶你怎麽來了?”
“唔,娘親說你不在家是來喝酒答謝熟人了,我就想見見他們。”傻寶看看這滿滿八桌子的人,“相公,這都是你熟人嗎?”
蘇傾钰不明所以地點頭,衆人也一頭霧水,公主來看他們?
傻寶很高興,相公認識這麽多人太厲害了:“你們幫助我相公就是好人,我也要謝你們。”
傻寶一拍手,侍衛大和侍衛小放下手裏擡的金子,侍衛了一掀蓋子,一箱子白花花的銀子就擺出來了,剛剛蘇傾钰拿的那一百兩瞬間都不夠看了。
蘇傾钰心裏哀嚎,公主,這錢你給我好不好,好不好?
傻寶讓錯錯點了人頭,然後把一箱子白花花銀子都給發了:“你們以後要繼續幫我相公哦,我相公高興了我就高興了。”
拿銀子拿到手軟的衆人都笑眯眯地搶着喊:“包在我身上。”
“公主看得起,什麽都不是事。”
傻寶滿意了,就又呼啦啦地帶人走了,蘇傾钰内心一片兵荒馬亂,你來就是爲了散這一箱銀子?
“世子和公主真是太客氣了。”衆人看蘇傾钰的眼神又是那麽可愛那麽可親。
蘇傾钰艱難地笑笑,這幾千兩說散就散了,這都不算客氣,那還要怎麽才算客氣。
“大家言重言重,這些都是小事小事,還望各位不要聲張。”蘇傾钰多少還是知道這麽多銀子随便散了,就爲了買個好,還是很打眼的。
其他人也立刻會意,放好銀子笑的一臉我懂的表情,蘇傾钰一頭黑線。
蘇傾钰的巡邏生涯算是順風順水極了,後來就是把他調到别的街道,他的那些熟人就會提前再跟熟人的熟人打個招呼,再後來,即使那兩個時辰蘇傾钰不去,鄭石任和後來也義無反顧投到人字隊裏的李章帶着人出現,大家都會特别有禮貌,屁大的事也沒有發生過,導緻跟着蘇傾钰的人字隊員成了别的隊羨慕嫉妒恨的對象。
人字隊員日子是很滋潤的,蘇傾钰對他們挺仁慈,上任時就讓他們守一個規矩:一切按規矩辦事。大家就把朝廷定下來的律法想辦法背了,巡邏時就跟着蘇傾钰拿着矛盾,目不斜視,腰肩筆直地巡邏,不巡邏就輪流回家休息,從來不用憂愁要不要去給上司送點東西讨好下啥的,隔三差五蘇傾钰還能給錢讓他們回家改善夥食。
期間傻寶來過一次,給了半袋子金子說讓他們換雙鞋,嫌他們走路沒型沒精神,還把大小了留下監督他們,大家爲了那雙三兩金子一雙的鞋每次走路都是腳底生風的,還背着蘇傾钰,跟傻寶的侍衛大小了學了大賀皇宮的巡邏隊架勢,練了兩個月下來,走路時已經習慣性地擡頭挺胸,一站都可以兩個時辰不動一下,走路輕拿輕放寂靜無聲,面無表情,令行禁止。
兩個月後,傻寶又來看了一回,滿意了,跟她在大賀皇宮時看到的很像,一高興每人給發了一個玉扳指,大家都看傻了,蘇傾钰老規矩跟大家說了些你懂我懂别人不必懂的話,大家就都懂了,确定了跟着世子有肉吃有銀子花。
所以僅僅三個月,人字隊的人都是面色紅潤,精氣神充沛,巡邏時個個都像閱兵似的,到後來大馬路旁邊老有人教育小孩子:“看到沒?那就是軍人,頂天立地的,你要是有一天也能那麽走一遭,老娘就不白養你一回。”更是有小孩子在巳時和申時偷偷跟着巡邏隊走,裝的很威風。漸漸就是大富大貴的人家看到這隊巡邏隊後,都覺得這沒品沒階的巡邏隊員也是個值得尊敬的,就是在皇宮他們也沒看過這麽精神,還很嚴肅有氣勢的巡邏隊。
傻寶這幾個月很忙很忙,因爲她的婆婆蘇夫人竟然懷孕了,她要哄婆婆。
蘇夫人剛曉得這事時,足足有三天不肯出房門,一直說丢死人了。
蘇傾钰很崩潰,一直問:“娘,是不是爹又對您用強了?”
