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抱着火铳(chong,4),坐在河岸邊,想起了被他弄丢的香香。
或許,女人真的都是有很多面的。
就像他那個舞刀弄槍不學女紅(gong,1)的叛逆的香香、那個爲了吳蜀聯盟不得不嫁給他的順從的香香、那個爲了家國大義時時刻刻算計他的香香、那個爲了良知底線不肯對劉禅(shan,4)痛下狠手的香香。
那麽多香香,終究變成了他愛的香香。
“我的姑娘,是個逞強慣了的傻姑娘。”周源閉上雙眼,向後仰躺,将整張臉埋入溪水,隻露出呼吸的鼻尖:“東西太重拎不動就分成幾次拎,瓶蓋擰不開就拽幾張手紙包住接着擰,出門忘記帶現金就問可不可以微信或者支付寶,難過的時候笑嘻嘻的說沒事兒然後找個地方偷偷躲起來哭。她有那麽多種假面、那麽精緻的撒嬌技巧,她明明那麽懂如何支配男人幫她做事,可她從不。”
溪水很清。
很涼。
很多。
多到哪怕混入了什麽也不會被發現。
“她有那麽多張臉,我大概是唯一一個知道哪張臉真正屬于她的人。”周源始終将臉埋在溪水中,不肯出來:“我喜歡過那麽多女孩兒,她大概是唯一一個用心愛過的。可是,她會愛我麽?”
“誰知道呢。”劉備低頭揉擦着火铳上的草屑:“她見過你變心的樣子,不肯對你交付真心也算正常。”
周源終于從溪水中坐起身來:“而且見了那麽多次。”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你愛她麽?”最終,打破沉默的人是劉備。
“愛。”
“多愛?”
周源想了想:“臨死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她,這算不算愛?”
劉備揉了揉眉心:“大概吧。那她呢?”
“不知道。”提起九寒的境遇,周源竟出奇的平靜了下來:“大概是在義父那裏,大概已經回去了。”
“總之,不會在這兒?”
周源苦笑了一下。
究竟什麽樣的情侶會被稱爲圈子裏的模範情侶呢?
大概就是無論男方決定什麽,女方都會無條件的堅決支持。
大概就是無論女方有多任性,男方都會無條件包容。
圈子裏都在稱贊的愛情,在周源眼裏,不過是冰冷的相敬如賓。
身處在這樣令人羨慕的愛情之中,他根本就感覺不到愛的滋味。
對于九寒來說,和他在一起,大概是爲了讓他不再禍害别的女孩子吧?
畢竟,在他們成爲情侶之前,驗情師九寒所有的單子裏,百分之七十的檢驗對象都是他。
而九寒驗情成功的幾率是百分之百。
他永遠會被她魅·惑。
九寒驗情的方式很簡單,清純的女孩子請她,她就在男方面前表現出更清純的模樣。
妖豔的女孩子請她,她就在男方面前表現出更妖豔的模樣。
知性的女孩子請她,她就在男方面前表現出更知性的模樣。
腼腆的女孩子請她,她就在男方面前表現出更腼腆的模樣。
她有好多種模樣,每一種模樣都比她遇到的女孩子更純粹、更極緻。每一種模樣都能讓她戳破男方那肮髒卑劣的花心模樣。
他被清純的九寒戳破過、被妖豔的九寒戳破過、被知性的九寒戳破過、被腼腆的九寒戳破過。
他換過很多種類型的女朋友,九寒爲他很多種類型的女朋友驗過他的情。
無一例外。
他都經不起考驗。
他們最終還是在一起了,
通往泰山之颠的路上,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偶遇了這個爲了驗情師的工作,而刻意偶遇了他無數次的女孩兒。
沒有清純的黑長直、沒有妩媚的長卷發、沒有知性的詩書氣、沒有腼腆的绯紅臉頰。
她那樣真實的出現在他的視線裏,扯了幾張手紙包住瓶蓋,很努力的想要擰開。
“要幫忙麽?”他溫潤的模樣,一如她記憶裏所嫌棄的模樣。
她憎惡的瞪了他一眼:“我自己可以!”
你明明不可以的。
他低頭看着她眉眼間的倔強。
倒是她旁邊的女孩兒輕輕地奪過了她手中的瓶子:“倔強能當水喝啊?”那姑娘笑吟吟的将水遞給他:“辛苦你了,謝謝啊。”
他看見她抿了抿幹裂的嘴唇,知道她終究還是屈服在了烈日的淫威之下。
他擰好,遞過去:“請用。”
她接過,先給了旁邊的姑娘,緊繃着小臉:“謝謝——不過,這也不能改變你是個渣男的事實!”
“請問你是覺得渣男要禍害你嗎?”他當時一定笑得很有禮貌,以至于九寒身邊正在大口大口往肚子裏灌水的女孩子差點噴出來。
九寒明顯被他如此直白的反問噎住了。
他看着她吃癟的模樣,看着她背在身上的沉重的包裹,看着她先遞給同伴喝的礦泉水,想起她曾經在他面前展露出的嬌嫩、妩媚、理智、腼腆,最終識破她努力站直、繃緊神情的逞強。
他依舊禮貌溫和的笑着:“就是要禍害你。”
九寒驚得睜大了雙眼:“你不認識我了?連我都敢撩?”
他是她所有顧客裏唯一一個頻繁出現在她工作名單上的人。
他是唯一一個憑借“花心”“中央空調”“渣男”這三個關鍵詞被她存入記憶的人。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在她面前屢次現原形的渣男,竟然厚着臉皮公開說出了這樣調·戲的話。
“驗情師嘛。”他笑得彬彬有禮:“你就答應一下,當做爲民除害好了。”
她竟然真就爲民除害了。
當她發現她的女伴一邊喝水一邊面色绯紅的偷瞄他的時候,她竟然真的爲民除害了。
“禍害就禍害。”她倔強的撇了撇嘴:“還不一定是誰禍害誰呢!”
是啊。
還不一定是誰禍害誰呢。
周源的思緒回到森林中,滿目的綠,就像他和九寒那次真真正正的初遇時所處的滿目的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