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綁架的緣故,爲防不測,圖浩已被姜莫邪送往國外。周源知道就算是追究也追究不到什麽東西,索性任憑圖浩逍遙法外。
但梁子,已經結下了。
從警察局出來這天,周源忍不住去Z大看了九寒。
九寒将自己關在機房裏,低着頭,或是奮筆疾書或是敲擊代碼,十指如飛。
周源隔着門玻璃,安靜的看着。
她認真工作的側影,和印象中一模一樣。
但他再也沒有權利推開她的門,給她遞一杯牛奶了。
“加油吧。”周源低聲。
屋裏的九寒肯定聽不見。
三月的S城,還不是很暖。
九寒穿了身幹練的單衣,機房裏既沒有外套也沒有風衣。
她肯定會冷的。
周源想起了還沒分手的時候,九寒就總是弄不清楚季節。他的日常之一就是每天給九寒送合适的衣服。
但是現在,他沒有權利再翻九寒的衣服了。
權利是他自己放棄的。
生死局隻是他放棄這段感情的導火索。
事實上,在此之前,他就已經對兩人的關系感到疲憊。
遊戲圈裏公認的模範夫妻,實際上隻是他的一廂情願。
再有耐心的人也會受不了的。
九寒的代碼敲着敲着,光标落到IF語句後,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周源讨好的給她打電話:“今晚回來的時候能不能幫忙帶點東西?看到包子買兩個,如果有賣哈密瓜的,買一個。”
她當時當然一臉不爽的說了“不”。
卻還是買回去了兩個包子和一個哈密瓜。
周源晚上回來的時候,看到桌子上的東西,滿臉的得意:“我就知道,我媳婦兒和那些程序員不一樣!”
九寒的鼻子忽然就酸了。
周源的那句話,按照常人的思維,就是買兩個包子,哈密瓜買不買都可以。但是按照程序員的思維,這是一個IF語句,翻譯成程序框就是看到包子,買兩個。如果看到哈密瓜,就隻買一個包子。
都說學程序的人腦子回路和别人不一樣,九寒雖然沒把專業上的東西帶到生活裏,可她隐約覺得自己的腦回路的确和别人不太一樣。
要不然,她怎麽總覺得周源對她不是真心的呢?
周源的那些老朋友都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周源遇上她,這算是浪子回頭。
可是沒有親眼見過浪子變心的人,又怎會知道那個終結浪子的人心中的恐懼?
在浪子變心之前,被辜負的所有姑娘都以爲自己是那個讓浪子回頭的人。
這樣的事,九寒看了太多。
她吸了吸鼻子,強壓住眼淚繼續敲代碼。
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項目,甲方要求嚴格,出價不菲,導師十分重視。她在這種時候自告奮勇,把項目接下來,就是爲了讓自己忙得沒有時間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這個程序的IF語句實在太多。哪晚的兩個包子和一個哈密瓜像是成了鬼影,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眼前晃。
她煩躁的捂住了腦袋。
昨晚,她難受得實在熬不住,偷偷給朱顔發短信,竟發現朱顔也沒睡。
她問,如果一段愛情注定不會有好的結局,卻又狠不下心忘記,應該怎麽辦?
朱顔說,選一個讓你笑的人,之前的愛情就算是忘不掉,也會釋然的。
可九寒沒得選。
周源就是那個讓她笑的人。
也是那個讓她狠不下心忘記的人。
再不會有人在她面前伏小做低到那種地步了。
至少,她已經失去了尋找的勇氣。
蘇子衿曾經說,很多女孩子這一生都隻會認真的愛一次,在此之後,就不相信愛情了。
你對她好,她便喜歡你。
你對她的好真一些、多一些,她便愛你。
周源是她第一個喜歡的人。
周源也是那個肯費心思對她好的人。
她親手終結了那麽多不夠牢靠的愛情,忽然發現自己的愛竟然也被人堵截得四面楚歌。
那麽多客戶都能在她驗出周源的渣男本質後狠心分手,如今事情落到她的頭上,她卻比每個人都拖泥帶水。
“真煩啊。”九寒低喃。
她給自己沖了滿滿一杯黑咖啡,一口灌下。
好苦。
她難受得胃裏直翻騰。
将丢在桌子上的包裝袋撿起來,九寒發現這的确是她常喝的那種咖啡。
“你不加點牛奶麽?”旁邊的同學詫異的将腦袋從鍵盤裏擡起來。
她微微一愣。
以往,都是周源給她沖咖啡的。
原來還要加牛奶啊……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就愛喝什麽也不加的。”
“什麽啊。”同學一臉嫌棄:“你之前的咖啡不都是又加牛奶又加糖麽?怎麽忽然愛喝不加的了?”
九寒的眼淚差點沖出來。
同學吓得臉都白了:“哎呀我的大小姐,别哭,我錯了,你愛喝啥喝啥,快别哭啊。”
九寒含着眼淚明媚一笑:“吓你的。”
同學恨鐵不成鋼的搖着頭,重新将臉埋回鍵盤裏。
拼盡全力集中精力,九寒逼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轉移到編程上。
不到十分鍾。
商店的售貨員來敲門。
“您好?找哪位?”開門的同學一臉茫然。
售貨員表情古怪:“我們藥店最近在搞活動,這有一些贈品,請收下。”
“贈品?送藥?”同學表情瞬間古怪:“你們老闆思想很跳脫啊。”
他接過來,道謝,将那一袋子莫名奇妙的贈品随手放到辦公桌上。
九寒擡起頭,發現裏面放的全是她平日裏常用的藥品。
治感冒的。
治鼻塞的。
消炎的。
她忽然想起她之前想到周源,酸了鼻子。
是他以爲她感冒了嗎?
九寒快步追出房間。
空曠的走廊裏,隻有售貨員遠去的背影。
或許店家真的腦子抽了吧。
九寒無奈的歎了口氣。
已經分手了。
和她在一起之後,無論前女友有多難,周源都沒再幫一次忙。
他勾搭的時候甜言蜜語,分手的時候雷厲風行。
怎麽可能找這麽尴尬的理由給她送感冒藥呢?
九寒轉身,回到機房。
售貨員轉進電梯前,無語的看着焦急等待的周源:“東西送到了。你怎麽想了個這麽古怪的借口啊?”
周源放心的松了口氣:“分手了就不該再藕斷絲連,可我又擔心她不當回事兒,病情加重。”
“放不下就别分啊。”售貨員踏入電梯。
我放不下,不代表她也放不下啊。
但這句話周源沒說。
他隻是微笑着,和售貨員一起踏入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