傻寶很高興,一直說:“娘親我要有親的小叔小姑了對不對?”然後她就開始到處收集小孩子的東西,覺得這裏的布料不好,就把自己陪嫁箱子打開,拿了天蠶絲織的布給做了好幾件小人衣服。
蘇夫人正在考慮要不要這個孩子,蘇傾钰看到傻寶送來的衣服就破罐破摔地說:“娘,你就生吧,衣服都有了,别擔心,我爹要是敢對這個孩子不好,我就不當這世子帶你們搬出去,絕不讓弟弟妹妹受那等委屈。”
蘇夫人就哭了,大兒子受了多少他爹的委屈她都看在眼裏,不可否認,她不想要這個孩子也有這個原因。
傻寶也一直跟着着急:“娘親,娘親,你把小寶寶生下來,我也給你看着。”
蘇夫人摟着小兩口哭了一氣:“嗯,娘生,有你們這樣的哥嫂,是她的福氣。”
到了年末,其他隊的人想調到人字隊,蘇傾钰都笑着拒絕了,西羅巡邏隊标配一隊人就十個,他的隊伍已經破例加到十五個了,再多就都不像巡邏隊了。
話說蘇南侯看着要過年,想着能不能先歇會兒不打仗,大兒子今年成婚第一年,他還想回家吃頓團圓飯,而且想到傻寶軟軟喊爹爹他就心軟了,本來他剛成親那會兒就跟夫人說,要生個跟夫人一樣可愛的軟軟的女兒,可是後來出了那事,别說生女兒,連碰一下都不成,如今好不容易因爲兒子娶了媳婦高興連帶對他态度也好多了,他就更得回去了。
伽澤老早就不想打了,不知道明明國力差不多的西羅這回怎麽這麽猛,武器翻新不說,連過冬的棉衣都比他們厚,吃的也比他們好。
所以蘇南侯高挂免戰牌的時候,伽澤狠狠松了口氣。
蘇南侯帶着二兒子一塊回去,畢竟二兒子的媳婦還在嶽家,不能真不要了吧,讓他去登禦史家的門他可拉不下老臉,也不樂意,别以爲老子不知道你家嫌棄過老子大兒子,一個個的,老子嫌棄歸老子嫌棄,輪得到你們?不用你們的豬腦子想想,西羅沒老子早三十年前就完蛋了,老子兒子多尊貴的人,皇帝都得睜隻眼閉隻眼,你們哪來的膽子嘲笑。再說讓夫人或者大兒子去說軟話?做夢吧,還不如老子自個去。姨娘去?那就是真别想小兒媳婦回來了,估計門都進不了。想來想去還是二兒子自個去最不失禮也不讓其他人爲難。
蘇南侯是被宗兆帝身邊的近侍五五給奉命迎進城的,當他巳時大馬金刀地進城,經過順山街去皇宮時,就看到了遠遠一隊十五人的巡邏隊不緊不慢地一路過來,标準的踏步行進,軍服整潔,面容嚴肅,目光沉靜,走路竟是腳步聲都聽不到,路邊的人看到他們來就興奮得看着,不自覺地擡頭挺胸。
這,這皇城護衛隊竟然比他軍營裏戰場厮殺的将士還要有範,他不淡定了,這皇城護衛隊什麽時候這麽厲害,這麽比軍人還軍人了,皇帝在想什麽?怎麽不把這些人放到軍隊?那得掙得多少軍功?
