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忽然想起那些受到侵犯的女子，痛哭流涕、幾欲輕生的模樣。
那樣的事情，他不覺得陳淞會輕易罷手。
事實上陳淞的确有派人調查，但都被稚笙發現，并暗中攔住了。
可是洛凝殇的調查，不僅瞞過了小心隐藏的稚笙，也瞞過了和她朝夕相處的陳淞。
否則，以陳淞的性子，得知真相後是不會任稚笙逍遙法外的。
他便是把自己搭進去，也一定會告稚笙。
但他沒有。
也就是說，洛凝殇瞞下了這件事情。
“我是個懦弱的人。”洛凝殇的笑容永遠柔婉順從：“從小到大，我都不去争什麽，無論是不是我的，無論我想不想要，我都隻是一味的退讓。我是家裏的長女，我要照顧弟弟，我不敢給家裏添麻煩，所以我從不多事。我其實什麽都知道，可我從小就學會了裝傻。所以哪怕陳淞那樣對我，我也忍了。我不能給家裏惹麻煩，因爲家裏才不會在乎我是否難過，她們隻會說‘洛凝殇，你是姐姐，怎麽這麽不懂事，淨給家裏添麻煩’！”
狄仁傑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握緊了似的，一下一下的抽搐着疼。
——洛凝殇，你是姐姐，怎麽這麽不懂事，淨給家裏添麻煩？
——稚笙你怎麽這麽多事兒？本來養你這個藥罐子就夠麻煩了，别人家小孩兒都好好的，怎麽就你騙騙得了垂體激素分泌紊亂！
何其相似的家庭。
何其相似的可悲童年。
他忽然明白了爲何連王欽都壓不住的稚笙，會被洛凝殇耍得團團轉。
隻有經曆過同樣沉重又堅硬的磐石阻撓的種子，才能具備同樣持久的耐心、以及爲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毅力。
“從記事起，我就一直在服從家裏的安排。他們讓我好好學習，我就努力讀書考到Z大，他們讓我照顧弟弟，我就事事退讓以他爲先。想學的樂器、漂亮的衣服、喜歡的食物、有好感的男生，我都從來不争。可是當我看到雨琪因爲妲己的死訊，在圖書館裏失控的時候，我忽然就想争了。”
她撐着下巴，目光有些虛浮：“我這樣懦弱的性子，怕是這輩子也隻會争取這麽一次了。所以……”她面上的微笑依舊柔婉，目光卻變得異常堅毅：“既然争了，我就一定要争到我想要的東西。”
“不惜一切？”狄仁傑開口。
這很像稚笙。
洛凝殇露出溫婉的微笑：“不惜一切，但不是不擇手段。”
這一點也不像稚笙。
狄仁傑一直懸在心口的巨石忽然落了地。
他心疼稚笙的孤軍奮戰。
也害怕稚笙的不擇手段。
那樣孤決的女孩子，總是讓他覺得她會在某一瞬間将刀插到他的心髒裏。
盡管，她從未那樣。
但他終究還是看到了她爲達目的的不擇手段。
經過一路奔波，早已口幹舌燥的狄仁傑拿起洛凝殇之前就給他準備好的綠茶，潤了一口：“看來，我可以安安穩穩的活到我想回到那邊的時候了。”他想起被圖浩勸回異界的呂布和貂蟬：“也不知你們這兒有沒有像圖浩那麽精明的說客，能讓我心口的精粹也從身體裏自動分離出來。”
“暫時沒有，元芳還沒找到，你怎麽可能肯回去？”洛凝殇站起來，順手收拾了桌上用過的茶具：“不過你放心，我和王欽都有的是耐心，不會強制取出的。”
狄仁傑忽然想起了稚笙拿精粹的手段。
他早該攔住她的。
像洛凝殇這種看起來人畜無害軟弱可欺，骨子裏深谙生存規則暗藏翻盤屬性的類型，稚笙會喜歡的。
如果他能阻止稚笙的不擇手段，或許，兩顆孤寂太久執着太久早已習慣了披上虛假笑容的心，可以在這個複雜的世上互相溫暖，而不是互相傷害。
“謝謝。”狄仁傑認真。
已經收拾了茶具準備帶去廚房清洗的洛凝殇疑惑的回過身來：“嗯？”
“我的命，稚笙的命，謝謝。”
洛凝殇莞爾：“王欽是個有底線的人，招惹他的不是你，他不會痛下殺手。我留稚笙的命是因爲對她來說活成她讨厭的樣子比死去更痛苦，你何必道謝呢？”
“你騙不了我，我可是神探。”每當狄仁傑斷案，他的眼神就會閃閃發光：“你說了，既然争了，你就一定要争到你想要的東西。”
洛凝殇佯怒：“我想要的就是折磨稚笙。”
“你要是真想折磨她，大可以将她留在身邊，天天嘲諷——你說的話可是句句都在戳心窩。”
洛凝殇回應：“可我不想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我倒是頭一次聽說有人肯花費整整半年做一盤菜，吃的時候卻因爲不想浪費時間所以直接送給别人。”
洛凝殇無奈的看了狄仁傑一眼。
真不知道當初他和稚笙是怎麽生活的。
兩個執着且樂于說大實話的人呆在一起，不會累死麽？
“你想争到的東西，其實是讓稚笙停手吧？”
洛凝殇不置可否的轉身：“我先去廚房幫忙了。”
狄仁傑還想開口，卻被已經轉身離開的洛凝殇開口打斷：“我要是你，就多關心關心那隻來自MS丶滅魂的倉鼠。如果你肯多陪陪那小東西，我想你和王欽都會更開心的。”
狄仁傑隻得無奈的用指尖揉了揉倉鼠那毛茸茸的小腦袋。
羞辱也蒙了，折磨也受了，好歹保住了命，稚笙她，應該會安安分分的度過餘生吧……
王欽的房間裏，韓雨琪換好睡衣，跨坐在王欽腿上把頭發束成馬尾：“滅魂那個ADC養的倉鼠不會是李元芳吧？”
王欽扶着她的腰，在她鼻尖吻了一下：“你猜。”
韓雨琪束好馬尾，嫌棄的把他推開：“難怪你讓我帶狄仁傑過去……李元芳一跟過來，你就有兩個精粹了。老奸巨猾！”
“哪裏老了？”
韓雨琪故意用眼神瞥了眼王欽的胯下。
王欽臉色一黑，捏了她的下巴：“你确定？”
韓雨琪“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用指尖點着他的胸口：“這裏，這裏老了。好滄桑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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