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潇潇死了。
就在她的眼前,張潇潇死了。
臨死,還殺掉了與她相依爲命的親哥哥。
她的耳畔依舊回蕩着張潇潇臨死時那瘋狂的嘶喊:“你等着!你這個賤貨、你等着!”
韓雨琪以屍體該有的姿勢,一步一步的向她挪去。
她則歇斯底裏的大喊:“你這個婊·子,竟然敢再三糾纏我!你活着的時候不是我的對手,以爲死了就能向我索命嗎?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
她不顧哥哥震驚的目光,抽出放在枕頭底下的水果刀,瘋狂的向她沖去。
通過韓雨琪藏在衣服裏的微型攝像機觀看裏面情況的洛凝殇早有準備,立刻在韓雨琪的面前凝成了一道結實的冰牆。
哪怕相距數十米,依舊操控自如。
這,才是身爲王昭君的她該有的實力。
張潇潇一刀插進冰牆,刀刃卡在牆上,再難前進半分。
韓雨琪繼續假扮狐屍,拖着僵硬的步子向張潇潇走去。
張潇潇顫抖着後退,将觸手能及之物憤憤砸向韓雨琪。
但那些東西卻全被韓雨琪身前及時出現的冰牆擋住,或是支離破碎,或是跌落在地。
最好,看着眼前這個死而複生、陰魂不散的東西,張潇潇終于崩潰。
“你、你以爲你死了就能壓倒我?”張潇潇顫抖着用手指指着韓雨琪的鼻尖:“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我絕不善罷甘休!讓你死的痛快已經是我格外開恩,你怎麽可以這麽不識擡舉!”她慌張的四處亂看:“你等着、你等着!我這就變成鬼,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她忽然沖向了廚房。
韓雨琪挪動着屍體該有的僵硬步伐,慢慢的跟在後面。
張教授開始試圖阻止韓雨琪。
可是不行,他無法接近。
躲在遠處的洛凝殇在韓雨琪的周身布置了透明的浮空冰牆,張教授根本就無法接近韓雨琪半米之内。
他隻能轉而去攔張潇潇。
然後,當韓雨琪慢騰騰的挪過去,伴随着張教授的驚叫,屋裏便隻剩下一個人了。
張潇潇。
她親眼看着張潇潇将她的親哥哥推了下去,口中還念念有詞:“哥,我不會丢下你一個人的!”
再然後。
似是這些年的妄自菲薄終于落下帷幕。
她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她從一開始就恨得要死的女孩兒在她的面前,從窗口一躍而下。
聽着重物墜地的聲音,她從窗戶探出頭去。
外面,又一片殷紅正從張潇潇身下蔓延、蔓延、最後和張教授的血泊融爲一體。
他們的血、他們的肉、他們的DNA,在冰冷的瓷磚上彼此融合,本就同出一處的血液連成一片凄慘的紅色。
那些血像是魔咒,糾纏了韓雨琪整整一路。
坐車回來的途中,她的腦子裏亂作一團。
張潇潇死了,她一點也不内疚。
網上有一句話相當悲情:“如果你知道我的過去,你一定會原諒我的現在。”
但韓雨琪一直覺得這話實在可笑。
無論過去如何,現在不都是自己選的麽?
她不想知道張潇潇的過去。
無論她曾經遭受過怎樣的折磨、受到過怎樣的冷遇,是她選擇了現在的性格、現在的生活方式、現在的是非觀。
是她自己将自己變成了一個怪物。
悲慘,永遠不能成爲變壞的理由。
從張潇潇爲了一時歡愉強迫李白殺掉妲己那刻起,韓雨琪就知道,終有一天,不管用什麽手段,她都要讓張潇潇爲其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她不懂什麽叫以德報怨。
她隻知道,《論語·憲問》中,子曰:“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她要保護自己,所以她不能親手去殺張潇潇。
她不肯讓兇手逍遙法外,所以她一定要逼張潇潇自殺。
但她從沒想過,張潇潇的死,竟然會有張教授做陪葬。
“是張潇潇把教授推下來的。”路上,洛凝殇溫柔的拉着韓雨琪的手,輕聲撫慰。
可韓雨琪的心裏依舊沉甸甸的,沒有半點複仇的喜悅。
Honor收到了疑似妲己精粹下落的線索,王欽和吳晴忙着追查,并沒有與韓雨琪同行。
誰都沒想到張潇潇的内心如此脆弱,随便一吓,便直接崩潰自殺。
沒有王欽,韓雨琪像是失了主心骨,不知道對于張教授的意外死亡究竟該如何處理。
一路上,洛凝殇都在輕聲安慰。她很有耐心、句句在理,可韓雨琪依舊心情沉重。
她知道是張潇潇殺死了張教授,可這一切難道和她就沒有半點關系麽?
如果她在張教授不在的時候動手……
如果她阻止張教授追到張潇潇身邊……
如果她剛一看到張教授就将其制住……
所有的學姐學長都說,張教授是個好老師。
他耐心、他敬業、他博學、他親和,他的課程淺顯易懂,他的爲人風度翩翩。
他像是烈火中涅槃的鳳鳥,盡管童年悲慘,依舊樂觀向上。
可他依舊死了。
算是她這場爲妲己打響的複仇之戰的犧牲品。
在韓雨琪的眼裏,張教授是完全無辜的。
他的死,在她的心上埋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沖散了複仇成功的喜悅,反而使她内疚又彷徨。
想到張教授的死,韓雨琪的心裏刀割般的難受。
她将自己完全侵泡在浴缸中,任憑溫熱的水輕撫她的發。
小洛說,這不是她的錯。
殺死張教授的是張潇潇的喪心病狂,而不是她的複仇心切。
可她依舊煎熬。
她光luo着身體,縮在浴缸中,悔恨的淚水直接融入浴缸,她滿臉是水,分不清哪一滴才是淚。
或許,都是。
她忽然聽到了浴室的拉門被拽開的聲音。
擡頭,睜眼,睫毛還在往下滴水。
“……王欽?”她下意識的将身子又往水平線下壓了壓,抱緊了肩膀:“誰讓你進來的?”
王欽穿着寬松的睡袍,進來,關門:“你是有男朋友的人。沒有權利獨自流淚。”
“沒有。”韓雨琪胡亂摸了把臉:“這不是淚,是水。”
王欽看着她那張毫無笑意的小臉兒,平靜:“張潇潇死了麽?”
“嗯……”
仇終于報了,你卻笑不出來。可見,的确是哭了。
“我說過報仇的事情該我來辦的。”他輕輕地歎了口氣,向浴池中縮成一團的韓雨琪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