“能否請問一下大人,這皇城護衛隊何時,額,這般引人矚目了?他們的領頭人是何人?”蘇南侯想問什麽時巡邏隊的人候像個人樣了?到底是什麽人帶出的這隊人馬,這樣的人才不放到軍營太浪費了。
近侍平日裏聽人提過蘇南侯世子帶的人都是如何如何令行禁止的,可今天也是第一次真正看,也是吃驚不小,他随過宗兆帝年輕時去過軍營,隻怕那些常年待命的将士也不過如此了。
蘇普在看到領頭的是一身巡邏隊長服飾的蘇傾钰時就微微變了臉,緊了緊手裏的缰繩,明顯這隊人馬是蘇傾钰的。
近侍五五笑笑,指了指走近的巡邏隊頭領:“侯爺莫不是不認識世子了?”
蘇南侯轉頭一看,嗬,那領頭的一身筆挺侍衛隊服飾,戴着的銀色鐵盔直扣到鼻下,拿着一把大刀,目光沉靜到冷漠,腳下墜了紅寶石的黑色靴子落地無聲,偶爾閃出刺眼的光芒。
那一身正氣的領頭可不就是他罵了多少年的草包大兒子,隻是這一刻他又想哭了,不是被兒子有出息感動哭的,而是因爲他知道了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大兒子,看到這樣和自己年輕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大兒子,他知道自己誤了大兒子,委屈了大兒子多少年,如今兒子還是不靠着他這個父親,愣是讓這個皇城的人對他刮目相看。他發現,自己作爲父親,作爲蘇傾钰的父親,有多麽失敗。
蘇傾钰看到蘇南侯了,可他當成沒看到,一方面他在當值,不能随便善離職守,另一方面他氣他又對母親霸王硬上弓。
所以蘇南侯滿含熱淚地激動地看着兒子走到面前,又滿含熱淚地尴尬地看着兒子從他馬前經過,帶着那一隊腳下生風,靜寂無聲的巡邏隊走遠。
五五說:“侯爺,陛下還等着呢。”
蘇南侯歎口氣,繼續前進,蘇普進不得宮就先回侯府了。
巳時一過,蘇傾钰立馬右手抱着頭盔左手抱着大刀,一路狂奔回家:“娘,娘,爹回來了,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他了,快,快點準備一下,人呢,人呢,趕緊把馨苑給爺圍起來,别讓我爹靠近。”
此時蘇夫人挺着已經開始突起的肚子正在和傻寶一人一碗野雞湯,你一口我一口地歡樂喝着,這野雞是傻寶那六十個侍衛昨天跑到城外樹林抓的,抓了整整一百二十隻養在府裏給傻寶還有蘇夫人煨湯,估計那一個林子裏的野雞被抓光了都。
一聽蘇傾钰鬼哭狼嚎,外面管家就手忙腳亂地讓事先被世子洗腦,安排到馨苑的護院把馨苑團團圍住,蘇夫人看這架勢一口湯噴出來,錯錯趕緊拿帕子給傻寶擦臉,蘇夫人的婢女也趕緊把蘇夫人的湯拿走。
蘇傾钰滿頭大汗地跑進來:“娘,你放心,這回我爹肯定進不了馨苑,傻寶的甲乙丙丁我也讓他們守到門口了。”
蘇夫人欲言又止,不知道怎麽解釋,也沒臉解釋,這回的孩子還真不是你爹強上得來的,是你娘好好配合才有的。
蘇南侯心情複雜地回家了,剛剛在宮裏,太後特地來了,就爲了寒碜他一頓,跟他說:“哀家的傾兒出息了,皇帝準備年前就給他升到皇城護衛隊蘭翎長,不但要帶着他的人字隊,還得管天字隊地字隊的隊頭,算算也是個正九品了,三四個月内能不靠關系,從小小護衛隊小隊頭脫穎而出,引得全城人矚目的,西羅開國以來蘇傾钰可就頭一個。”
兒子出息當爹的高興,可太後這話明顯就是在嘲諷他不識金鑲玉,把庶子帶在身邊沾光,嫡子當成草包,可偏偏他眼裏的草包就是出息了,還明顯要比他那個在軍營都四五年的庶子強多了。
于是他郁悶了。
到了家門口,老樣子,還是管家和姨娘還有二兒子來接他,夫人那邊屁都沒一個,他憂傷了,本來以爲上回和夫人的關系已經緩和了,可是現在看來還是老樣子。
到書房和二兒子談過後讓他年前把媳婦接回來,還讓姨娘去管家那拿點禮物給二兒子帶到周家去。
姨娘穿着一身粉紅,戴着桃紅娟花,柔柔弱弱地:“侯爺,普兒的七品還能要回來麽?”
