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衿回頭。
卻撞進朱顔戒備驚慌的目光。
心裏不由得一緊。
有什麽好怕的?
當初那麽欺負她,也沒見她怕,如今終于想明白了,她卻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便握着她的手,往自己懷裏拽。
腦袋被燒得暈乎乎的。
起床之前,蘇子衿一直用酒精擦着她的四肢。
現在,酒精沒有了。
冰袋也沒有了。
體溫一路飙升。
迷迷糊糊的,好像又看到了他打架的樣子。
鋒利的水果刀,直接捅進了那人的肩膀。
很冷靜的避開了藥害。
很冷靜的捅了一刀又一刀。
血流了一地,那人身上的紋身完全被血覆蓋,殺豬般的叫聲一聲接着一聲,他卻一直沒停,且每一下都不會造成重傷,全是那種哪怕進了局子,都可以賠錢了事的程度。
模糊的人影,重疊的記憶。
竟然還在那滿地的鮮血裏看到了他删那個女孩子的那一巴掌。
隻一下,那姑娘就倒在了滿地的血泊中。
兩段獨立的記憶。
兩段獨立的場景。
一遍遍在腦海裏同時重現,一次次詭異重合。
迷迷糊糊的,她竟然看見那姑娘的臉,變成了她的模樣。
不知是因爲害怕,還是因爲高燒。
她的身子開始無法控制的打顫。
拼命的後退,拼命的縮手。
蘇子衿有點慌。
“顔兒?”輕喚着她的名字,蘇子衿嘗試着靠近。
朱顔卻一點一點的往後縮。
他靠近一點,她就往後縮一點。
像極了那些年他們之間的羁絆。
她努力靠近,他卻一直回避。
她一點一點的往後縮着,始終和他保持着她能保持的最大距離。
他隻好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再也不能後退一步。
眼前的人卻一點點靠近。
似乎看見了滿地的血腳印。
似乎看見了他還滴着血的水果刀。
他想揉揉她的發,她卻忽然一下子蹲了下去。
手上一沉,蘇子衿怕傷到她的胳膊,連忙松了手。
蹲在地上,被根本就不存在的血水包圍,朱顔害怕的抱緊了膝蓋。
刀子刺入皮肉的聲音。
手掌甩在臉上的聲音。
交疊、重複,一遍遍在耳邊回響。
體溫已經高的令人發指。
看見的幻象越來越清晰。
口中開始喃喃的重複着模糊不清的同一句話。
她始終抱緊了膝蓋,任憑蘇子衿怎麽哄也不肯站起來。
還在躲,還在挪,下意識的抗拒着蘇子衿的接觸。
緊緊抱着膝蓋的手臂上,手腕處的一圈紅痕觸目驚心。
他好像真的太用力了。
但是應該也不至于吓到她吧?
看着明明已經燒糊塗,卻依舊不忘躲他的朱顔,蘇子衿不知所措。
難道他真的應該放手了麽?
把她讓給夜痕?
把這個追了他十年,被他愛了十年的姑娘,交給一個不過有些默契的局外人?
他放不下。
他舍不得。
他做不到!
躲了她十年,現在不想躲了,隻想把她穩穩地護在懷裏。
這不是她能躲的!
蹲身,利索的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吓得猛地一顫,口中不斷重複的話驟然帶了哭腔。
聽不清,還是聽不清!
那麽高的體溫,一定是燒糊塗了啊……
不能由着她來,絕不!
于是蠻不講理的非要抱她。
她掙的厲害,口中的哭喊越發凄慘。
原本蹲在地上抱膝發抖的姑娘,終于狼狽的摔倒在地,驚慌的推着想要靠前的青梅竹馬,拼了命的往後退。
然後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他終于不知所措。
有點懵。
她怎麽可能會怕他呢?
之前明明粘人的粘的攆都攆不走。
而且後來,跟他甩起臉色,更是毫不留情。
怎麽忽然就……
等下!
剛才好像聽清了?
她沒停,還在胡言亂語。
“……沒看到,我什麽也沒看到、什麽都沒看到!沒看到,我……不要,别過來!我沒看到,别碰我我沒看到你别碰我你走開!求你了真的沒看我沒有……”
蘇子衿僵住。
完全僵住。
沒看到?
什麽東西她沒看到?
那個箱子?
她在說那個箱子?
她當然沒看到!
當時,他站在門口,親眼看到她用一字夾熟練的撬開了鑰匙鎖,卻怎麽也破不開密碼鎖。
不知是什麽心裏作怪,他安靜的等了足足五分鍾。
他不知道她試了多少個三位數,但他知道她一定沒試408.
那年的四月八日,她穿着粉嫩的公主裙,躲在母親的裙擺後,怯生生的擡頭偷偷的看他的臉。
翩舞的蝴蝶落在她半挽的小發髻上,傾斜的花枝懸在她的身旁,溫暖的陽光撒在她微卷的長發上。
像是童話裏走出來的小公主。
那個春暖花開的日子,是他們初遇的日子。
也是那個箱子的密碼鎖密碼。
但是她始終沒有試。
或許,他應該用她的生日?
可是就算那樣,或許她也打不開吧?
她雖然一直粘着他,不肯放手,但是每次有女孩子當着她的面追他,她都沒有膽量去一較高下。
她好像甯可一個人蒙着被子哭,然後頂着腫的水蜜桃一樣的眼睛,滿身疲憊的出現。
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訓練室。
十年,她一直如此懦弱。
每到那個時候,他都會無法控制的想盡辦法惡心她。
用籃球狠狠的砸她的肩膀。
碰掉她的書,狠狠的踩一腳。
故意帶崩節奏。
故意賣她的英雄。
故意浪飛讓後讓她背鍋。
而她則隻是低頭發呆,眼眶紅紅的,卻一句話也不敢反駁,幾次三番惹得他蘇子衿自己的兄弟大罵“蘇子衿你不要太過分!”
仗着她的喜歡,他欺負的理所當然。
可能,從那個時候,她就已經開始害怕他了吧?隻是她平時也是靜靜的不敢吱聲,所以他一直沒有發現。
宮筱筱和隊裏的男孩子說過不止一次,必要的時候,打架可以,但是有女孩子在場的時候,别太血腥。
可是他在她面前動過刀。
七刀,當他看到那個人.渣把她堵到牆邊的時候,他當着朱顔的面往那人.渣身上連着捅了七刀。
他不知道朱顔有沒有吓到,因爲他是被随後趕來的警.察硬生生拖走的。
他當時濺了一身的血,他不知道那人的血有沒有碰到朱顔。
他隻是隐隐約約的記得朱顔後來換了雙厚底鞋。
但是那也沒什麽。朱顔是那種很精緻的小女孩兒,衣服鞋子什麽的,本就常換。
而且他那會兒就已經高出朱顔将近15cm了,再厚的鞋底,他也無所謂。
但是現在想來,她忽然愛上了穿厚底鞋,大概就是因爲那件事吧。
(馬上發糖,我發誓!衿顔cp的最後一虐!)