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大的食堂每層都爲教職員工專門劃分出來了一個小隔間。
此刻,就在距離韓雨琪她們那桌三排桌子的教職工專用餐廳裏,一身便裝的徐逸凡坐在一個戴着眼鏡、舉止文雅的貴夫人面前,指了指韓雨琪的側臉:“那個撿籃球的就是。”
貴夫人點了點頭:“好,就她吧。”
原本做足了功課,甚至還帶了一個檔案袋的過來的徐逸凡不由得一愣。
“怎麽了,小徐?”貴夫人平靜地看着他:“吃飯吧。”
“阿……阿姨。”徐逸凡作爲一名臨危不亂的人民警察,隻感覺壓力瞬間如泰山般兜頭罩來,連話都說不清楚了:“那個,伯母跟我講,那啥,您今天是替那個……”
貴夫人被他這擠牙膏般的說話方式弄得有些無奈,推了下金絲眼鏡:“阿姨有那麽兇麽?”
徐逸凡連忙搖頭:“沒沒沒沒,阿姨特溫柔!特漂亮!特通情達理!”
“那你緊張什麽?”
徐逸凡的舌頭和牙齒開始不受控制的在他嘴裏跳迪斯科。
好在但凡和王家沾點關系的人,似乎雙商都不低。
“是這樣的。我女兒說小欽交了個女朋友,小兆大婚,小欽媽一時趕不過來,所以讓我幫她看看。你放心,”夜媽媽又推了下金絲眼鏡:“我帶出來了這麽多知名HR,看人沒問題的。”
徐逸凡吞了吞口水:“可是我還沒帶您和她說句話呢,就結束了?”雖說夜冰蝶和王欽是真的除了婚約一毛錢關系沒有,但是誰知道夜家二老是不是已經打算把王欽收做金龜婿了呢?
他對韓雨琪的印象還不錯,可不想夜媽媽随随便便就把幫王媽媽考察兒媳婦兒的事情糊弄過去,然後轉身去王媽媽那添油加醋的說一堆,惹的王家未來的婆媳關系各種緊張,導緻王欽夾在中間兩邊受氣。
夜媽媽顯然也長了雙會讀心的眼睛:“怎麽?怕我暗中搗亂啊?”
徐逸凡連忙瘋狂搖頭。
夜媽媽輕輕地拍了拍這個乖巧懂事的人民警察:“放心,我對她很滿意。一定讓小欽媽給她開綠燈。”
徐逸凡緊張的舔了舔下嘴唇,感覺夜媽媽就這麽遠遠的瞄一眼便斷定韓雨琪配不配得上王欽,可信度實在太低。于是他拎出昨天晚上特意熬夜弄出來的資料:“阿姨您再看看,真的,再看看。她超棒的,和欽哥特般配!”
夜媽媽接過,沒有打開:“我相信我的眼睛。這些紙面上的東西就不用再看了。吃飯吧。”
徐逸凡堅持不懈:“您看看,您再看看,一眼也好。”
夜媽媽表示她餓了想吃飯。
徐逸凡生怕韓雨琪因爲這件事被王家紅牌罰下,一緊張,都忘了僞裝彬彬有禮的後生形象,直接暴露本性:“阿姨您這樣不厚道您看他們兩個隔了那麽遠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之間又經曆了那麽多磨難能從網上走到現實多不容易俗話說得好甯拆一座廟不毀一門婚您怎麽忍心都不仔細了解了解就這麽匆匆的做了決定了?咱們都知道您看人看得準而且王伯母最相信您了您這一句話可能就決定了欽哥和她以後能不能得到家裏的祝福您看啊冰蝶和我欽哥雖然關系不錯但是他們是真的沒有男女之情兩個人從學步車開始一起玩兒就跟親兄妹似的中間都感情那都是親情您說既然他們都把彼此當親兄妹了怎麽還能指望他們談戀愛呢?如果他倆在一起我們可能沒覺得什麽可是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在和自己的親哥哥或者親妹妹談戀愛啊你不能光顧着我欽哥啥都好您得爲冰蝶想想他倆要是真在一起了以後圓房的時候哪有快樂可言啊?全是滿滿的***的罪惡感啊!”
夜媽媽看徐逸凡的目光從平靜變成愕然,再從愕然變成驚詫,最終從驚詫變成目瞪口呆。
待徐逸凡吐出那句絕對不适合跟長輩說的“***的罪惡感”然後反應過來連忙停下,他感覺他在夜媽媽心裏的形象一定像是玻璃碴子似的碎了一地。
夜媽媽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目瞪口呆:“你能一口氣說這麽多話?”
徐逸凡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
夜媽媽打開檔案袋,看見了裏面厚厚的韓雨琪的各種證書的複印件。
她輕輕的笑了笑:“傻孩子,這些獎狀啊,王家是不會看在眼裏的。”
徐逸凡再次緊張。
眼看就又有一大波兒内容要從他的口中以黃河決堤之勢猛然砸來。
夜媽媽連忙開口止住:“戀愛不是比賽,并不是你的能力越強,就越值得被愛。戀愛是投資,你付出的越多,值得回報的就越多。”
至今單身的徐逸凡有點弄不明白這其中的意味。
夜媽媽随手翻了翻檔案袋裏那些省級、國家級的獲獎證書:“這些東西啊,王家都能拿來糊牆紙了。不說小欽,光他姐姐還在那會兒,那一年得往家裏搬多少證書啊?你是不知道,那丫頭高二的時候,期末回家都是用行李箱裝獎狀的。”
徐逸凡隻覺冷汗淋漓。
這王家都是什麽基因啊……
“王家看重的不是這個。”
徐逸凡的唇角微微一抽:“您不會是打算用‘王家不在乎門當戶對’這種小孩子才信的童話來糊弄我吧?”
夜媽媽笑了笑:“門當戶對是必須的。但門當戶對不一定要看原生家庭。門不當,戶不對,三觀和生活習慣就不同,這樣的兩個人,就算是結了婚,怎麽可能一直幸福下去呢?”
徐逸凡看着韓雨琪這頂多兩斤重的獎狀,再想想王家可以用獎狀糊牆的情況。
他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這姑娘能考上Z大,就已經配得上小欽了。”
徐逸凡将信将疑:“我不懂。如果隻看學校就能确定這些,伯母爲何還請您特意親自過來一趟?還找我來接您?”
“能考上Z大,隻能說明她學習能力夠,自制力夠,專注時間夠,但這些都是能力上的問題。我來這兒,是看人品的。”
徐逸凡覺得他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大媽,您就這麽隔着三排桌子遠遠的看一眼,就能看出她人品怎麽樣?
我咋恁不信呢?
這麽遠的距離,微表情都看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