蘇南侯搖頭。
姨娘就梨花帶雨了:“那可怎麽辦?普兒冒着生命危險掙來的就這麽沒了麽?侯爺,您可要爲他做主,根本不是普兒的錯。”
“那是,誰的錯?”侯爺狀似随意地問。
姨娘抽抽嗒嗒:“都是,都是奴婢的錯,惹惱了夫人。”
侯爺淡淡說:“你知道了便好,如今告訴本侯可是要本侯罰你?”
姨娘一愣,侯爺這些年極少回來,回來看到她在夫人面前委屈地哭,他不大出聲維護偏袒任何一方,就虎視眈眈地坐在那看着夫人,惹得夫人大怒主動跟他吵,偶爾也會和場說句算了,夫人就氣的揚長而去,他再面無表情地跟着夫人跑了。總之,沒有訓斥過自己。
這次侯爺沒有一回來就去馨苑,反而到了書房,并且明顯的心情很不好,她這回是踢到鐵闆了。
“侯爺恕罪,奴婢,奴婢,”姨娘立馬委屈地跪下,蘇普張了張口也沒說出話。
“既然自稱奴婢,就得有個奴婢的樣子,當年你進門,老夫人的話你可還記得?”
姨娘渾身一顫,她進門那天老夫人把全府人都召集起來,讓她當着所有人的面給夫人跪下叩頭,并且告訴所有人,哪怕蘇普是半個主子,這個姨娘就是個賤婢,是夫人永遠的奴婢,日後不安分,是打殺還是發賣,連侯爺都不得說一個不字。全府的人都知道她是怎麽當上姨娘的,都對她不屑,看在蘇普這個半個主子的面子上,夫人不管不問不爲難的份上,才沒有對她呼來喝去,隐隐也把她當了半個主子。
蘇南侯站起身看着地下的姨娘:“你知道的,我蘇靖一生堂堂正正,除了你,這個污點。”
姨娘滿臉蒼白,這回是真的哭的傷心,看着絕情而去的侯爺,抱着蘇普大哭:“二十年了,二十年他都把我當成污點,爲什麽,不公平,夫人那樣對他,他都貼上去。”
蘇普安慰她:“等兒子再多掙點軍功,升了官,就分出去單過,姨娘就不必委屈了。”
“爲什麽要單出去,你也是他的兒子,而且比蘇傾钰那個草包本事一百倍,侯府就該是你的,兒子你放心,你爹會明白侯府隻有你才能把它發揚光大。”
蘇普看着天真的姨娘不忍心打碎她的美夢,當他看到那樣冷漠,直接無視侯爺的蘇傾钰,看到娶了公主意氣風發的蘇傾钰,想到表面不滿,實則心底害怕大兒子的侯爺,他就明白了,侯爺哪怕把侯府給蘇傾钰敗了,也是沒想過交給他的。
姨娘如果是他的污點,那麽他不也是一個時刻提醒他那個污點的存在?
蘇南侯出了書房,算是明白無論他在書房等多久,夫人那邊都是不會有人來的,既然山不過來,那他就過去呗,怎麽也不能把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再給它弄僵了。
到了門口,甲乙丙丁四人排排站:“侯爺,驸馬有令,我等不能不遵,您請回吧。”
侯爺一愣,啥時候他回自己房間還得兒子批準了?
“把那小兔崽子給本侯爺叫出來。”蘇南侯好容易留下的一撇胡子直抖擻。
蘇傾钰一副防狼模樣地走出來:“爹,你來馨苑幹什麽?”
“本侯回房還要你批準?笑話!”
“爹你不是還有姨娘麽?娘這有我們陪着不用您,您還是去陪姨娘吧。”
“滾犢子,本侯要陪誰要誰陪輪的到你管?”
“爹,以前我不管,可以後我是管定了,你休想再欺負我娘,你個老不休!”蘇傾钰說着說着就激動了,這些年别以爲他不知道他對他娘多少次霸王硬上弓來着,可他沒本事,打不過也不能打他老子,他娘也怕他吃虧不許他管,現在不同了,他有傻寶啊,傻寶有人,她的人武功高強吧?她的财力雄厚吧?那他就有能跟他爹杠的本錢了。
蘇南侯也火了,熟練地一把拎過他:“你個小兔崽子,現在出息了啊?都找不到自己在哪了啊?你爹睡不睡你娘你也要管?輪的到你嗎?”
蘇傾钰一個不防被他爹抓着領口了,想跑跑不了,想還手又怕真傷到他爹,他就是再不喜歡他爹,那也是不能對他爹動手的,隻能大喊:“你抓了我也沒用,我就是不讓你欺負我娘了,你今天打死我也别想進院子,蘇靖,我告訴你,今天小爺就跟你杠上了。”
好像又回到他十歲那年叫嚣着跟他沒完的時候。
蘇南侯氣的笑起來:“是嗎?你是不是忘了這麽多年你娘能被我欺負到,就是因爲你?如今你又落在我手上,你說你娘還能不出來?”
蘇傾钰傻眼了:“蘇靖,你個陰險小人。”
蘇南侯冷笑:“喲,敢叫你老子名字了?長本事了。”
說着手下一緊,蘇傾钰慘叫起來:“啊啊啊啊,我的胳膊,胳膊廢了,廢了!”
甲乙丙丁直愣愣看着,他們不好上去救驸馬,更覺得這樣的父子時間少見。
其實這麽多年呢,你們父子争的就是夫人的寵愛關注是吧?是吧?
果然那邊蘇夫人的罵聲已經出來了:“蘇靖,你敢又動我兒子,我跟你拼了。”然後就看到挺着肚子的蘇夫人抱着一個花瓶出來了,後面跟着搞不清狀況的傻寶,一直喊:“娘親娘親,那個太小了,砸人不疼,要跟人拼的話得換個大的。”
蘇南侯手還抓着蘇傾钰的肩膀,可看到大肚子的夫人出來時就松了勁,蘇傾钰連忙哀嚎着脫離魔爪,抱着胳膊跑到他娘身後眼淚汪汪,傻寶心疼了,摸摸他的胳膊:“相公相公你手斷了嗎?”
蘇傾钰突然覺得胳膊更疼了。
“咣”蘇夫人一個花瓶砸在蘇南侯腳下,指着蘇南侯:“蘇靖,你再動我兒子試試!”
蘇南侯看着她的肚子發呆,他隻看過一次她的大肚子,就是那個噩夢般的清晨,他曾經幻想過多少次他的小妻子挺着大肚子委屈說孩子不乖,他能抱着她的肚子跟寶寶說話,可是他從來沒有機會。後來就是姨娘懷了二兒子,他也忙于戰事,直到二兒子出世好幾個月他才抽空去看看。
從來都沒有經曆過陪伴孩子在母體孕育成長,很多時候他都不知道要怎麽和孩子相處,怎麽才算做個好父親,因爲也從來沒有人教過他父子間應該如何相處,他的記憶裏,自己也是不讨父親喜歡的,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卻時常一年見不到幾回面。
所以這會兒他看到蘇夫人的大肚子時就想哭了,也不管花瓶碎片了,直接踩過去就把張牙舞爪的蘇夫人抱到懷裏:“馨兒,我們有孩子了,有孩子了。”
蘇夫人手還僵在半空,她懷着蘇傾钰時,也曾幻想過她的老男人會有多歡喜,會如何别扭地述說對孩子的期待,可是這句話竟然等過了二十年才等來。
蘇傾钰“哎哎哎?”地怪叫起來:“娘,娘,你怎麽不打他了…”
蘇南侯也不看他就直接把蘇夫人抱起來回房去了,蘇傾钰要跟,傻寶拉着他:“不要去不要去,莫盜說父親都是喜歡和沒出世的寶寶說悄悄話的。”
“不是,我娘,我娘怎麽沒罵他了?”蘇傾钰發現自己似乎漏掉了什麽重要的發現。
蘇南侯回房小心地把蘇夫人放到床上,有點手足無措,摸摸被子又搓搓自己衣服:“你肚子疼不疼?剛剛生氣有沒有不舒服?哦,還有餓不餓?想吃什麽?我聽人家說懷孕會吐,你有沒有吐?難不難受?我,我再去給你找個大夫看看。”
蘇夫人就哭起來,拉着他的手:“你,你不讨厭這個孩子?他或許以後和傾兒一樣。”
蘇南侯就難受了,給夫人擦眼淚:“你從哪裏覺得我讨厭傾兒了?”
“哪裏都有,你總罵他草包,嫌棄他,還要讓那個賤人生的兒子取代傾兒。”蘇夫人哭的停不下來。
“哪裏來的謠言?我什麽時候說要普兒取代傾兒了?侯府是傾兒的,我掙了幾十年的東西都會是傾兒的,這點從傾兒出生就是注定的,不過他成器也好不成器也罷,老子掙得就是給兒子花的,唔,不對,你肚子還有一個,所以侯府還有一部分是你現在肚子裏那個的。”
蘇夫人抽着氣:“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到底從哪裏聽來的謠言,我罵他打他不都是想他成器麽,再說哪裏能有真嫌棄兒子的老子。”
“嗚嗚嗚,擔心死我了。”
“整天瞎擔心什麽,好了好了,這麽大年紀了,肚子裏還有一個呢,别讓他笑話。”蘇南侯摟着她哄。
蘇夫人緩過來又說:“還好意思說,我現在都不敢出門,上回慶王妃來看我我都沒敢去見人,太後那也沒好意思說一聲,你個老不休,看看你做的好事,不知道别人怎麽笑呢。”
“笑什麽?他們那是嫉妒,你讓他們在我這個年紀再去弄出個孩子,馨兒,沒什麽的,明天我就陪你進宮看太後,這麽些年,太後也爲我們的事傷了不少腦筋。”
“我不去,要去你去,還有你别以爲我們之間的事就算完了。”蘇夫人情緒一起就直接掙開蘇南侯,背朝他地躺下不理人。
蘇南侯也不洩氣,這回好歹她把孩子留下了,以前很多時候他甚至都是掐着時間來她房裏,就是想多個孩子多個讨她回心轉意的籌碼,可是都沒有,别以爲他不知道她背着他喝了多少回避子湯,現在能有這個孩子那離和好還遠嗎?
蘇南侯脫了外衣就在她後面躺下,摟着她不讓她動,非要摸她肚子,蘇夫人也就随他去了,外面不時有傻寶喊;“相公,相公,吃不吃炸雞腿?又香又***娘的拿手絕活。”
蘇傾钰有氣無力地說:“不吃不吃,我要吃炸雞翅”。
蘇南侯微笑起來,小聲和蘇夫人說:“都說六公主福澤深厚,庇佑身邊的人,我覺得是真的,她來了,傾兒就高興了,你也高興了,我們又要多一個孩子了。”
蘇夫人輕輕“嗯”了一聲。
——
宮裏的年宴上蘇南侯風光了一把,不僅夫人又有身孕,老來得子,讓許多同僚羨慕不已,而且一直被說成草包的兒子被當庭封爲蘭翎長,陛下賞了一套新衣服。
蘇傾钰表現得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謝了宗兆帝好幾回才罷。傻寶看看衣服嫌棄的撇嘴,料子一點光都沒有,不好看。在她擡手拿大賀丞相千裏迢迢給她送來的非當季葡萄時,手腕上帶的三個水晶镯子叮咚作響,引得宗兆帝也看過來。
非當季葡萄啊,你說你躲在侯府悄悄吃多好,非得帶到宮裏來吃,你要拉仇恨呢還是拉仇恨呢?
蘇南侯也艱難地吞了口口水,剛剛來的時候怎麽沒發現她把她的寶貝葡萄帶來了?都特地叮囑過大兒子别讓他媳婦帶太多寶貝出來刺激人了。
太後也有點不高興,你這是寒碜我們西羅呢?
誰知道傻寶把一大盤葡萄從錯錯的手裏端過來,分成了五份,高高興興地端了一份給太後:“太後太後,我請你吃我最喜歡的葡萄,相公說平日裏你最疼他。”
太後一愣,老臉立馬笑成菊花:“哎,哀家也疼你的。”
然後傻寶又端了一份給宗兆帝:“陛下,我父王說了,西羅就是您最大,讓我來抱您的大腿,有好東西也要孝敬您,我也請您吃葡萄。”
宗兆帝笑呵呵地接過:“行,孤接受你的孝敬,你和傾兒都是懂事的。”
傻寶又拿了一份給皇後:“娘娘,你最像我母妃,我父王常跟我說,我母妃就是個愛偷懶的,明明能把後宮調教的好好的就是不肯,非得他自個動手打理,完了想對她好點還不知道怎麽才得她心,皇後娘娘我覺得你也是這樣的,皇上想對你好你都不搭理。不過你對我挺好的,給我送過好幾回東西,我也要把我的葡萄送給你。”
皇後臉一陣紅一陣白,宗兆帝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笑,完了又對傻寶笑,誰說人家傻來着,比誰都眼尖,不過話說承業帝也是想着法去讨好一個妃子的?讨好他那個十幾年來唯一的妃子,如今的皇貴妃,日後的皇後麽?
想到自己這方面跟承業帝還挺像,宗兆帝突然舒坦自豪起來,說起來他是有很多妃子美人,可是皇後的地位從來沒有動搖過,他可以寵别的妃嫔,卻隻愛過一個皇後,不否認偶爾冷落皇後是因爲實在不知道怎麽讓她高興,不如不見落得清靜。
嗯,以後要繼續保持,要對皇後再好點,這樣跟承業帝就更像一點了。
皇後看着傻寶一副“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的表情,感到心肝疼:“行了行了,本宮收了收了,你快回去吧。”
傻寶看她收了就跑回去,把剩下的兩份一份給蘇南侯夫婦:“爹爹,娘親,吃葡萄。”一份給蘇傾钰和她自己,“相公,吃葡萄,白白說他挑的都是最大最甜的給我的。”
太後嘗了一個:“嗯,果然甜。”
宗兆帝試了一個:“土藩的葡萄名不虛傳。”
皇後吃了一個:“是不錯。”
蘇南侯給蘇夫人剝了一個:“肉質不錯,你嘗嘗。”
蘇夫人吃了:“嗯,好吃,怪不得乖寶喜歡。”
蘇傾钰給傻寶剝一個,自己吃一個:“聽說一年也就進貢幾盤子,今年是不是都給你送來了?嗯,真好吃。”
傻寶吞了汁水:“那是,每年就我和我父王的桌子上有,父王有時候還把他的分一半給我母妃,我母妃都給我了。”
宮宴上的其他人狠狠吞了口水。
向來得寵的貴妃不幹了,嬌弱地說:“陛下,今日臣妾怕是不能獻舞了,近來天氣幹燥,也沒什麽水果,臣妾喉頭不舒服,身體也無力。”
宗兆帝向來被貴妃讨東西讨習慣了,剛要把自己的葡萄賜給美人,皇後冷豔高貴地開口了:“不獻便罷了,本就沒有每年貴妃獻舞的規矩,陛下說是不是?”
宗兆帝一個激靈:“是是是,皇後說的是,規矩不可廢,貴妃不舒服就早點回去歇着吧。”
貴妃一副受打擊的樣子,還要開口,太後掃了一眼大冷天還穿的十分暴露,幾乎把整個胸給露出來的貴妃:“回就回吧,回去多加件衣裳,皇宮還是不缺你這點衣料的。”
衆人便集體看過去,不少人盯着那呼之欲出的胸動不了了,宗兆帝臉色立馬不好了,整個大殿看下去也就貴妃這胸最惹眼了,本來他是極喜歡這個的,可是現在被這麽多人一看就突然覺得乏味了:“來人,還不送貴妃下去?”
貴妃就直接被拖下去了。
皇後有點發愣,轉頭看皇帝,宗兆帝笑眯眯地把剩下的葡萄給皇後:“孤看着皇後挺喜歡這個,孤的也給皇後吧。”
皇後看看自己面前吃了還剩兩三個的葡萄,臉一紅:“多謝陛下。”
太後看了帝後一眼,又看看下邊,蘇傾钰忙着剝葡萄,自己吃一個喂傻寶一個,就微微笑了。
“雲兒想爲太後陛下娘娘獻上一曲,恭祝太後陛下娘娘福泰安康,願我西羅繁榮昌盛。”程北侯世子程雲起身,風度翩翩。
宗兆帝向來喜歡這個長得不錯,吉祥話說的不錯的年輕人:“準了。”
程雲吹了笛子,傻寶聽聽就跟蘇傾钰說:“吹的沒有二姐姐好聽,氣接的不好。”
聲音不大也絕對不小,導緻大殿安靜聽曲的人都聽到了,吹曲的人愣是給吹跑了一個調。
蘇傾钰也小聲說:“我也覺得,他中氣不足,不過你别說出來,大家都聽着曲呢,聽到你說的不好。”
你敢不敢也大聲點,程雲不負衆望地又跑了一個調。
雖然有兩個調跑了,但總體還是不錯的,大家還是給面子地鼓掌。
“果然是陛下的侄子,就是不凡呐。”下面開始有人拍馬屁。
程北侯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胖子,肚子挺了看起來有五個月的孕婦,聽到兒子被誇,笑起來臉上肉一顫一顫的抖動。
宗兆帝還是比較喜歡這個胖子的,整個一蠢樣,除了吃和玩女人什麽都不知道。
程北侯是皇帝的隔代堂兄弟,也就是宗兆帝他太爺爺打天下那會兒,宗兆帝太爺爺當了皇帝,發現自己有血親的兄弟死的就剩一個叔叔的兒子了,就給封了程北侯,算算到了程雲,都已經出了五服。
可能是因爲太祖皇帝開國那會兒做了缺德事,所以總是子息不旺,一輩子就兩兒子,還給過繼了一個給當時最好的兄弟,宗兆帝他爺爺就他爹一個兒子,到宗兆帝他爹這代還行,連宗兆帝一共有三個兒子,不過現在的太後給暗地幹了兩個,宗兆帝上台了,唯一的一個兒子還被間諜寵妃害了,還被永遠絕了子嗣,程北侯這支傳的就好多了,可是到了這一代,能看的就程雲一個,所以宗兆帝有心栽培程雲。
太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程雲,又看看笑呵呵地給傻寶你一口我一口,親親熱熱喝魚湯的蘇傾钰,然後問宗兆帝:“皇帝可還記得蘇南侯府是如何傳下來的?”
宗兆帝本來打算誇誇程雲的,冷不丁被太後發問有點迷惑。
太後也不說話了,讓所有人都有點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